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呦，我的小祖宗！您饒了奴才吧，快下來啊，小心擦碰著身子！”
    “奴才給您打了一籃子的新棗，脆生的緊，少……少爺您下來嚐嚐吧！”
    “唉，你說這些日子少爺怎麼老和這棗樹過不去！”
    “越大越不叫人省心！我看夫人的病就是叫少爺給逼出來的！”
    “還愣著幹什麼呀，去，快去請老爺過來看看！老半天沒有動靜了……”
    梁府後花園的西南角植著一株棗樹，雖算不得鬱鬱參天，但生的年頭久了，卻也有些氣勢。灰凜凜的枝幹糾結在一起，艱難地撐起上頭的一方綠，瘦弱的暗紅色果實便小心翼翼地綴在這並不鮮亮的綠裏，懦弱地讓人煩心。此時正值夏末，風還是熱的，一陣熱風卷著樹葉的鹹澀與棗子的淡苦到處招搖，竟酵出一抹誘惑的味道。
    被惑了心神的梁莫愁正隱在那一方綠裏。
    樹皮糙得很，更不懂得憐香惜玉，將那雙白嫩嫩的小手割得滿是血口子，梁莫愁卻也不在意，隨手在青綢薄褂上蹭了蹭，依舊擁著老樹數天上的雲，完美得像在夢裏。
    熱風烘得樹葉沙沙作響，同時也送來樹下仆傭們的聒噪，驀地想起娘的一句話，梁莫愁輕輕地笑了。娘講過，這世上並不存在完美，殘缺著才是真實的，殘缺著才叫人放心。
    於是梁莫愁放心了，伴著一聲聲諂媚的哄勸，繼續在熱風中與老樹纏綿親昵。
    一會兒工夫，被譴去請老爺的小廝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了，口中亂嚷著：“少爺少爺！夫人怕是不行了，老爺叫您快去聽雨小築，許是還能見上最後一麵……”梁莫愁手一顫，被老樹拋到地上。
    茫然地看著仆傭們手忙腳亂的為自己的傷腿包紮止血，而後抱著自己匆匆地奔向聽雨小築，梁莫愁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有耳際空空地回蕩著半年前娘的話語：
    ……
    “你不姓梁，你姓莫，你的名字是莫愁，不是梁莫愁。”
    ……
    “重天迎娶我的那晚，他在聽雨小築強要了我，然後吊死在後花園的棗樹上。”
    ……
    “他隻跟我說過一句話，‘我不叫媚蓮，我姓莫，叫莫明軒’。”
    ……
    “我如今告訴你，隻因娘這病熬不過來年的秋分。我一死，重天不會放過你。”
    ……
    “莫愁，娘給你準備了些盤纏，要走要留，你自己決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