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北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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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一天回到家已經晚上十點,宋希卻仍然很興奮,好久沒有這麼玩過了。一切是這樣親切這樣熟悉這樣美好。
“媽媽,你看我為他選的衣服好看嗎?”宋希拉著耶律休哥給媽媽看,隻見他穿了一件米黃色的襯衫,咖啡色長褲,身材修長卻不文弱,頭發被隨意的紮起來,有點藝術家感覺,但是那冷靜的王者般的氣勢絲毫未減——
宋媽媽愣了一下,突然覺得如果這個人不是愛上希希才會表現出柔軟的情緒,在平時,他應該是個一絲不苟甚至有些冷淡可怕的人吧。
“恩,好看!”
“人也很帥吧?”她調皮道:“比爸爸年輕時候如何?”
“你這丫頭,嘴貧!”媽媽輕輕推了推她腦袋:“這麼晚回來,快點洗澡準備睡覺了!”
“還早嘛!”宋希撒起嬌來:“平時我也要十二點才睡,現在才十點!”
“你這個夜貓,怎麼不把精力用在功課上麵?”宋媽媽無奈的笑著。
“我想多陪陪你也不行啊!”宋希拉著媽媽的手臂,變本加厲的撒嬌。
“好好,我正好也有話想和你說!”
宋希和耶律休哥同時僵了一下,這時宋爸爸說:“希希,你和媽媽聊天,我正好也和你朋友說說話。”
完了,這下頭大了!
果然是逃不掉。
*********
夜裏,宋希輾轉難眠。
不得不承認,她猶豫了,困惑了。
媽媽並沒有刨根問底,卻露出前所未有哀傷與衰老,媽媽說,如果喜歡這個男子,可以和他交往,但是前提是不影響功課,總之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任性離開了——媽媽能夠覺察到她的心思嗎?
可是,她又何曾想離開這個溫暖的家啊!
耶律休哥,如果,如果他一個人回去呢?
他會怨恨吧,可是,即使怨恨也不會很久,那裏是屬於他的世界,有很多很多事情等著他,時間久了,他會在忙碌中忘記的,況且遼國想嫁他的女子那麼多,隨便找一個對他來說太容易了,她,也許是誤闖入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但她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女兒啊,她這麼走了,他們該怎麼辦呢?
雖然身體很累了,思想卻無法停歇,靜靜地,聽到送牛奶的聲音,叮叮咚咚的很清脆,然後是街道上的掃雪聲,呼哧呼哧,再是狗叫聲,鳥叫聲,一切組成黎明的聲音——天要亮了嗎?
眼皮漸漸沉重,終於有了一絲睡意。
********
北京朝陽區的一幢高樓裏,電梯行至17樓,神色疲倦的葉飛掏出鑰匙打開門,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門口一雙男子的皮鞋突兀的擺著,空氣中滿是煙味——是他?
“你回來了。”煙霧中,坐在沙發中的身影站起來,聲音沙啞而熟悉。
“恩。”他低低的應了一聲,脫下鞋和外套,走到沙發跟前。
“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找你。”葉景天說道。
“我知道。”
接著是一陣尷尬的沉默,父子間由於缺乏交流,如今說起話來竟然是這般生疏客套。
葉飛走到窗前打開窗,清冷的空氣灌入房中,他微微打了個冷戰,說:“煙味太大,開會兒窗。”
天就在這時候亮了,太陽從東方升起,隻是很短的一瞬,便充滿鋒芒,金色絲絲縷縷的照射進來,一室的明亮。葉飛回頭,詫異的看見陽光投在葉景天身上,他的臉龐暗沉無光,深深的憔悴輕微的刺痛了他的神經。
“本想昨天上午就趕回來的,可是沒有早上的班機。”葉景天淡淡的說,父子兩這樣的神情和語氣都很像。
“哦。”葉飛別過臉不看他,隻是往高樓俯瞰下去,縮小的人影與街景,模糊不清。
“看樣子你也不想說。”
“說什麼?”葉飛皺眉。
“去哪裏了?這幾月怎麼過的?”語氣中有責備,更多的是關心。
“出去走走,到處看看而已,”葉飛酸澀的笑了笑:“你不必到處找我,我不是回來了嗎?”
“至少應該打聲招呼,雖然我平時不管你,但不代表我不關心你。”
“我知道了。”葉飛抬眼,用一種陌生的眼光探詢的望著父親,這個商場上的所謂成功男士,有為數眾多的產業,可是對於家庭的概念卻是少得可憐,連母親重病也很少來陪她,為了金錢為了事業,家庭對他來說算什麼?
如此看來,他又為什麼要再婚呢?
這樣的人,心裏到底想什麼?對他的關心不過是出於對媽媽愧疚吧?
太廉價了,廉價而虛偽,他不需要!
“今晚我要趕回去。”
“哦。”
“錢夠用嗎?”
“夠。不夠我會問你要的。”葉飛漫不經心回答。
沉默片刻,聽見葉景天開口:“我先休息一會,等會一起吃飯吧。”聲音帶著濃濃的疲倦。
就在這時,葉飛才發現地上曳著父親長長的倒影,孤寂而哀傷!
他咬了咬嘴唇,想要說什麼,終於還是沒有說過出口。
有些隔閡一旦形成了,想要輕易捅破,就變得很困難了,除非有一個人能先低頭,可是他們是父子,他們如此相像,誰都高傲,誰都裝作若無其事,誰都看得出來卻不點破。
僵硬地、微妙地。
*********
宋希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這是元旦的最後一個休息日,明天學校將恢複上課。
明天以前,決定是去是留。
吃好飯,和耶律休哥去了天壇和頤和園。頤和園上的昆明湖結了厚厚的冰,不少人在上麵滑冰,宋希躍躍欲試,但是看到耶律休哥,不知怎的,倒是更情願和他手牽著手,一分鍾也不想分開,這麼溫暖的手,放開了,就再也無法找到了吧?
“怎麼不去了?”
“不想玩了。”她把頭靠在他肩上,兩人坐在湖邊的長凳上,結冰的湖麵在陽光下泛著極白的光,有點像帶他們穿越的光。
“北京城太大是不是?”她若有所思的說:“承載了太多曆史,太多榮耀和悲哀。”
“怎麼突然變得傷感了?不像你啊。”
“你生活在一個很好的時代,遼朝由你和南院大王輔佐的耶律隆緒即將迎來全盛時期,有沒有感到你的責任很重大啊?”
“當然有,這是個很艱巨的任務,有你在身邊陪著我就好了……”他意味深長的歎道。
“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邊嗎?”
“是啊,”他的歎息更深了:“我希望是永遠。”
“永遠有多遠呢?”
“永遠麼……”他伸出手,劃過一整片湖麵,目光穿過了一切,一直看往前方,散落得很遠,散得漫無邊際:“比你所能看到的,聽到的,想象到的都還要遠。”
“你害怕嗎?”她突然問。
“害怕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很害怕,害怕失去你,害怕父母傷心,害怕七情六欲,害怕生離死別,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叫我害怕,所有可怕的事物也叫我害怕,我從來沒有這麼膽小這麼怯弱過,遜寧,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以前我覺得自己想的很清楚的,可是現在卻模糊不清了……”她在他懷中囈語,不知不覺眼眶就濕了。
明明,明明不想哭的。
“宋希……希希,我也這樣叫你好嗎?”他溫柔的喚她的名字。
“恩。”
“堅強一點好嗎?無論我們要麵對什麼。”他聲音低低的如耳語,宋希刹那間心跳了一下,掙開他的懷抱,警覺的問:“你想要說什麼?”
他看著她,深深地看著,朦朧的雙眸忽然變得幽深,深得即算就在身邊也無法窺知他所思所想!
“我隻是希望你快樂一點。”他微微垂首,吻了吻她的臉頰。
“我不快樂嗎?”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問自己。
他沉默。
她也沉默。
頤和園陽光燦爛的下午,耀眼的雪地,在他們的眼前成了一個陌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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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時候回去,在家樓下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灰綠色羽絨服,帽子上鑲著黃褐色的貉子毛,厚實的羊毛圍巾裹去了半邊臉,這是一個身型欣長而表情落寞的男孩子,褐色的頭發在風中飛揚,眉宇清秀而不羈,似在沉思,又無謂的等待。
“你怎麼在這裏?”宋希意外的看著葉飛問。
看到宋希和耶律休哥一起回來,他已是波瀾不驚,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輕描淡寫的說:“有些東西要還給你,你最好去我那裏一次。”
“你等了很久嗎?”看葉飛紅紅的耳朵和鼻尖,宋希百感交集,這麼怕冷的他,也不打一聲招呼,毫無預兆的在她家樓下等著,要是她很晚回來呢?要是她不回來了呢?他也會一直等下去麼?好傻!
“我沒有心情和你討論這個問題,你要去嗎?”他的目光掠過她,看向耶律休哥:“等會告訴你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說話的同時,露出詭異的笑容。
“你有什麼目的?”耶律休哥冷淡的問。
葉飛卻不搭理他,而是繼續問宋希。
宋希掙紮了一下,終於點點頭。
一路上,三個人都沒有說話,華燈四起,如時光的隧道一般被拋在腦後,出租車上電台裏放起一首老歌《北京一夜》,嘶啞的,尖細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北京沉入幽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