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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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洛清城苦著臉垂了兩眼各一汪委委屈屈的閃爍,扁著嘴道:“沒事。”
    “你笨啊!”黃公子跑了兩步一彎腰撿起被撞飛在一側的石子,回頭叫,“這麼大顆石子,你就不會躲啊!”
    洛清城發出“嗚……”的一聲,佟公子隻好拍拍洛清城的肩。
    李公子已經繞到了洛清城背後幫他揉揉背,一邊道:“撞到哪拉?這裏?這裏?疼不?”
    “肯定疼啦!那麼響一聲!”黃公子忿忿不平,甩手就要出門尋仇,“誰啊!敢來惹咱?!又是曹誌仁那小黃毛?”
    有了方才的經驗,這回的騷動倒是沒多少人再來注意這幾個小娃子又出了什麼事,隻有暮聽沙起身走回來,問道:“怎麼了?”
    此時李公子正拖著黃公子不讓他真的跑出門找人打架,佟公子見暮聽沙回來,鬆了一口氣,想把剛才有人扔石頭打到洛清城背脊的事情說一遍,卻被洛清城搶了先。
    “沒事。”洛清城對著暮聽沙笑得無賴,偏頭道,“隻是想回去了。”
    暮聽沙和其餘三個孩子都愣了愣。
    暮聽沙微挑了眉看向三個孩子:“誰背會了?”
    三個孩子麵麵相覷,洛清城卻是朗朗開口:“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三位小公子聽得怔在當下,黃公子忘了出門尋仇,李公子雙手架在黃公子腋下忘了收回來,佟公子傻站在一邊張著嘴巴。
    “……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災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家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直到把老長老長的全篇背完,洛清城才停下來,長吸一口氣。
    暮聽沙的目光由驚訝轉為困惑再轉為了然再轉為欣賞最後成了個清清淺淺的笑。
    佟公子的嘴巴張合好幾下,終於指著剛抄了幾十遍三字經的洛清城發出聲音:“你!你你!”
    “通過。”暮聽沙挑眉打斷佟公子的話。
    一旁的三個孩子好半晌才回過神,也忘了方才的不快,抱在一起歡呼去了。
    “怎麼突然幫他們了?”暮聽沙輕聲對洛清城問道。
    而洛清城揉揉眼睛,幹脆踮起腳尖把雙手環在暮聽沙肩上整個人掛了上去,眯細了朦朧的眼睛笑得賊歡:“我困了。我想回去了。”
    暮聽沙看了他一會兒,微笑點頭:“好,我送你。”
    洛清城似乎想拒絕,卻又沒說出來。
    等到暮聽沙洛清城煉色易白等人都出了茶樓,黃公子忽然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李公子道。
    “剛才小洛為什麼站著不動。”黃公子道。
    “為什麼?”佟公子問。
    黃公子壓低聲音叫道:“如果他動了,石頭就會砸到我!如果他把石頭打飛,肯定會砸到你們呀!!”
    茶樓外。
    煉色和瀟瀟還在一唱一和地唱著方才的調子,易白走在她們倆後一步靜靜地笑著拍手打節拍。
    後頭還有一高一矮的兩人,在夜色裏並排走著。
    中途,洛清城拉住了暮聽沙的手。
    掌心包掌心,緊緊貼靠的溫度與氣息。
    洛清城輕輕用手指摩挲著暮聽沙的手背,暮聽沙也沒有拒絕,也回手牽著,回到黃府門前才放開。
    煉色瀟瀟和易白洛清城各自回了房間,而暮聽沙先去和黃老板交代了一聲黃公子今晚要宿在朋友家的事情。黃老板開始有些不樂意,待到看見暮聽沙手中遞過的那隻錢袋,一眼就認出是自己兒子的,頓時眉開眼笑,直誇暮聽沙果然有本事,把他兒子教得服服帖帖。
    暮聽沙一腳踏進洛清城的房間,就聽見呼啦水聲,一瞥眼,便見洛清城正在牆邊掬水洗臉。
    暮聽沙也不說什麼,走到桌邊自顧坐下。
    身後腳步聲近,洛清城的輕笑聲與氣息撲在了暮聽沙的頰邊。
    站著的洛清城剛好比坐著的暮聽沙高了兩個頭,微伏低了上身從身後扒在暮聽沙的肩上,高度和角度便是恰恰好。
    暮聽沙側頭,兩人的鼻息便近得隻剩一張薄紙。
    洛清城的眸光在桌腳昏暗的跳躍燭光下映成一片清澈透明的溪,潺潺水聲似也從裏頭伴隨著語聲流淌:“我喜歡你的。”
    暮聽沙聞言,竟是忽然想起來那某一日煉色說的話。
    ——說喜歡你的,也不一定就真的喜歡你啊。
    “不要皺眉啊。”洛清城說著,反是自己也皺起了眉心,苦笑道,“我這麼說,讓你苦惱了麼?”
    暮聽沙沒說話,眉梢平複了一些,卻仍是微皺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洛清城抬了一手伸出食指按在暮聽沙的眉心上撫著,道:“不快樂也要笑著才好。我就是因為你的笑容才喜歡你的啊。”
    暮聽沙聞言真的笑了一聲,卻道:“那我更要皺眉了。”
    “為什麼?”洛清城眨眨眼。
    暮聽沙道:“皺眉了也不一定永遠不快樂。沒準,還有人會愛上我皺著的眉。”
    兩人輕輕地對視而笑,洛清城收攏手臂湊過臉去,輕輕落了一個吻在暮聽沙的眉心上。
    蜻蜓點水般一擦而過。
    隻留一個似有似無的柔軟與溫暖。
    然後洛清城一側頭,臉貼臉地靠伏在暮聽沙的肩上。
    沒有說話,兩人靜靜感受著臉頰傳來的溫熱,彼此的睫毛刷在頰上所引發的微癢,頰上的絨毛輕柔地互相摩挲,每一絲觸覺都都似乎隨著兩人輕緩的吐吸而格外敏感。
    暮聽沙本是早已習慣了這種親近的動作,此時此地卻是莫名地一陣全身繃緊,有些僵硬道:“你睡吧,我還要回去看看黃公子。”
    洛清城愣了愣,即將環緊暮聽沙脖頸的雙手一滯,在最後一個動作完成前鬆了開來,也有些僵硬地點頭:“好。不能放著三個亂花錢慣了,又一起被人偷了錢的孩子不管。”
    洛清城笑著答應下來,卻凝視著暮聽沙的眼,攬在暮聽沙肩上的手也遲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氣氛有些僵,也有些尷尬,暮聽沙再不去看洛清城失落的神情,起身,邁出房門。
    順著小徑走,不一會兒,便沐在了初起的月光下。
    他心裏,卻有一些莫名的糾結。
    沒想到要離開的時候,總以為界限分明,可以毫發無傷,全身而退。
    等到想要離開的時候,才發現早已陷了進去,再難拔足。
    此時的暮聽沙還不是很明白,但已經有一些明白了。
    當日洛清城所說的那句——開始期待,就開始放不下了。
    就開始緊張,開始無措,開始惶恐,開始患得患失,再做不回無所謂了。
    他仰起臉,深吸一口氣,今夜難得的好月色便在他半張半閉的眼裏忽閃忽滅。
    他終於看懂了,洛清城那雙總是真如心跳卻又總是淡如輕煙的眼。
    那是一種,很認真,與不執著。
    ——很認真與不執著,並不矛盾。
    不認真,就容易無所謂,沒意思。
    太執著,又容易受傷害,勘不破。
    認真的人,至少小有所成。
    執著的人,或可光大門楣。
    但隻有很認真卻不執著的人,才能自得其樂,開陳出新,自有一番新天地。
    如此之人,一半天性灑脫,一半曆練造就。
    才能從金剛鐵骨裏看破看透。
    隻是情思牽絆,或許就在於那一些小猜測小不安小認真。
    而無情之人,也或許隻是見過的想過的太多,忘記了執著。
    當所有世情都被歸結為不過如此,所有心思都被沉澱為不外如是,情,也便生不出來了。
    暮聽沙的臉罩在那一層月光裏,白裏微透著一絲蠱惑般的冰藍。
    他的眼,慢慢閉上。
    輕輕吐吸。
    濃濃的睫毛便微抖著,在利落如雕的側臉上掃下一片朦朧的黑影。
    吸氣緩緩吐盡,隻剩一聲歎息呢喃而出,取而代之。
    “清城……”
    而此時的洛清城,悠悠站起來。
    門外暮聽沙的背影,已然看不見。
    然後他悠悠地邁步,悠悠地站定在窗邊,看著窗外悠悠的月色,悠悠地道一聲:“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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