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埋骨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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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動的河流,蕩漾的漣漪,飄舞的蘆葦,安靜的我。
清澈的河水倒映出一個俊秀的麵孔。隨風飄動著的是黑色秀發,看上去有些蒼白的麵龐正對著麵前的小河,深邃的黑瞳在蕩漾的漣漪中閃爍出堅定的目光,似乎想在這隨波逐流之中找出讓人信服的答案,來擺脫自己的困擾,就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遠遠望去猶如一尊恒久的雕塑定格在動靜之間。突然河流中一隻小魚一躍而起,在少年麵前挑釁似的翻騰一圈後順勢鑽進河中回到魚群,片刻便失去蹤影。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少年搖著腦袋自言自語的說道。
隨手便撿起一快石頭對著河麵上自己的倒影丟去,頃刻間波紋四散,水中的倒影猶如被打碎的玻璃,影像也隨之消失不見。
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快樂,驚喜,如釋重負,還是那內心深處不為察覺的一絲傷感。在這個小河邊的這個位置上,保存著太多我兒時的記憶,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裏是我16年來生活的全部,在這裏我才能一個人安靜的思考過去,思考未來。當然,這個未來是我在對河裏丟出一塊石頭那一刻才開始考慮的。
我叫逸,今年16歲。我出生於一個叫做賽普的地方,那裏是我部族世代居住的地方,盡管我和這個部族看起來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從我開始有思考能力的時候我便發現我和周圍的同齡人,確切的說不隻是同齡人,是所有的部族成員都不一樣,我部族的所有族人大都有著寬大的口部、全身覆蓋滿皮毛、且有尾巴,身材高大魁梧,肌肉強健。而我看行去確是那樣的瘦小,連最普通的大圓木都無法單手提起,最重要的是我居然沒有尾巴!沒有尾巴的我看上去是那樣的笨拙,我無法掌握平衡,甚至無法如那些閉著眼睛在樹杈上走來走去的孕婦那樣自如。我隻能說自己是一個怪物,一個長相猥瑣的怪物。
我的童年是孤獨的,是在這條不知名的小河邊上發呆長大的,雖然我也必須學習生活的技能,例如打獵。
但當看見那些猶如小山般壯實的猛獁巨象,看見我的那些勇敢的族人拿著骨刺衝上去的時候,我終於知道了我和大家的差別,我的工作永遠隻在於處理戰利品等收尾工作。盡管我總是能夠在最短時間裏將一隻成年猛獁巨象按照要求切割成同樣大小以便於分配,但在這個以勇敢,力量至上的種族裏,我這個另類永遠隻是一個被保護的對象,甚至連女人的都不如。
雖然族人對我都很照顧,尤其是托卡爺爺,一個慈祥且充滿智慧的老人,也是我們部落為數不多的薩滿之一,他們都對我關愛有佳。但深深的失落感使得我越來越孤僻,越來越不能融入集體,難以找到歸屬感,慢慢的打獵,巡邏,砍樹等一係列集體工作裏漸漸淡出了我的身影,而這條小河卻是我呆的最多的地方。每天看著水裏的倒映,我總思考著我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盡管托克爺爺一再重申我是偉大賽普部族的一員,擁有最純正的血統,我的父母都是在保衛賽普的戰爭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但關於我為什麼沒有尾巴這個事情,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在今天,同樣的地點,同樣心情,思考著同樣的問題,但一件小事卻打亂了我所有的思緒。對,就是那條小魚。我無法選擇我的出生地,無法選擇我的種族,就如那條小魚一樣,它隻能選擇在這條並不寬廣的小河裏生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它甚至不知道前麵她所要麵對的是什麼,一望無垠的大海?還是獵人盤子裏的下酒菜。而它所要做的就是和魚群一起,前進向未知的世界探索,這就是他們的宿命。而我呢?這麼多年了我除了抱怨抱怨再抱怨,疏遠疏遠再疏遠,離開愛護我的集體,獨來獨往,在這條不知道名字的河邊,每天看這並不願意看見的麵孔,除了這個,還有什麼?
我想,我找到了自己的未來,是時候改回到屬於自己的部落,對,屬於自己的賽普部族了,對這條該死的小河說再見吧。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伸伸懶腰,嘴裏吹著口哨,我踏上了回部落的路。
這條小河離我們部落的聚集點大概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常規意義上講並沒有什麼所謂的路,我們所居住的賽普,是一個類似盆地的地勢,盆地非常的大,三十多萬的族人隻居住在盆地的東南角。盆地的西北角是一片草地,那裏是我們狩獵的地方,生活著猛獁,麋鹿,野馬等動物,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們的肉類食物大都以麋鹿為主,但隨著麋鹿的大範圍減少,我們不得不以猛獁作為我們的食物,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性,但它巨大的身軀也給我們提供大量的肉類。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不得已的事情,我們雖然也種植甘薯等作物,但是糧食似乎並不滿足於我們的口味,肉類是我們最喜歡的食物,當然就我而言我更喜歡吃甘薯,玉米等糧食作物。
盆地的唯一路口東北角一個叫埋骨森林的地方,數十人都無法環抱的大圓木,一米多高,叫不上名字的雜草和五顏六色的蘑菇。這裏是不安全的,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告誡不能深入森林,傳說中被詛咒了的森林。至於森林外麵是什麼那就不得而知,而我的大多數族人也並不關心這些,他們的關心的是每天能否吃到可口的麋鹿肉,而憨厚本分的性格也使得他們會把小時候大人交代過的話銘記到老去,再把同樣的話告訴他們兒子,而當年我在聽到這個告誡的時候一頓飯的功夫便忘記了是托卡爺爺在睡覺前告訴我,還是在喝醉酒後。
回去的路並不好走,我必須小心盤踞在某棵樹杈或者藏在某處雜草裏的毒蟲,雖然我們的族人也曾為得到大圓木而深入這片森林,但很明顯不是我現在途經的地方,我是喜歡安靜的。
對於這片森林的熟悉程度我想在整個部落都不會有人超過我,我曾無數次的穿梭在這片森林的各個角落。當然,危險確實存在,我也曾差點為此丟掉性命。
那是在兩年前的一個午後,一年中最熱的季節。頭頂的烈日燒灼著整個大地,即便是最勇敢無畏的賽普狂戰士,在這樣的天氣裏也隻能選擇貓在帳篷裏休息,而一切似乎了無生氣,狗尾巴草耷拉著身子,在它的旁邊則是直挺挺癱地而睡的猛獁巨象,它的頭頂則是草地上為數不多的樟樹。
盡管天氣炎熱,但埋骨森林裏卻是秋意涼涼,整片的叫不上名字的大樹象巨大的遮陽傘,把整片森林遮的嚴嚴實實。偶爾從縫隙處斜射而來的陽光與樹葉上滲出的水珠相作用,給人以煙霧繚繞的意境。也許是因為避暑,也許是因為被煙霧所吸引,也許沒有也許……在這一年的這一天第一次獨自深入這片森林。
因為煙霧致使我的視野受阻,我的能見度甚至不到一米。在這樣的環境下是沒有辦法靠東南西北來辨別方向的,我隻能靠感覺來行走。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這一刻我甚至覺得時間靜止,隻是在行走的過程中耳邊時常傳來“沙沙”聲,有時在左,有時在右,有時又在頭頂,我無法辨析它確切的位置,但它確實存在,並且聲音越來越近。
突然,一股刺鼻的腥臭迎麵撲來,伴隨著的是猙獰的血盆大口。是巨蟒!我下意識後仰躲過致命一擊,左手從腰帶處抽出一把銀白色的匕首,順勢向上劃去。一聲刺耳的嚎叫聲從耳後傳來,一股溫熱的液體隨著匕首插入而噴出。直接射入眼睛,頓時一種酸痛感從瞳孔中傳來,眼睛越來越痛,已經無法睜開。此時我已顧不上擦拭臉上血液,隻感覺陣陣熱浪從右後方傳來,在麵對死亡的那一刹那,我的潛能似乎完全覺醒。猛地拔出匕首,腦袋迅速從巨蟒的身軀下自右向左閃過,反手換過匕首向熱浪處全力刺去。這時臂膀處的肌肉猛的傳來痛楚,匕首頓住不前。但此時命懸一刻,身體如弓般彎曲,後腿向前蹬地猛一加力扭動匕首,撕心裂肺的叫喊夾雜著頭骨粉碎時的聲音伴隨著無力感從右手處傳來,隨後便沒有知覺。而這驚心動魄的場麵卻在短短的數秒中結束,隨後,“嗵”的一聲,自己便和巨蟒一同倒地。努力睜開眼睛,餘光掃過,遠處似乎有另一條巨蟒閃動身軀向自己襲來。
“難道這裏就是我的葬身之處?”這是我昏睡前一秒內心的自問,隨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了,並且是在回到部落詢問才知道確切時間。我是三十萬族人中的一個,無足輕重,我的失蹤並沒有對部落的生活起到哪怕如漣漪般的波動,隻是因為受傷的原因,不得不麵對托卡爺爺的盤問。事後我也隻能以獨自狩獵時受傷為借口敷衍他。我的傷勢很嚴重,右臂幾乎殘廢,但在托卡爺爺及各位祭祀薩滿的治療下才得以保住,為此我付出了三個月的休養作為代價才換回健康的右手。我至今無法忘記托卡爺爺在得知我受傷時所表現出的關愛,這是14年共同生活所產生的親情,盡管在我14歲那年如其他小孩一樣必須單獨生活而離開他獨自居住,盡管在很多年後當獸族遇見巨大變革而麵對瀕臨瓦解時的命運,盡管在他死去多年以後,我一直嚴守對他的承諾而從未改變。我想這一切都源於他對我的那份真摯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