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元跪在墳前，眼神空洞，渾身乏力，他身後站著麵無表情的柳琴。唯有被風拂起的青絲抖動，才證實這不是一幅畫，而是活生生的兩個人。
    三個時辰。
    對，他們保持這個姿態，這個表情，已經三個時辰。
    墓碑上沒有任何刻字，四周也不過是荒涼的山地，雜草叢生，毫無生氣可言。
    “柳琴，你記得父王臨終前說了什麼嗎？”
    第七十三遍。
    柳琴皺眉。
    “元兒，將本王安葬在孤山，那是你娘死去的地方。”
    “他還記得，這是娘的亡土。”
    終於，她聽到了不一樣的句子。
    就算如此，她又該用什麼話來回答他？
    北王爺，已經不在這世上。兩年前的那場戰鬥，戰死了帝王，荒亂了百姓，北王為撫民心，傾盡了最後一絲氣血，如今王府之中，已沒有了能統領軍隊的人，大陸無帝王，各處存在著隱患，另有一些野心之徒為奪王位，招集能人，成立幫派與殘存的衛兵戰鬥，當下的艾澤拉斯，有的隻是戰火、隻是荒亂、隻是民不聊生。
    倘若還有人能阻止，眼前的啟元，必是那挑起重擔的人。
    可是，現在的他，還有那份心嗎？
    眉更糾結，柳琴無言以對。
    卻在這微涼的風中，啟元自言自語似的呢喃：
    “我誤解了父王，這麼多年，原來，他沒有忘記娘。”
    “當初布魯封他為北王，你可知我有多欣喜。終於，父親的努力終於得到了肯定。可是，他拋棄了娘。讓娘死在來襲的刺客手裏，他卻帶著我逃離了戰場。”
    “為了保護我，就可以犧牲娘。柳琴，這是一個好理由嗎？”
    身後的眸，在刹那間變得冰冷，冷進了骨子，他卻看不見，依然輕念：
    “換作是你，你是否也會做那樣的決定？我的命，比娘重要嗎？對我來說，娘的溫柔就是一切，父親卻讓我失去了她，柳琴，你知道那時的我有多恨自己的父親嗎？”
    “恨了這麼多年，在他死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錯了。父親不光是為了我，也是為了百姓，他寧可犧牲娘，也不會讓百姓失去一個值得信賴的王。父親，真的是一個偉大的王爺。你說是嗎？”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啟元站起了身，長時間的跪坐使得他雙腿麻木不已，他卻忍住了這份痛楚，在無名的墳前，宣下了誓言：
    “父王，孩兒會用一生的時間，來懺悔，證明父王留下孩兒，並沒有錯。所以，父王就和娘，享受天倫之樂吧。”
    啟元的身上，有些微妙的東西正在變化著，柳琴又怎會察覺不到，在啟元轉身的瞬間，她亦轉過了身，背對著他，她冷言：
    “以後不要再問我這樣的話。走吧。”
    爹、娘？自己的記憶裏，沒有這麼溫暖的詞。
    兩人剛走下山腰，一個戴著兜帽的黑衣人擋下了去路。來人身材魁梧，手臂上凹凸有致的肌肉說明了他不是泛泛之輩，柳琴一臉漠然，啟元亦不動聲色。直到黑衣人歇斯底裏的開口：
    “終於找到了，法爾尼希斯的走狗！大哥的仇，由我的來報！”
    “你是什麼人？”啟元悶聲詢問，卻見來人握緊了手中的利刃，瘋似的大叫：
    “我是你們的敵人！是被你們害死的阿德曼大哥的弟弟，對了，就是你，大哥想要得到你，你為何不從了大哥！害他被布魯抓去，成了試探法爾尼希斯的階下囚！如果不是因為你……納命來！”
    仿佛尋找了太久，悲傷得太深，黑衣人想都沒想就舉起利刃揮向了柳琴。
    柳琴眼中閃過一絲犀利，眼看著就要還手，卻在眨眼間，啟元箭步上前，腰間細劍出鞘，銀光閃過，黑衣人脖頸處立刻劃上一絲血痕，連悶哼的機會也沒有，他就此斷了氣，轟然倒在了柳琴麵前。
    劍回鞘。
    聲隨之響起：
    “走吧。”
    “恩。”跨過腳下的屍體，柳琴麵無表情的跟上了啟元的腳步。
    沒有人知道，她心中，著實驚訝了那麼一下，因為那個懦弱的啟元，已消失不見。
    就好象這才是他啟元，出手幹淨利落，毫不留情，出手的瞬間，她感覺到了那駭人的殺氣，不光是眼前的黑衣人，若剛才來的是更多的敵人，他亦會如此決然。
    一個人想要改變，竟是如此簡單的一件事。
    “你打算怎麼做？”
    “等。”啟元輕聲說，“如果那個男人不能成為霸王，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可以。我會等，等到世界變動的那一天。等到一個能與他不相上下的人出現。”
    “是嗎，那我們就一起等吧。”
    “恩。”
    夕陽西去，霞光映紅了兩人的臉。
    艾澤拉斯大陸上，又將掀起一場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