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那些愛 Section 6 紫藤戀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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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三次到他家去。”
坐在我對麵的男人有一張幹淨略顯疲憊的臉,眼神雖然溫和,卻也有著都市人應有的淡漠疏離。
陳先生,十八歲進入保險業至今已十個年頭,某知名保險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
他的文筆蒼涼細膩,沒有大起大落的感情,幾乎所有的文章都透露出一種涓涓細流般的歎息與無奈,仿若午夜夢回的輾轉難眠。
我慵懶斜靠在質地良好的小牛皮沙發上,側耳傾聽咖啡廳中如煙似霧的音樂,那是德彪西的月光,手指無意識撫弄咖啡杯沿,我有些漫不經心,麵前功成名就西裝革履的男人讓我嗅到久不沾身的銅臭味。
陳先生沒太在意我的態度,而是專注盯著自己麵前的咖啡杯,臉上浮現回憶的表情。
他接著說。
“那是個仲春的下午,陽光溫和,風,輕而柔,涉足保險業的我才剛兩年,年輕,資曆淺,卻也為這份收入還算可觀的工作拚命著。那天是要去見一個大客戶,是我工作兩年來拉到的第一個大客戶,所以格外用心賣力。
客戶是一對年輕的富豪,淨資產將近三十個億,當然這些錢都捏在女方手裏,男方是個入贅的中產階級。此份保單是男方自己出錢為妻子投保。據說兩人感情篤深,然身家過大且招搖,結婚不到半年就發生多起意外威脅到年輕妻子的性命,於是丈夫不惜下血本為妻子買個平安。
是沒有公車到富豪的別墅的,我心疼的士費,於是早早出發,到站台下車後慢慢步行前往。
山道長得仿佛沒有盡頭,幸在天氣實在好,不冷也不熱,我用了一個半小時走到富豪之家。
我不知道那是他家的後花園,隻是大門旁的門牌號顯示,於是墊腳四下張望,希望可以找到應門的人。
花園裏有一架開得很繁盛的紫藤花架,淺紫色的花朵兒一串一串倒吊著,如漂亮的水晶石鑲嵌在深紅淺綠萬紫千紅中。
他就坐在花架下小憩,白色桌椅將他斜歪的身影襯得有些淡,如清淺的愁漣漪般泛在水麵上,輕巧的蝴蝶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低垂的腦袋邊輕揚,甚至停在他鼻尖上稍作休息。
不知為什麼,那時我竟笑出聲。
然後他自淺睡中醒來,皺眉扭頭看我,嚴肅得令人害怕。
我知道,那才是他真正的麵孔,保單細項是早已與律師及他的夫人談好的,今天來隻是純粹完成最後的一項工作,簽單。
他自然認得我,站起來擱下手上的書緩步走到大門口,看我半晌才說,真狼狽。
我不好意思撓撓頭,說,林先生我是來簽單的,不知道尊夫人和律師是不是已經到了?
這麼大筆保費,簽字當然是要律師和受保人都在場的。
他抬腕看表,說,下午茶都過了,進來吧,可能還有剩點小點心。
進門後到大廳果然是一幹人等早等得不耐煩,我更加局促,掏出合同時竟然不小心掉落在地。
旁邊坐在沙發上的幾位臉色都極為難看。
在我慌張蹲下撿拾那貴重無比價值幾十個億的合同時,頭頂傳來一聲輕笑,於是抬頭,看見他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
於是緊張的心情就莫名放鬆了。
隻是簡單的簽字蓋章和確認。
末了他留我與諸位共進晚餐,算作大家忙一場的慰勞。
我雖心懷忐忑,還是留了下來。
席間他都隻和律師及夫人談笑風生,時不時讓傭人為我添酒加菜,我無一不受寵若驚盡數吞進肚子,席散之時已有些脹了。
席散離開時他竟體貼地吩咐司機送我回家,我感激不盡對他千恩萬謝,他上前握住我的手狀似親密地低頭靠在我耳邊說,陳先生先別急著謝我,說不定過幾個月還得麻煩陳先生,到時還請陳先生像今天這般幫忙才行。說完放開我再三叮囑司機將我送到家後轉身離去。
我當時閱曆尚淺,一時間竟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隻定定看著他挺拔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長長的紫藤花架後,風迷了眼一般,長時間收不回眼神。
那番話自他口中說出,自然是會應驗的,隻是那幾個月我埋首於工作並未看到報刊雜誌上滿天飛的流言,直到接到公司的索賠審查通知單,那時,我已是一個部門小小的管理者,距他仍舊十萬八千裏,隻是我仍舊想努力追趕,盡管無論怎樣用盡全力也換不來一個正視的眼神。
年輕的富豪妻子死於意外,海難,風和日麗的大海上,突然之間風雲突變,妻子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貿然駕駛快艇出海,而他正與朋友在甲板上躲避風雨。
一切都天衣無縫,坐在我對麵的他無辜,背負喪妻之痛,形容慘淡。
那個風中夾帶甜膩香味的晚上耳邊的話不合時宜的被我想起來。
保單的間接受益人是他,無可辯駁,然而保險公司懷疑他妻子的死另有內情,派人裏裏外外徹徹底底檢查導致事故發生的快艇,以及事發地點,然,一無所獲。
那是當然,那樣的天氣出海,就算是神,也自身難保。
爾後,公司將調查目標轉向他的家庭,猜測是否存在自殺可能,依舊清白如洗,夫妻和睦,伉儷情深,且事發時,年輕的妻子身上已有兩個月的身孕,那麼,便與她冒大風雨駕艇出海矛盾了,一個有了身孕的女人,而且還是那麼一個以家庭為重的女人,怎麼可能在明明知道身懷六甲的情況下還駕駛快艇出海?
麵對保險公司的質問,他應對自若,說是事發前兩人因為房事問題起了口角,且有證人之言。
保險公司仍未放棄,讓我繼續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