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鬼醫？”多天來的焦慮突然就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宛鬱嚴明直勾勾地盯著岐風，有些難以置信的問：“你真的是鬼醫岐風？”
    失去以往的淡定與從容，我有些驚訝宛鬱嚴明的失控，甚至是可以稱之為瘋狂的眼神。
    “爹，你先別激動，讓岐風幫娘看看，您先坐會兒。”扶著看起來消極到極點的宛鬱嚴明坐到一邊，然後輕輕的給他揉肩，他的肩膀僵硬的可以跟石頭媲美。
    岐風朝我望了一眼，我點點頭，示意他過去幫我娘診脈。
    “玥，你隨便坐吧。”和蕭玥年輕輕知會了一聲，他朝我點了點頭，便帶著小優坐到一邊。
    我繼續站在宛鬱嚴明的後側，“孝順”的給他揉肩，他欣慰的看了看我，輕輕拍了拍我的手，便正襟危坐地看著岐風給容雪晴把脈。
    我看著自己熟稔的動作，苦笑。曾幾何時，這些動作也在泯身上重複著。定了定神，拉回不該跑遠的思緒。
    從我站的角度看過去，我可以看見容雪晴完美的側臉，她的臉色發白，毫無血色，並且略顯憔悴，幹裂的嘴唇緊閉著，呼吸清淺的幾乎快要停滯。盡管此刻的她虛弱的就像一陣隨時會消失的風，但是她仍然是美麗的，美得叫人心碎。
    岐風靜靜地坐在床沿為容雪晴把脈，脈搏虛弱無力，時緩時急，甚至有過片刻的停滯，好像活死人一般。這樣的情況和當初蕭玥年中毒時的反應有幾分相像，他皺了皺眉，察覺到其中的詭異。有什麼東西自他腦中一閃而過，隻是他抓不住。
    “小優，你來看看。”岐風轉過頭，喊小優。
    一路上我都沒怎麼注意小優，一是因為我們不是同一輛馬車，沒有多上碰麵的機會；二是我的心裏一直牽掛著別的事情，沒有心思多去注意她。現在仔細一看，不禁覺得耳目一新。她是屬於那種溫婉又不失靈動的女子，骨架纖細，嬌小可人，臉蛋圓圓的，有點小小的嬰兒肥，五官小巧又精致，一雙靈動的眼睛清明而澄澈。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小優站起來，從容的走過去，岐風給她讓了位置，她也靜靜的給容雪晴把脈。小優抬頭與岐風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岐風搖了搖頭。接著小優小心的給容雪晴蓋好被子，然後朝我們走來。
    “宛鬱莊主，可否問下尊夫人是否有任何特殊的飲食習慣？”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小優的聲音，輕輕的，讓人感覺到無盡的溫柔。
    “每天下午，雪晴都會坐在前院的涼亭中煮茶。”宛鬱嚴明想了想，認真的回答。
    “每天都會喝嗎？用什麼東西煮的茶？”小優繼續問。
    “恩，每天都會喝，這已經是她的一個習慣，她從小就喜歡茉莉花，前院裏種的都是茉莉，也都是雪晴自己親手打理的。“宛鬱嚴明似乎感覺到有些不對，難道，這些花有什麼問題嗎？
    “可否帶在下去瞧一瞧。”小優要求。
    “爹，你坐著，我帶他們去看看。我讓梓秋做了些粥，您多少吃點，娘還需要你照顧呢。”我真是個“孝順”的女兒。其實我隻不過是不想看見他忽然暈倒在外麵，八天八夜不眠不休，沒昏倒，已經算他本事了。
    “隨我來。”招呼一聲，便徑自向前院走去。蕭玥年也跟著一起出來了。
    真所謂“天賦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獨逞芳菲。輕盈雅淡，初出香閨”。整片花園隻有一種花——茉莉。花開的時候，及其芬芳，有時候在自己的房間，也會聞見淡淡的茉莉清香。
    小優從懷裏拿出一個青翠的小竹筒，拔下蓋頭，輕聲誘哄了幾聲，然後一條混身金光燦燦的蟲子慢悠悠的爬了出來，躺在小優的手掌心。我感到一陣不舒服，我從來都不喜歡這些無脊椎生物，甚至可以說是深惡痛絕，壓下心中的焦慮，定定的看著小優的動作。
    “小金，去。”小優把金色的蟲子放入花園中，發出一個簡單的口令，然後金色的蟲子似乎聽懂了一般，慢快速超前爬去，速度驚人的快，最後它停留在一處茉莉花邊上，豎起上半身，靜靜的看著小優。
    “小金，真乖。”小優說完，便扯了那多茉莉的一片花瓣放到金色蟲子麵前，蟲子興奮的貼上去，瞬間那片茉莉花瓣由白轉紅，然後不過兩秒鍾的時間，便成為灰敗枯萎的花瓣。
    “果然是夜紅顏。”岐風看著小優小心的收起竹筒，終於說了句話。
    “什麼是夜紅顏？”我疑惑。
    “夜紅顏狀如多瓣茉莉，無色無味。這樣花隻會在每月的月圓之夜，受月光照耀才會變成淡淡的紅色，過了月圓夜，便又恢複原來的顏色。此花絕不可用於煮茶，因為開水的溫度可以激發花瓣中的毒性，這種毒性不是很大，一般很難被人察覺，飲一次兩次，最多就是在床上躺半個月，但如果長時間的服用，那麼就會慢性中毒，並且毒性極其強烈，死狀可怖”岐風耐心的給我解釋，“如果長期服用夜紅顏，三年之內必會毒發身亡，可是，宛鬱夫人卻是隔了十幾年之後才昏睡不醒。這就解釋不通。”
    “莊裏有奸細。”我平靜的陳述這樣一個事實。
    “服用夜紅顏中毒者，內髒會慢慢萎縮，直到潰爛而死。”小優靜靜的陳述著，“你娘有什麼仇人嗎？竟然想到用這種手法。”
    “不知道。”我無奈的搖搖頭。我怎麼知道呢？我隻是借了這具皮囊一用而已。
    “夜紅顏，極為珍貴，一般隻會出現在西域，並且，極難在江南生長。能在這裏繁殖成功，實屬罕見，可以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生長在江南的夜紅顏。如果不是我的金蠶蠱，連我也很難分辨出茉莉和夜紅顏。”小優的語氣中有絲絲訝異。
    “但是，你也別擔心，我會盡力救你娘的。”在小優看來，岐風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何況眼前這個絕美的女子是蕭玥年在意的人。如果沒有蕭玥年，她如今也不會和風這樣快樂的在一起。想到這，她側頭看著身旁的岐風，眼色溫潤如水。
    岐風輕輕摟著小優，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相愛的人做什麼都是默契的，一個眼神足以代表一切。
    “進屋吧，莊主還在等著。”蕭玥年提醒了一句，給我一個寬慰的眼神。我點點頭與他並肩朝屋裏走去。
    天色開始昏暗，梓秋已經點亮了屋裏的燈。明黃色的光透過精致的琉璃燈罩，照亮了整個房間。
    宛鬱嚴明靜靜的坐在床沿，深情的看著容雪晴，眼神是濃濃的憐惜和哀傷。看見我們進屋，收斂起剛開始的失控，看著岐風，冷靜的問：“查到什麼了嗎？”
    “嗯，尊夫人是中毒，前院的茉莉花園中有夜紅顏。”岐風看著眼前這個憔悴不堪的男人，明白他的痛，“莊主還是先去休息吧，我和小優會盡力救醒尊夫人的。”岐風安慰著，他沒有承諾一定會救醒容雪晴，但是，他會盡力，畢竟，這個毒很棘手。
    “爹，您先去休息一晚吧，這裏有我們。”我邊勸慰著，邊上前扶起他，朝外走去。宛鬱嚴明看了眼仍舊昏睡不醒的容雪晴，低低歎了口氣，隨我走了出去。
    是什麼樣的情，讓這個睿智的男人如此的脆弱？我似乎可以體會此時宛鬱嚴明的心境。隻是，我隻能明白而已，卻不能感同身受。因為，我不曾擁有過。
    看著宛鬱嚴明睡下，我才回到剛才的屋裏。此時，天已經黑了。
    “梓秋，去送些吃的來，再去準備三件廂房。”奔波了這些天，沒好好吃上一頓飯。蕭玥年剛大病初愈，這麼一折騰，明顯臉色有些不對勁。我雖然沒說什麼，但並不代表我沒注意。
    “是。”梓秋乖巧的下去準備。
    屋子裏，小優和岐風都在認真的為容雪晴診治著，蕭玥年坐在一邊喝著茶。清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蕭玥年的身邊。
    見我進來，蕭玥年笑的溫柔：“來了？”
    “嗯。”我坐在他身邊的位置上，想了想終究還是開口問了：“你還好吧？我叫梓秋去準備飯菜了，一會就來了。”
    蕭玥年聽出了我的擔憂，揉揉我的頭，愉悅的道：“沒事兒，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清波有意無意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我看錯，還是真是如此，我似乎在他的眼神中發現了那麼一丁點的鄙夷，但是隻是一瞬而已。也許是我多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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