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潛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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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僅混得不好,還差點把命都混沒了。
有一次,不知是牌子舉歪了,還是標語弄反了,他不知不覺就犯法了,審案的法官又黑,判處他和另外十三個倒黴鬼死刑。
行刑的劊子手恰好就是劉邦的司機夏侯嬰。押赴刑場後,那十三顆腦袋很快就瓜熟蒂落了,如不出意外,再過三秒鍾後,他也將隨風而逝。
電影《大話西遊》中的一個場麵適合用來描述此刻的韓信——
(至尊寶在後院裏找到紫霞。)
至尊寶:哎呀,你怎麼躲在這裏呀?
(突然紫霞拔出寶劍抵在至尊寶的咽喉上。)
至尊寶畫外音:當時那把劍離我的喉嚨隻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後,那把劍的女主人將會徹底地愛上我,因為我決定說一個謊話。雖然本人生平說了無數的謊話,但是這一個我認為是最完美的……
紫霞:你再往前半步我就把你給殺了!
至尊寶:你應該這麼做,我也應該死。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麵前,我沒有珍惜它,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嗆啷”一聲寶劍落地,紫霞感動得淚流滿麵。)
現在的韓信就是“至尊寶”,他要感動的不是紫霞,而是滕公夏侯嬰。他也不需要夏侯嬰淚流滿麵,他隻需要讓他放下屠刀。
隻需要三秒鍾,就可以感動一個人。
隻需要三秒鍾,就可以殺死一個人。
要想殺人,隻要三秒;要想活命,也隻要三秒。不管是活,還是死,人的一生都是在和時間賽跑。
此刻的韓信需要活。
但他不想說謊話,他需要說的是真言。
發自肺腑的真言。
夏侯嬰的刀帶著呼嘯的風聲而來。
韓信仰起了頭顱,目光與夏侯嬰發生對撞。他的眼光是那樣清澈和犀利,那一刻,夏侯嬰被觸動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位青年不是一個等閑的人物。
屠刀滑動的軌跡停止了,韓信得救了。
事實表明,韓信比至尊寶要偉大得多,因為至尊寶用了好幾段話才讓紫霞放下了那把寶劍。
而韓信隻用一束目光就製止了夏侯嬰的屠刀。
盡管夏侯嬰打死也不想再殺死韓信,但他還需要一個不殺的理由。這不能怪夏侯嬰不爽快,畢竟人家也是在執行公務,一個死囚說不殺就不殺,已經很徇私枉法了,如果再不給出個不死理由,也太說不過去了。
就是搞搞形式主義,也得那麼幹。
夏侯嬰:他們都死了,你憑什麼不死?
韓信:我憑我的才能,漢王要完成統一天下的千秋偉業,就需要我這樣的壯士。
夏侯嬰:你有什麼才能?
韓信:你隻要和我交談,你就會發現我的才能。
夏侯嬰:打仗可不是光靠嘴巴的。
韓信:不錯,如果你能給我在戰場上動手的機會,我將會用行動而不是用言語來證明我的才能。
夏侯嬰:那你到底有什麼才能呢?
韓信:橫掃沙場,千軍萬馬中獵取上將人頭。
不是你的說辭,是你的眼神打動了我。算了,我服了你了,鬆綁,看座。
那一天,韓信和夏侯嬰坐在十三具死屍中間,忘情地談論著軍事和哲學,他們談得很投機,也很投入,夏侯嬰被韓信深深地折服了。這真的是一個軍事奇才,漢王需要給這位年青人一個感動天地的機會,或許我能幫助他。
因禍得福,這一次韓信發了。
因為夏侯嬰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不但是劉邦的司機,還是劉邦分封的一個列侯,隻要有他為韓信說話,韓信的前途想不美妙起來都很難。
我們都知道,領導的司機能夠最大限度地引導領導的思維,從而影響政治決策,這就是所謂的“方向盤參政”,一般的合同工司機都有這不俗的能量,何況是夏侯嬰這樣貴為公卿的猛人型司機呢?
劉邦就是不想給死囚犯韓信麵子,那也得給夏侯嬰麵子吧。
劉邦說,那就把他重用起來,任命他為治粟都尉吧。治粟都尉就相當於現在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後勤部部長,響當當的正部級幹部。
韓同學原來充其量是個不上品的科級幹部,從科級到部級,不是衛星也是火箭了。看來,曆史上爬得最快的人絕不是那個張好古,而是這位韓兄弟。張好古連升三級,我們的韓信同學起碼連升了五六級。
與夏侯嬰的接觸,讓韓信嚐到了甜頭,也讓他掌握了嶄露頭角的方法和捷徑。
現在韓信終於明白了,要想升遷,一定要有人肯為自己拉皮條,而皮條客的職務越高,自己升遷的步子就會越大。
慢慢地,這位同學已經不滿足於當總後勤部部長了,他的胃口很大,他想當的是漢國軍隊的執行總司令(掛牌的當然隻能是劉邦),手握大將軍印,執掌軍隊的總指揮權。
這有點近乎於癡人說夢,但韓信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當務之急是要尋找一個新的政治皮條客,他的能量一定要比夏侯嬰還要高。
這樣的人隻有一個,就是蕭何。韓信相信這個人是唯一一個可以幫助他達成宏偉心願的猛人。因為蕭何具備兩個條件:一是能夠慧眼識人,二是說話管用。如果不能識人,說話再管用也沒用;如果說話不管用,最能慧眼識人也是白搭。
作為漢國的高級幹部,韓信已經獲得了和蕭何交談的機會。
他多次和蕭何徹夜長談,談文化,談哲學,更談軍事。蕭何雖然不諳熟軍事,但他有發掘軍事家的獨特慧眼。
蕭何告訴韓信,他將舉薦他為漢國的大將軍,統率所有的漢軍兵馬。
韓信很高興,然而過了一段時間,他夢寐以求的職務任命書還沒有下發,他急了。
然後,他就跑了。
他為什麼跑,《史記》和《漢書》都是這麼記載的,說他估計蕭何已經數次向漢王劉邦推薦過自己,而漢王是烏龜吃秤砣,鐵了心要和自己過意不去,再混下去也沒意思,就逃了。
事實並非如此。
這很可能是韓信處心積慮策劃的一個陰謀(叫“陽謀”也行)。他是要用逃跑這一招迫使蕭何加快推薦的速度和力度。
其實我不想走,其實我還想留,但我不能這麼說。我要用險招“涮”你們一道。
為什麼說韓信並非真的要逃亡呢?
讓我們來分析一下情況:
當時項羽分封了各路諸侯,是最大的霸主;劉邦是僅次於項羽的第二個實力派人物;其他諸侯都是半斤對八兩的破落戶。
離開劉邦,再去投奔項羽,顯然不可行,項羽即使不對韓信秋後算賬,也會百般鄙視你,不要說提升,就是那個郎中也不會讓你做。
如果去投靠其他諸侯,一來那些人本來就是草頭王,自身不成氣候,而且他們識人的能力也不會比項羽和劉邦好到哪裏去,韓信去也隻能成為“廢柴”。這麼說吧,到他們那兒,即便不是去找死(這類草頭王隨時都會被劉項等人殺死),那也是去找氣。
韓信當能不想受氣,更不想找死。
況且,韓信已經在劉邦的軍隊裏擔任了高級職務,可以坐享榮華富貴了。如果還想真的離開,那是病得不輕。
綜合起來,韓信絕無可能真的想走。
他走,隻不過是要擺一個“Pose”,就料定蕭何大哥會前來追趕自己,跑得不快不慢,折騰半天,能讓你追上就行。
如果真想跑,以韓信的逃亡速度,作為文官的蕭何怎能追上呢?
甚至,蕭何自己也很可能洞悉了韓信的陰謀。但他隻能心照不宣,永遠不能說破,留住韓信就好,其他都是多餘。
而且蕭何也知道,盡管韓信擺的隻是一個逃跑“Show”,但他卻無法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秀”來看待。因為,如果蕭何真的不追,那韓信再不想走,也隻能走了。
那種情勢之下,雙方都是輸家:韓信失掉了一切,而漢國將損失一個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所以,韓信可以跑得漫不經心,蕭何卻必須追得專心致誌。
蕭何仿佛就是一個哲學家,他在追趕中領悟出了這個哲理:
你的逃亡不是動真格的,我的追趕卻必須是動真格的!
“動真格”的蕭何在月光下追趕“不動真格”的韓信,這兩位配合默契,終於在該追上的時候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