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維之的確沒有想到。瞧著朱一謙笑得前仰後合的，他倒真沒覺得這有多好笑。看著朱一謙孩子般快樂的神情，他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難道威脅金漢集團總經理齊明漢會是這個幹瘦的小老頭。想到這裏，顧維之不由得仔細打量著朱一謙。隻見他花白而稀疏的頭發蓬亂著，更顯得臉色黝黑。渾身上下異常幹瘦，見不到一絲光澤。顧維之看著他一臉天真的表情，想起了70年代為勝利而戰鬥著的越共遊擊隊員。
    “朱一謙不可能是那個發出致命威脅的人。”
    顧維之相信自己的直覺。但顧維之卻怎麼也想不出，還會有什麼人像朱一謙一樣堅決反對拆遷武聖廟呢？從犯罪學角度分析，朱一謙具有充足的作案動機。隻要想想他剛才如何哀求自己就會肯定，朱一謙是有這個決心和膽量的。
    “靖邊市反對拆遷武聖廟的人多嗎？”
    顧維之突然發問。朱一謙毫不猶豫地長歎了一聲說：“現在的人哪還顧得上這些。都勢利的很，隻關心自己眼前的那點小利，有誰會管一座破廟的事呢？”
    顧維之仍然不死心地問：“這麼大一個靖邊市，難道就朱老師您一個人在護著這座廟嗎？”
    朱一謙搖著頭說：“有沒有別人我不敢說，但我的報告和材料無論報到哪一級，就沒有一個領導肯支持的。大家都盼著你們這個公司早點來投資，多投資，他們好落下點蠅頭小利。”
    顧維之頗為失望地跟著朱一謙走。走著走著臨進武聖廟大門。朱一謙忽然回頭說：“你瞧見這塊石牌沒有？”
    顧維之見他指的是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子。朱一謙指著那塊石牌說：“這塊牌子讓我想起一個人來。二十三年前，靖邊市有一個叫古正吉的人，是我們靖邊市的政協委員。八十年代初，靖邊市擴建時，差一點就把武聖廟給拆了。結果古正吉給上麵寫了封信。誰也沒想到，當時的中央領導南懷誠親筆寫了個批示，要求保護武聖廟。這下省裏才重視，給頒了塊省級文保單位牌子。要是沒有人家古正吉，這座廟早就沒影了。”
    顧維之趕緊問：“現在古正吉在哪？”
    朱一謙歎了口氣說：“他早就死了，要是能活到現在，差不多有一百歲了吧。”
    顧維之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被一瓢冷水兜頭澆下。朱一謙自然不知道顧維之心裏想些什麼。他興致衝衝地跨進廟門，指著關帝大殿又滔滔不絕地說開來：最有意思的是1910年的靖邊起義。革命黨起事前，在關帝像前歃血為盟，焚香叩拜關帝，祈禱關帝保佑起義成功。等到革命軍戰敗，清軍追擊到這。清軍的統領也在關帝像前焚香叩拜，讓關帝保佑清軍把革命黨斬草除根。你說說，關帝有靈一定會發愁，到底該保佑誰才對呀。
    朱一謙被九十幾年前的掌故逗得哈哈大笑不止。顧維之覺得朱一謙真是一個老小孩。望著朱一謙大笑不止的樣子，顧維之忽然問：“靖邊起義有忠魂社參加嗎？”
    朱一謙止住了笑，問：“什麼社？你再說一遍。”
    顧維之重複道：“忠魂社。”
    朱一謙反問：“忠魂社是幹什麼的？”
    顧維之正想著如何跟朱一謙簡單地把忠魂社說清楚，忽然聽到自己的手機響。顧維之第一個反應就是韓冰來電話了。他看也沒看，打開電話就問：“韓冰，怎麼樣了，是什麼情況？”
    對方沉默了一下，忽然哈哈笑起來問：“顧處長再等哪位姑娘的電話呀？”
    顧維之一聽是邢經理的，頓時窘得有些結巴。邢經理倒沒繼續逗他，隻說了句：“快回來吧，靖邊市公安局的人等你呢。”
    收起電話，顧維之朝朱一謙笑笑說：“不好意思，朱老師他們在等我開會。您今天能把您寫的那份報告給我嗎？”
    朱一謙說：“我現在就回家給你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