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出現像水滴融入池塘一樣沒有引起什麼波瀾，青萍，結綠兩個被差遣去搭手置備年節，鮮少露麵。
    他漸漸習慣了沒有任何要求的少爺，從不涉足院門以外，仿佛不知道玩耍的樂趣的少爺，無論什麼，反應都淡淡的，隻安安靜靜地守著自己的世界的少爺。
    明明是主子，卻總做著應該差使下人，灑掃庭院之類的事。凊晗也知道自己的不適隻是一廂情願，青石板始終幹淨到可以隨意坐臥。
    年紀還輕得很，心思卻讓人無從捉摸；眼神雖清淺，笑容也一貫溫潤，卻看不出好惡，像漂亮的麵具一樣冷淡而疏離。
    難得冬季裏驟雨忽至，默佑撐著傘獨自欣賞深深低垂的竹枝，濃重的綠色仿佛要滲出來似的，閃爍著的雨滴輕輕滑落，下一刻碎了，再無跡可尋。
    “凊晗，讀過書？”感覺得到從來的那一天起他寸步不離的視線。
    “是。”收斂起一絲不苟，生疏地摻兌著溫柔。
    轉身仰起頭，“可以教我嗎？”一瞬間綻開的笑容明麗得不似平時。
    沒來由，腦海裏浮現出一段話：
    “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進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須臾之間，曄乎如華，溫乎如瑩。”
    “好。”忽視自己的胡思亂想，凊晗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襟。
    雨過天晴，已是日暮時分。
    “涼。”凊晗見他收傘靠上廊柱，待要攔卻硬生生住了手。
    “什麼時候才能‘鬥柄東指，天下皆春’？”默佑輕輕歎道。
    月光透過相交相疊的纖細的竹葉，像透過篩子似的灑落在地麵上。落葉映出青白色的月光，猶如蒙上了一層霜。
    除夕在即，默佑卻染上了風寒。大夫把過脈，熟門熟路地開了方子，主事的替當家的捎信，隻一句既是身體微恙，就不必列席了。
    片刻不離地守著，氣他一個人強撐，心疼他燒得渾身滾燙仍然安安靜靜，不哭不鬧。
    藥喂下去了，仍是不見轉醒，凊晗隻能心急火燎地等。一向淺眠，近來更是僅僅靠在床邊小憩。
    入夜，額頭上柔軟的觸感讓他瞬間清醒過來，“默佑！”
    輕輕撫平凊晗皺著的眉頭，默佑勉強笑了笑，“別擔心。”脫力地軟在他懷裏，重又疲憊地合上眼。
    “趕快好起來，”他柔聲哄道，“元宵還可以去逛燈會。”
    “嗯。”默佑幾不可聞的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