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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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春苑是場每年最熱鬧的事。
春苑不同於春獵,春苑是許許多多場比試,比如騎術、弓術、搏擊術等等,甚至還有文人的策論、詩鬥等等。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連庶民都可參加的盛會,隻要有地方官員的保薦或當地鄉民的推舉,再加上較為豐厚的家產,你就可以正正當當地進入皇城和王公貴族們一較高下。
當然,在春苑中不乏被哪家郡主看上,然後招了回家作相公的,也不乏與貴族們交上了朋友,而後小小發跡的。也正是因此,才會要求要“較為豐厚的家產”,不然,哪有資本和諸位貴族們交往呢?
第一章
“公主真的要出席春苑嗎?”丫頭八月很擔憂地問。“那是自然,我不是每年都參加了嗎?”公主伊寧正在整裝。
“皇兒又要參加春苑嗎?”皇帝的聲音很準時地傳來。“回父皇,正是如此。”伊寧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請安,諸宮女也隻是福了福身而已——宮裏當差的人都知道,這位皇帝對他唯一的子嗣——伊寧公主的疼寵已違了禮儀。
伊寧揮揮手,譴退了八月以外的所有宮女。皇帝走上前,為愛女整整披風,笑道:“皇兒盡管去,父皇靜侯佳音。”“多謝父皇。”伊寧歡快地道了謝。八月長歎一聲,滿臉哀怨。“八月啊,公主這段日子有勞你費心,朕自有賞賜給你。”皇帝不忘賄賂知情人。“奴婢多謝陛下,可是陛下,公主畢竟是女子,總讓她這樣成嗎?”八月是很盡職的好丫頭。“咳,咳,八月,我人還在呢!”公主很不滿地嚷。
“啊,朕還有要事,先走一步了。”皇帝立馬逃離現場,準備找個地方好好笑一場,他這個寶貝女兒啊,天不怕地不怕,偏生怕了這個和她一同張大的小丫頭。
“八月自然知道公主還在,可是公主死性不改,奴婢也是別無他法了,公主若有依然郡主一成的乖巧聽話,奴婢也不用像個老媽子一般費心了。”八月很恭謹很恭謹地應話。“八月你可知冒犯公主是何等重罪?”伊寧板了臉。“回公主,”八月深深地低頭,“奴婢已做好了必死的準備,隻要公主下令,八月馬上自裁。八月一心為了公主,赴湯蹈火,隕身不恤。”
長長歎一口氣,伊寧牽住八月的衣袖,好言道:“好八月,明年我就要繼位了,今年怕也是我最後一次參加了,你便讓我參加吧!”“再無下次?”八月緊緊盯住伊寧。伊寧睜大水汪汪的眼,很用力地點點頭。
長長,長長地歎口氣,八月認命地幫伊寧理順身上的衣物。“請公主千萬千萬記住,不要和人爭執,事態若不對了,就馬上抽身離開,切忌好強,莫要爭勝。”八月小心叮囑。“知道了,知道了。”伊寧衝她甜甜地笑。
拉了拉披風,伊寧向八月道:“我去了。”八月點點頭,目送自己主子風一般地刮了出去。
真是熱鬧啊!少年輕歎一聲。真是好久好久都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景象了啊!
在賽馬場,當眾人看見少年時,均放聲大笑。“你一個奶娃子,也敢來春苑!”“回去喝奶去吧!”“別在這兒丟人了!”在貴族們的放聲大笑聲中,少年憤怒地紅著臉揮舞著拳頭:“我已經成年了!我有資格參加春苑!”
貴族們似乎看了一場熱鬧,笑得更歡了。“不要癡心妄想了!小娃娃,沒有郡主會看上你這樣的娃娃的!”貴族們哄笑起來。“伊寧公主發了皇榜,說在春苑中勝出五場的人都有機會成為駙馬!”少年據理力爭。“哈哈哈,哈哈哈……”貴族們更是肆無忌憚地大笑。少年學了乖,不再出聲,隻是漲紅了臉,似乎十分憤怒。
“大家安靜!”一個清冽的女音傳來,大家這才發覺,主看席上的主角已經到了。稍大的黃幔中坐的是皇帝,稍小的那個黃幔裏坐的自然是伊寧公主了,而剛剛開口的恰是伊寧公主最親近的侍婢——八月。
少年感激地看向八月,八月衝他報以一笑。
“春苑是切磋技藝的比試,隻要求技藝,不要求年齡。諸位若想鬧事,請離開春苑,否則,三千羽林可不是擺看的!”八月的話說得不留情麵,卻沒人敢反駁,畢竟她是公主身邊的人,而且春苑的規則中便有“不得輕慢、侮辱庶族與會者”。
“馬技比賽不是該開始了嗎?”一個柔柔甜甜的聲音從較小的黃幔中傳出。“下官馬上組織比賽進行。”負責管理馬技競賽的官員誠惶誠恐。“那快些吧。”公主又發話了。
“是。”那官員應了一聲,馬上利落地組織好參賽者。開始比賽。
比賽的結果出乎意料,竟是那個庶族的小少年獲勝。貴族們嘩然。那小少年卻拉著愛駒迅速退離了馬技賽場。與此同時,人群中也有一個人悄然離開。
“你果然又參加了!”一個爽朗的男音大笑著靠近。“大哥!”靠著大樹休息的小少年歡快地叫起來。
被小少年稱為“大哥”的男人笑起來,輕輕抱了抱這個嬌小的“弟弟”。“又過了一年,你怎麼還是沒怎麼長?”他對這個單薄的“小弟”有些不滿。少年望著他“嘿嘿”傻笑,企圖蒙混過關。
“也難怪那些‘貴豬們’每年都要笑你一次,總這樣長不大。”男人皺著眉捏了捏他瘦弱的肩膀。“我也希望能長得像大哥一樣壯實,可是……”少年歎了口氣,無限惆悵。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參加春苑了,也是第三次被被人嘲笑是“娃娃”了。那些貴族們似乎沒有頭腦一樣,根本記不住人,不過對於他們來說,也沒必要記住他這個庶族的孩子。而這個大哥,是他第一次參加春苑時認識的,他們沒有交換彼此的信息身份,隻是這個“大哥”似乎也是庶族的人。說句實話,他三番兩次地參加春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見到這個一年才能見一次的“大哥”。
“名和!名和!”遠處傳來一聲聲的呼喚。男人輕輕歎了口氣,道:“麻煩精又來了,我該走了。”“大哥保重。”少年乖巧地到別。男人點點頭,懶懶衝後頭應了一聲,便漫漫地踱了出去。
少年笑了。名和跟他說過,他根本不想來,每回都是為了陪他那個麻煩的朋友才不得不出席。而他確實從沒見過這位兄長參加任何比賽,而且在別人奮力展示自己時,他就悄悄地藏在某個角落,睡覺或者發呆。
少年倚在樹下休息了一下,這才又起身,決定去參加另一場比賽。
春苑的比試結果令人吃驚——那個小少年居然勝了四場!
“真可惜,我倒想看看公主見到這個娃娃駙馬的表情呢!”有人尖刻地發表觀點,引來了一片不懷好意的笑聲。
“名和,你怎麼認為?”清秀的男人問身邊的人。“認為什麼?”名和自認為駑鈍,聽不懂他的問話。清秀的男人歎口氣,解釋道:“如果那個少年真正勝了五場,伊寧公主會怎麼做?”“應該是遵守約定吧!”名和不太肯定地發表看法,“清田你不是仰慕公主嗎,你認為她會怎麼做?”
叫清田的清秀男人微微紅了臉,道:“我不希望公主遇到這種選擇。”名和笑起來,道:“那你更要加油了,在春苑中勝五場,然後名正言順地接近她。”清田歎了口氣,道:“文人的筆試總共才四場,你要我如何勝五場?”
名和自知失言,忙補救:“皇榜也隻說是可以‘有機會’而已,你還是有希望的。”清田苦澀地笑了一下,道:“你也呆煩了吧,反正已沒有我們的事了,走吧。”
名和鬆了口氣,他實在不喜這般場合。“走吧,走吧。”名和甚至有些急躁地催促。“你又是要早些回家陪你娘吧。”清田笑他。“是啊。”名和懶懶地笑答,理所當然。清田歎口氣,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在這個痞子麵前一逞口舌之利。
兩人相偕著向春苑的出口走去。
“對了,你那小弟怎麼好似長不大一樣?”清田難得好奇。“我如何知道,”名和的語氣依舊是痞子一般懶散,“我一年也就隻見他一次而已。”“你這人也奇怪,一見那孩子就說喜歡,要收作小弟。”清田發現自己在這個死黨麵前隻有歎氣的份。“這和你仰慕伊寧公主的原因是一樣的。”名和嘲諷回去。清田紅著戀瞪了他一眼。
“你看你,都一個大男人了,還動不動就臉紅,倘若公主突發奇想,召你做了駙馬,你豈非要害羞到不能洞房!”名和依舊不肯放棄調侃他。“名和,你若再胡說,我……我……我定和你絕交!”清田的麵色漲成了暗紅。“好,好,算我失言。”名和笑著舉起雙手,主動投降,但心中卻暗笑清田毫無威懾力的威脅。
“清田啊,你到底是如何開始仰慕公主的啊?”名和忍不住問他,這個問題他可是忍了很久了。伊寧公主——皇室唯一的繼承人——是最神秘的人,除了宮內伺候公主的內侍和宮女以及皇帝極其寵信的幾位王公大臣外,再無人見過公主,更別提像清田這樣的小角色。
“我是四年前的春苑時,到處找你時,在噴水池邊看到了正在休息的公主。”清田的臉又紅起來。“你對她一見鍾情?”名和詫異極了,他一直以為,清田這種個性,是不可能發生“一見鍾情”這種事的,他太謹慎,太怯弱而且並不天真。
搖搖頭,清田繼續道:“那一眼並不震撼,公主不是絕色美人。我仰慕她是因為她對我說的一句話。”“什麼話?”名和的好奇心被挑起了。“那時她聽見婢女叫她,她歎了口氣,對我說:‘這個皇宮似乎隻希望把人逼瘋。’”清田沉浸在回憶裏。
名和笑起來。“你笑什麼?”清田很不滿。“如果我是女人,那你不是老早就把我娶回去了!”名和自己說完便大笑起來。類似這樣的話,他不知對清田說過多少次了。“可是畢竟立場是不同的,”清田的評價很中肯,“她是女子,又是唯一的皇儲,所受的教育和我們是不同的,要說出那樣的話,她需要多少睿智精明豁達和勇氣!”“是,”名和沉思了一下,肯定了清田,“你說得沒錯。”清田衝他一笑,很滿意朋友的讚同。
“好了,就在這裏分手吧!”名和衝他擺擺手,然後慢悠悠地踱著步子向家走。真是累啊,明明什麼都沒做,也許正是因為什麼都沒做,所以才會這麼累吧!
“娘,我回來了。”剛踏進娘住的小院,名和便忍不住大叫。“放肆!有長輩在場竟還敢大呼小叫!”一個威嚴的聲音從房裏傳出。名和微微一顫,知道也聽出那是父親的聲音。他怎麼又在啊!名和很無奈地歎息,爹在這裏,自己有的話自然無法跟娘說了吧!
“名和啊,進來吧。”溫軟的婦人的聲音傳來。“哦。”名和應了一聲,開始緩緩移動自己的雙腿。
好不容易進了房間,看見端坐的父親,名和真的很想皺眉,隻是他還沒這個膽子而已。
“名和啊,今日去了春苑圍場嗎?”還不待他行禮,娘便來拉他,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回娘的話,”有了爹在場,他連說話也不敢自在地說,“兒去了。”“那結果如何?”娘迫不及待地問。“還用說嗎?這小子除了插科打諢還會什麼!”名和的父親衝著他豎眉毛瞪眼睛。
“老爺!”名和的娘不讚同地輕喚了一聲,然後轉頭對名和道:“去瞧瞧你大娘吧,她有話對你說。”
名和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便迫不及待地退了出去。
繞到大娘那兒,名和輕輕敲了敲門。“是名和吧,快些進來。”門內傳來大娘略帶歡喜的音調。名和心中一陣愧疚,忙推門進去。
“大娘身子還好?”名和恭敬地問。“還好,還好。”大娘微微笑起來,微微衰老的麵孔竟依舊存有風華。“大娘,名和這段日子有些忙,所以有幾日未曾來見大娘。”名和愧疚地撒謊。“大娘明白的,”她輕輕地笑,“當初名遠還在時,除了隨你爹習武,也要抽時間來與同窗朋友相聚。”名和輕輕一拜,心中著實有些酸痛,他的大娘,是這個宅子裏最孤單最寂寞的人。他曾經見過大娘寫的詩文,她實在是名才色兼備的女人,隻是那樣大好的青春年華全耗光在了這陰暗森寒的宅子裏。
“你爹在你娘那兒吧?”她不經意地問了句。“是。”名和猶豫了一下才說了實話。她臉上浮起一抹微笑,而微微垂著頭的名和並沒有察覺。忽然,她起身,走向衣櫃,名和抬起頭,不明白她準備幹什麼。
她拉開衣櫃,取出一套衣物,然後關好櫃子,走向名和。她將衣物放在桌上,對名和道:“你試試,看還有哪兒需要改。”“大娘,家中那麼多仆人,你怎麼親自動手!”名和的心中除了溫暖便隻有感動。
“我每日坐著,沒事做,想起你的衣物都舊了,就做了一身,你試試看合不合身?”她催促著。“不用試了,大娘聰慧睿智,怎會不合身!”名和鼻子微酸地打趣。她笑起來:“你這孩子還是這樣討喜。”“那也是大娘喜歡我。”再奉高帽一頂,把她捧上天。
“你這孩子!”她笑著在他額上一點,又道:“快些回你娘那邊去,你娘那兒快要開飯了。”名和抱起衣物,微微鞠躬道:“名和多勞大娘費心了。”她點點頭,他這才退出去。
退出大娘的房間,名和甚至想仰天大笑——父子離心,夫妻不諧——這就是所謂的家,外人眼中和樂溶溶的蘭陵王府,而他的父親,蘭陵王,似乎還滿意於這一切!
好累,真的好累,活在這人心各異的蘭陵王府,真的真的好累。
“這是你大娘為你做的嗎?”蘭陵王的側福晉,名和的母親萬俟如正端詳著福晉貝寧做給名和的衣物。“是。”名和也端詳著那身衣物,動容。萬俟如輕歎一聲:“她是真把你當成名遠來對待了。”貝寧在名遠活著時也沒有為他做過衣裳,如今這是移情的補償吧。
“大哥,是英雄。”名和有些艱澀地道。“他不是英雄,是傻瓜。”萬俟如輕聲道,眼眶卻有些濕潤。名和微微一楞,不再說話,也不知還可以再說什麼。“好了,”萬俟如拍拍掌,道:“你快些回自己房裏睡吧,明早你爹還要考你功夫練得如何了。”名和恭順地點點頭,向外走。“把衣服帶走。”萬俟如輕輕提醒。
雞鳴三遍,蘭陵王上朝去了,名和則開始在院子中練武,必須要他父親的允許才可停下休息,所以,他每日至少要練上兩個多甚至三個時辰才能停下。他曾經有位兄長,備受父親“關愛”,每日幾乎要練上五個時辰,所以他很早便上了戰場,成了百夫長,可是後來,他成了英雄,犧牲在戰場上,為蘭陵王府更添光彩的一筆。兄長逝世後,父親才轉而來關心他這個被他棄置多年,早已頑劣不堪的兒子。
蘭陵王早朝過後,便在院中好好地“疼愛”了名和一番,才許名和休息。
用過中餐,名和便匆匆出了府,去找清田。
清田是戶部尚書的三公子。名和到了尚書府,也不要通報便直接進去了。仆役們見著名和也隻是笑,他們是看不起這個一無是處的郡王,一如他們看不起那位怯弱無用的三公子,若不是他身上還掛著個皇族的頭銜,這些仆役一定會刁難他。
清田知道名和家的規矩,所以從不主動去“打擾”他。名和來時,清田正百無聊賴地在畫畫。
“清田,走了。”名和進了清田的房間,把他從書桌前捉起。清田的手被一帶,飽蘸濃墨的筆在快完成的畫上劃過長長一道。清田歎口氣,輕輕推開名和的手,自己站起來,將桌子理幹淨了,這才招呼著名和離開。
“你又毀了我一幅畫。”清田淡淡地指控。“那我請你去醉仙樓賠罪。”名和應得很快。清田很無奈地歎口氣,默默跟著去了。
清田在家中並不受重視,且尚書共有六子,幾乎顧不到清田,他領到的月銀少得幾乎隻能購買必須的文房四寶。而名和不同,雖然蘭陵王並不重視他,但府裏人丁單薄,蘭陵王總共隻有兩個孩子,其中一個戰死沙場,便隻剩他一個了,月銀自是不少,加之他又是皇族中人,宮中偶有的賞賜都豐厚得驚人,每回過節,也可從宮中領到銀錢,所以,名和是非常非常地不缺錢。
醉仙樓,最有名的是汾酒和乳香鴿。名和叫了兩壇酒,又要了一份乳香鴿和幾碟下酒菜,二人邊吃邊聊。
“你看看你著德行,在家裏就老鼠似的,出來了就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清田實在不滿名和的狀態。“你別說,我今早在家可是挨了我爹十二棍啊!”名和嬉皮笑臉地感歎,讓人見了隻想打。“你活該,王爺讓你好好練習,你自己不認真,活該挨打!”清田有些惱他的不認真,卻見名和的臉沉下來,他收了嬉笑,緩緩道:“你又怎知我沒有認真。”
清田微微垂下頭,自知失言——名和最不喜提起他父親。
清田正想著如何補回自己的失言,卻聽見一聲喚,“名和二哥。”嬌軟的女音讓清田和名和同時抬頭,看見的是嬌俏動人的依然郡主。清田的眼睛亮了起來,依然郡主是五王爺——皇帝的五弟的女兒,是時常進出宮闈的人,她是少數見過並熟識伊寧公主的人。
“不知郡主有何貴幹?”名和恭敬地問,但語氣裏多了一些俏皮,聽來親切異常。“我從樓下經過,聽聞二哥在這裏,便上來打個招呼。”她自若地回答,但臉頰卻有些泛紅。“既然如此,我這做二哥的請郡主喝一杯如何?”名和看著她微微笑,這個郡主是皇室中難得的令他喜歡的人。
“那依然就不客氣了。”依然微微一笑,大方地落座。名和斟了杯酒給她,她接過,隻是細細地抿。“王爺和二位夫人可還好?”依然關切地問。“這麼久沒有見到你,自然不大好了!”名和毫無顧忌地和她玩笑。依然臉微紅,笑道:“那我爹娘想念二哥,自然身子也不大好嘍?”名和一愣,隨即大笑起來,沒想到這丫頭會反擊。
一杯酒啜完,依然麵上已染上粉色的紅暈,“依然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她優雅地起身,走了幾步,又回首道:“請二哥有空時便多去寒舍,爹娘是真想二哥的。”話畢,才領著仆從下樓。
“她對你有意思?”清田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好奇。名和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道:“她差點成了我嫂嫂。”那時父親和五王爺已經去請旨了,隻道打完那一場便可回來成婚,偏偏他就死在了戰場上,於是一切還沒開始便落幕了。
“所以你才不敢回應她?”清田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依舊猜測著。名和聽了,嘴裏的一口酒差點噴出來,怕他再亂猜,隻好道:“我們三人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她與我兄長傾心相戀,完全與我無關。”
“真的嗎?”清田擺明了不信。名和長歎一聲,隻好吆喝道:“喝酒,喝酒……”
“依然郡主!”清田正無聊地在街上閑逛,忽然看到了熟悉的步輦,忙大聲喊起來。儀態雍容的依然揮揮手,讓步輦停下,清田忙趨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依然偏著頭想了一下,才恍然記起他:“你是上回和名和二哥一同在酒樓中喝酒的人。”
“是,”清田拜了拜,道:“郡主好記心。”“你有什麼事?”依然的態度疏離,卻不讓人覺得冷淡。“敢問郡主可是前去皇宮?”清田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那又如何?”依然心中暗自警戒。“我……我……”清田囁嚅了一陣,終於狠下心,開口問,“不知公主近來可好?”
“你問伊寧姐姐啊……”依然故意拖長了聲調,有意戲弄他。清田錯愕地抬頭,卻看見依然的戒備換成了似笑非笑的了悟,於是整張臉緩緩染上紅暈。“伊寧姐姐自然好得不得了,隻是偶爾會無聊罷了。”話畢,又輕聲問他:“你關心?”
清田的耳根也漲紅了,卻鼓起勇氣答:“小人不敢撒謊。”“哦……”依然再次拖長了音調,笑道:“我會轉告伊寧姐姐的,你且放心。”清田羞窘得說不出話,依然卻已經揮了揮手,讓步輦繼續前行。
良久,清田還站在原地,不知道那是否是自己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