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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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聽沙的房間裏。
易白看著那塊紫色衣料,怔怔無法言語。
那塊衣料在暮聽沙倒上混合藥水後,顯出了第三張地圖。
連暮聽沙都微微“啊”了一聲。
那分明就是青溪縣的地圖!
青溪縣往北處的山穀裏,圈了一個圈。
正是洛清城和段空遊得到第一塊衣料的那座竹院所在!
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出發點!!
而那地圖底下淺淺如水印地浮現了一個字——“這”。
和第一塊第二塊地圖下浮現的字合在一起,就是——“我”“在”“這”!
留下地圖的人讓一行人幾乎將半個晉國都饒了一遍,再告訴他們自己就在最初的地方!
暮聽沙哭笑不得地看向易白,易白也是同樣的困惑和苦笑。
“沒辦法了。”暮聽沙歎道,“都到了這一步了。”
“是啊,就算是個惡作劇也要回去看一看究竟了。”易白輕輕晃蕩著輕抓在手裏的第三串金鈴,發出陣陣清脆悠遠的美妙響聲,道,“等清城回來,就出發吧。”
聽到這句,暮聽沙的神色忽然極難察覺地黯淡了一下。
易白卻察覺了。
他抬手拍了拍暮聽沙的肩,也不說話。
暮聽沙看了眼易白,微笑點點頭。
那笑容卻是僵冷的,似乎隻是嘴角牽了牽,便撇過頭去。
易白輕輕吸了口氣,又輕輕地呼出來,如同歎息,抽開手,轉身離開暮聽沙的房間。
聽見門再次關上的聲音,暮聽沙才抬起頭來,看向安靜緊閉的門扉。
心頭的燥亂,卻再難平息。
拳死死地握起來,修長秀氣的指尖此刻毫不留情地釘進掌心裏,摳出一道道血痕般的橫斜。
然後他帶了一分苦澀兩分自嘲地低笑。
“這世上,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安慰。”
暮聽沙的聲音很淡很淺,如同悠遠的歌。
“這就是你麼……就連傷害人,也讓人無法拒絕……”
——————————————拈花亂烽煙————————————————
洛清城跟著易逐惜飛奔。
奔了一日一夜,才在一處極其隱蔽卻幽靜雅致的小院停下。
洛清城抬頭看了看掛在院門口的牌匾,上書二字“羲園”。
易逐惜什麼話都沒說,推開門邁入小徑,始終急躁與平素大相徑庭的腳步卻沉穩許多,仿佛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
洛清城跟著他走。
跟著他邁入內室。
滿室刺鼻的血腥味,卻讓洛清城也不由得吃了一驚。
易逐惜背對著洛清城說了一句:“玄天蠱聖。”然後他走了幾步,小心如嗬護珍寶地坐在榻邊,撫了撫安置在榻上之人的額頭,輕聲細語道:“隻有你的武功修為,能救他。”
洛清城聽到“玄天蠱聖”四字時已然驚了一驚,再看見易逐惜如此輕柔的態度,不由定睛一看那榻上之人。
十分怪異凶悍甚至可說叫人恐懼的七竅流血之象。
若不是易逐惜處理得當,即使沒有其他內外傷也免不了七竅流血而死的人。
裸_露在外的皮膚卻是柔嫩莫名,如同新生嬰兒。
而洛清城驚震地盯著那張臉,喃喃出口:“……易生!”
——————————————拈花亂烽煙————————————————
隨便編了個理由搪塞了黃家上下洛清城離開的理由,暮聽沙開始等待洛清城。
煉色是瞞不過的,不過煉色知道什麼事情該問什麼事情不該問,終也隻是輕歎一聲道一句:“別擔心了。”
第一晚,暮聽沙睡得挺好。
第二晚,暮聽沙睡遲了些,但也精神不錯。
第三晚,暮聽沙開始焦躁,隔天黃公子看到暮聽沙的臉色嚇得沒敢頂撞一句。
第四晚,暮聽沙再也睡不著,整夜地清醒著,挨到大半夜的時候終於披衣而起,坐在窗台邊看著窗外烏雲密布看不見一絲月光的天空發呆。
也不知是怎樣一種衝動,他幹脆穿戴整齊,出門。
本隻是隨意閑逛散心,走著走著就追尋了當日洛清城跟隨易逐惜離開的方向而去,越走越遠。
走出黃府,走出市街,翻出城門,來到崖穀關外緊鄰的樹林。
樹林並不茂密,夜色裏也不容易迷失方向,再加上沒什麼危險的飛禽走獸,暮聽沙徑直地穿行而入。
說不上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就是想要一直走一直走,走錯了也不要緊。
然後,暮聽沙就聽見了一種水聲。
一種摻在溪水聲裏,不太一樣的水聲。
有些好奇地尋過去,暮聽沙便站在溪邊,看見那個呆呆半跪在淺淺的溪水中央,衣服脫在一邊,卻還剩了一件中衣貼在身上的人。
如果是想要沐浴,全部脫光即可,何必留一件中衣?如果隻是要洗手,又何必來到這溪水中央?
暮聽沙想到此,也不願多想,轉身就想離開,偷窺總是不好的。
就在暮聽沙將轉未轉的當口,天外,劈下了今夜第一道閃電。
猛烈的光亮霎時照亮了天地。
就是那麼一瞬間。
暮聽沙驀然看清了,那人的臉。
側臉。
發著呆的側臉。
已經打濕了身體和臉,連頭發都在滴著水珠。
微皺著眉,眼眸卻是空洞茫然,深藏卻無法自抑的哀戚。
“你瘋了!!”暮聽沙忽然一陣心急心疼,大步邁入水中,跑到水中人麵前。
洛清城此時才有些回過神來,抬頭看著麵前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暮聽沙,認出了來人是誰,嘴巴張合幾次,卻沒有發出聲音。
“怎麼了?”暮聽沙又氣又急,一把扯起洛清城的手臂想要拉起,不料腳下被溪石一滑,連自己也跌坐在了溪水裏,一陣刺骨的涼。
“你說啊!發生什麼事了?!”暮聽沙幹脆抓住洛清城的雙肩猛藥,邊大聲吼道。
洛清城的眉頭越皺越深,不知是被暮聽沙吼回了神還是吼丟了神,掙紮著將暮聽沙一把推開。
暮聽沙被推得往後一倒,怔怔看著洛清城。
洛清城也粗著氣,呆了一呆,用雙手掬著水往頭上猛澆,夢囈般道:“別管我……讓我清醒一下。”
暮聽沙聞言,心頭仿佛被劃了一刀,鈍鈍生疼。
然後他低頭,輕輕笑著,聲調越來越低沉。
洛清城有些困惑地看去,水聲混亂一響,渾身卻是一暖,已被暮聽沙撲上去抱了個滿懷。
驟然的溫暖絲絲沁入他被冰冷麻木的身軀,浮躁的混亂也隨之慢慢抽空。
“說吧。”暮聽沙在洛清城的耳後靜靜說著,聲音輕柔,與他的體溫同樣的溫暖。
良久,洛清城的身體開始輕顫。
“都被他騙了……”洛清城有些破碎的聲音響起來,就這麼愣愣地靠在暮聽沙的肩上,緩緩地敘述,“根本就不是易逐惜搶了他的皇位,也不是易生故意易逐惜坐上皇位……我明白的!是他自己把皇位讓出來的……他把所有人都利用了……”
暮聽沙默默聽著,把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洛清城有些激動了起來:“他明明那麼強,那麼自信,那麼想要將天下掌控手中……不需要感情,又那麼空虛,隻剩了他的夢想……那個有些別扭有些純真的人呢,怎麼不見了,明明還是一樣的溫柔,可那溫柔底下怎麼隻剩下了心機謀算?!”
洛清城吼完,靜了下來,輕道:“他把易生易逐惜都利用了個透了……包括他自己對易生那麼點小小的喜歡……和易生對他的那麼點小小的喜歡……所有人,都被他利用透了……”
暮聽沙心頭一陣一陣地冰冷。
他已經猜出了,那個“他”是誰。
卻問不出口。
而在此刻,洛清城低緩的聲音,已經將那個名字說了出來:“易蒼……”
暮聽沙猛然將手臂收緊。
十指緊摳在洛清城的背上,連著一層薄薄的中衣摳進洛清城的肉裏。
掩蓋下此時暮聽沙自身的緊繃,和那緊繃裏滿溢的怒火與悲涼。
“你心裏,隻有易蒼麼……”暮聽沙哼笑一聲,依舊靠在洛清城的頸後,“所有的一切,都圍繞著易蒼轉,是麼?”
“易蒼……”洛清城仍有些回不過神來,聞言苦笑了一聲,飽含著年深日久壓抑的苦悶與情深,道,“十五年前初遇時,我就愛上他了啊……”
第二道轟隆的雷聲,在此時炸響天空。
雷聲落,洛清城猛覺雙手手腕一痛,原來是被暮聽沙扣在了身後。
暮聽沙的怒火如同燎原熊熊燃燒不可遏製,如同一盞在淒風苦雨裏拚盡最後一絲光明的燈,連悲憤的嚎叫都無法出口。
他扣住洛清城的手腕抵在背後,一邊支撐著洛清城的上身,一邊狠狠啃上洛清城的胸前。
隔著一層衣料,洛清城都能清晰感受到乳首被齒啃的疼痛,不由得一個清醒。
卻也因隔著一層衣料,那疼痛便似有似無地酥麻撩撥,混著快感驟然奔向四肢百骸。
“沙,你幹……”洛清城低喝著想要製止,卻看見暮聽沙此時從下而上盯著他的眼。
依舊清澈,明淨的眼。
此刻卻肆意流露著侵占掠奪與欲色混合的璀璨精芒,還有那精芒底下悠悠流轉的不甘悲涼與蒼茫。
就這麼從下而上壓迫地盯著洛清城,愈顯得狹長上挑的嘲諷。
如同品味,如同挑釁,如同誘惑。
叫人再無法躲閃,無力抗拒,無所適從地隻能隨著那雙眸子一道墮入黑暗。
暮聽沙看著洛清城終於清醒卻又再次迷惑了的神色,輕輕地無聲笑了笑,一手已順著洛清城的腰線下滑,撥開中衣的阻礙。
洛清城猛然驚覺。
暴雨,就在此時砸了下來。
淹沒了整個世界。
掙紮無用,洛清城滿腦子轟亂不息,身體痙攣著緊咬牙關,極力克製欲望的抬頭,卻隻覺身體一陣陣地綿軟,再不甘願也隻能隨著暮聽沙的動作滑入深沼,再難自拔。
怎會不明白。
原來暮聽沙也這麼炙熱了,洛清城這麼想著,有些犯了難,也用手幫暮聽沙解決麼。
暮聽沙吸著氣,額頭覆上了一層汗,低語了一聲:“我不會停的。”
洛清城吃力地睜開眼睛,咬牙切齒地瞪著暮聽沙。
暮聽沙就笑了,水盈的眸裏閃動著瘋狂:“如果你願意,可以更加舒服一些的。”
呼吸混亂無章,隨著暮聽沙的節奏搖擺,壓抑在喉頭的吟聲絲絲流瀉,洛清城不經意間已順著暮聽沙的話語,將手和腿繞在了暮聽沙的背後,死死抓緊。
好似一鬆手,兩人就會在當下分崩離析,摔成再無法拚貼完全的碎片。
同時釋放的時候,兩人癱軟地靠在一起,隻餘最後一聲深沉歎息般的舒氣。
良久,洛清城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麼荒唐事似的複雜了臉色,動了動身體想讓暮聽沙出去,卻不料這樣一動,便覺暮聽沙埋在他體內的那一部分再次挺漲了起來。
洛清城一驚,暮聽沙卻是一個攬手,將洛清城攬回懷中。
洛清城不由詫異得臉色微白,瞬間以為暮聽沙會緊接著再要一次。
暮聽沙的臉緊湊到了洛清城的鼻尖處,微側著就要吻上洛清城的唇,卻頓了一頓。
眼瞼驀然一垂,將眸中刹那抖動的苦意與嘲意盡數掩去。
然後他將下巴擱在洛清城的肩頭,很安靜的樣子。
大雨早就將兩人淋了個透濕,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的液體自兩人的發絲滑過額頭鼻翼嘴角,再從下巴滴答著落下,或者繼續滑過各自裸_露的鎖骨。
洛清城一時不明所以,心裏有些放心又有些失落得焦躁不安。
然後暮聽沙的聲音就在他的耳後低沉如蠱惑地傳來:“不要離開我。”
那一聲沉邃寧靜,有那一些微無法自抑的輕顫。
似是一場最永不言棄的誓言,又如一句最一刀兩斷的訣別。
洛清城怔怔地聽著,被雨水蜇痛的雙目忘記了開合。
暮聽沙把頭的重量盡數擱在了洛清城的肩上,閉上眼睛,繼續道:“請,永遠和我在一起。”
寧靜語調裏的蒼茫與悠遠,好似春寒中解凍的萬年冰雪,卻又轉眼茫然蒼老成漫天無際的雨露清風。
存在過,真實過,卻再留不下痕跡。
洛清城心裏猛然一顫。
他想,為什麼這樣誓約一般的話語聽來,卻這樣叫他心疼難過呢?
他想,這是不是,就是喜歡了呢?
他想,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他就真的喜歡上這個暮聽沙了麼?
他苦笑著驚訝困惑,卻再控製不住心中衝動,掰過暮聽沙的臉,忘情地吻上去。
終於不再逃避的兩道心扉,交疊著挑動慰藉,沉默,專注,自甘沉淪入欲望的巔峰。
洛清城卻沒有看到,暮聽沙在說出最後那句請求時,嘴角那一個疲憊的笑意。
——當心不再逃避,或許是因為它已全部打開,也可以因為它已盡數關閉。
就和懷抱希望時可以猛力前衝,舍棄所有幻想時也可以不顧一切一樣。
而世上總有一些人,當你不喜歡我時,我以為你喜歡我。
當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時,我已喜歡上你。
當你喜歡上我時,我卻在無法繼續喜歡你了。
一旦錯過,如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