洛水岸邊。
    悠悠的仿佛歌唱般的聲音響起。
    “各人自掃門前雪---”
    目光在岸邊白衣少年身上一掃而過。
    僅一眼，已可推斷此人出身高貴。原本高雅的白色衣袍沾染了些許草屑與泥汙，隱約可見袖口處金線勾勒的美人草，長如綢緞的發披散在肩後，直垂在草地上。
    一個淡雅如風的少年。
    紀小景雙手負於身後，身子微微前傾，腳步穩而重，活像個小老太似的。
    潮濕的長發糾結在一起垂落在胸前，淡藍色的裙子黏在身上分外難受，在這寒冷的冬天，她隻感覺到冷，整個人快要麻木了，心髒抽得更緊。
    “嗚---”腳邊跟隨著一隻形如獅子，毛色黑亮的野獸，正發出低低的吼聲。
    白衣少年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此刻仰頭躺在草地上，身旁骨碌碌滾著幾隻酒瓶。
    少年手背覆於眼睛上方，晶亮的液體順著眼角流下，滴入草叢中，消失不見。
    在哭呢。紀小景自發地繞道，嘴裏念念有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老神在在地踱著慵懶的步伐，裸露的臂膀泛出紅色，冷風呼呼拍打她纖細的膀子。
    草地上的少年翻身坐起，看著遠方模糊的背影皺起眉頭，眼睛透著紅，“此女當真傷風敗俗。”
    紀小景忽而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狡黠地環顧四周，“誰在罵我？”
    低頭，她歎氣，“三藏啊，跟著我辛苦你了。不過，看在我從前待你不薄的份上你可要好好保護我啊，我一個弱女子，怎麼就這麼背運？”
    那黑色毛發的乃是一隻純種的藏獒，聽到紀小景沒出息的話偏轉了頭望向別處，前爪捂上眼睛。
    紀小景怒，甩袖（沒袖子），喝罵，“不聽話把你燉成狗肉褒！”
    三藏發出嗚嗚的聲音，很有眼見力地挨著紀小景，蹭了蹭她的小腿。
    紀小景笑，“這才乖。”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概是兩個小時，也或者是四個小時，紀小景不甚清楚，隻曉得她已經凍得手腳冰涼了，連知覺也沒有了，下意識動了動手指，她欲哭無淚，僵硬了。
    她歎氣，心想忍忍吧。
    隱約聽見不遠處有人的聲音，不是很大，但她還是聽到了。
    紀小景微微揚唇，向聲音處趕去。
    走了幾分鍾，聲音越來越清晰，紀小景心下高興，麵上卻依舊冷冷淡淡的，眼睛裏也沒什麼波動。
    竟是個街道，路兩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攤子，人群熙熙攘攘，交頭接耳兩眼放光地在說著什麼。
    紀小景傴僂著身子走在路中央，三藏亦步亦趨。
    這一人一獸很快引起騷亂。
    人人避而繞道之。
    這女子形骸放浪，大庭廣眾之下竟敢袒肩露臂，眾人心中鄙夷，紛紛遠離。
    紀小景若無其事，依舊慢吞吞地踱步，眼角的餘光在周圍梭巡。
    道旁有一個穿著破襖子的大爺，手裏握著大湯勺在桶裏攪拌什麼。
    紀小景走過去，縮著肩膀，望著那大爺，“大爺，我跟您打聽個事兒。”
    大爺看她一眼，馬上偏轉目光不敢看她，“姑娘，這大冷的天你怎麼穿成這副模樣？”
    紀小景哀聲，“不瞞大爺，我父母早逝，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這次是來投奔親戚的，隻可惜迷了路，盤纏也用光了，不知大爺可否告知小女，現如今是什麼朝代，這裏又是何處？”
    文縐縐地說了通話，她隻覺得快要咬到舌頭了。
    大爺目露哀戚之色，聲音似帶哭腔，“可憐的孩子，看你凍的，先喝點紅糖水暖暖身子。”
    “謝謝大爺。”紀小景不無感激，她的確需要一碗熱燙的糖水，於是也不推脫。
    從木桶裏盛了碗糖水遞給紀小景，大爺絮叨著，“如今是東漢建安九年，此處乃許昌城。”
    端著碗底的手一顫，紀小景腳步不穩，看著大爺，目光茫然。
    大爺疑惑，這姑娘怎麼像是失了魂一般？
    “姑娘，你怎麼了？”
    “大爺，這許昌城內---是否有位姓曹的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