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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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西南一角的雍慈閣原是皇上生母的居所,地方不大,卻素雅整潔。宮人們都說皇帝很看重她,因為雍慈閣不大卻是皇帝最珍惜的地方,平日除了皇帝本人,一般人都不讓接近,如今賞了她,足以證明定平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若水聽了淡笑無語。
原來雍慈閣裏就有兩個太監,兩個宮女,若水住進來後,上麵又配多了兩個宮女,並賞賜了衣物珠寶等。若水任憑他安排未有任何異議,看似住得安心,實際卻是憂心忡忡。
她坐在窗前,看著屋外陰沉沉的天,煩躁不安,已經三天了,皇上除了賞賜,人影未見,她倒不是想見老狐狸,實在是心裏沒底,念著夏擎西,想著夏默北,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默北的身體餘毒清了沒;如今自己重回望京,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卞家?逍遙樓的人還好嗎?這麼近又那麼遠,不知還有沒有重逢的一天。
外麵烏雲密布,稍縱即逝的閃電讓她心驚,伴隨著轟鳴的雷聲,瞬間大雨傾盆,她忽然起身往外跑去。
正在外間備膳的宮女隻覺得眼前人影一晃,有人一陣風似的旋了出去。宮女們反應過來才驚呼:“公主!”幾名宮女忙放下手中的活跟了出去。
若水感覺他們跟了出來,跑得更快,雷電風雨中一路狂奔,連出了雍慈閣範圍也不知道……
待她氣喘籲籲地停下來時已經不知身在何處,若水一手撐著一旁的假山,一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仰起頭對著天吼:“為什麼?為什麼把我丟到這個鬼地方,我要回去……”忽然間雷電交加,雨勢更大,她的聲音淹沒在雷雨聲中。
若水頹廢地跌坐在地上,第一次放縱自己嚎嚎大哭起來,什麼冷靜,什麼儀態她統統不管了,她需要發泄,哪怕一次也好。為什麼她極力想離開這個圈子,卻總是跳不開,難道二次重生就是這樣的命?和皇室糾纏不清是命中注定?她圈起身子,抱著膝蓋,閉起眼睛,淚湧泉出,任由風雨吹打在自己身上:下吧,下吧,我需要發泄,老天也需要吧……
風勢漸漸轉小,雨勢仍舊很大,不知坐了多久,哭了累了的若水身子已經麻木,感覺到雨驟然停了,迷茫地睜開雙眼,一個人影擋在了麵前,仰頭望去,一張熟悉又陌生的容顏映入眼簾,他撐著傘為她擋住了風雨,眼中的憐惜讓她一怔,迷迷糊糊地開口道:“怎麼是你?”
他彎腰想扶起她,她腿麻得站不起來,搖頭道:“不行,腿麻了。”他看了她一眼,將布傘往她懷裏一塞,若水下意識地抓穩,下一刻人已經被他打橫抱起,她自覺地將傘打好,心裏詫異自己態度,她居然不恨他,而且還很習慣他的懷抱,想不開地皺了皺眉頭,看到他麵無表情地說了句:“我後悔了。”心跳陡然慢了一拍,一陣風過,濕寒交迫的若水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歎了口氣,將她抱得更緊,加快腳步說:“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還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她傻傻地望著他,塵封已久的記憶一下子竄了出來。他曾經是她“最親密”的人,即使她掩耳盜鈴地想忽略……
宮人們見她安然無恙地被送回來,都鬆了口氣。若水也有些不好意思,特別還是被人抱回來的,但他們好像視而不見,有條不紊地去準備熱水和薑湯。
若水哭也哭了,淋也淋了,待宮女們備好水,她將整個身子浸在其中,溫熱的花瓣水包圍著她有種說不出的舒爽,她不禁感歎自己的好身子,淋了這麼久的雨也沒著涼。她知道他還在外麵,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遇上他,既然他會出現,為什麼不見擎西他們呢?腦袋裏的問號越來越多,看來發泄歸發泄,她還是不能置身事外啊。
“公主,仁王還在外麵,您要不要見見?”宮女翠玉一邊幫她穿衣,一邊小心地問道。若水想了想說:“你去轉告王爺,說我身子不適歇下了,謝謝他送我回來。”翠玉懂事地點點頭:“奴婢知道了。”
若水披著頭發坐在軟塌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薑湯,翠屏小心地在一旁幫她擦試著濕發,翠玉忙著換熏香,聞著與平時不同的香味,若水隨手將燉盅放到一邊的茶幾上問:“翠玉,這是什麼香,怎麼和平時的不太一樣?”
翠玉蓋好熏爐,轉過身回道:“稟公主,平日用的是皇上賞的檀香,剛剛換的是仁王走時留下的紫恒香,說是可以安神,解乏。”若水愣了下,裝著不在意地說:“哦,那他有沒有說其他的。”
“王爺說讓您好好休息,改日來看您。”翠玉恭敬地回道。
若水不明白現在這種情勢下,他如何能出入無人的,想著想著不由問出口:“他可以隨意進宮嗎?”翠玉低眉順目道:“仁王目前住在宮裏。”若水一愣,脫口道:“那其他王爺呢?”
翠玉抬起頭奇怪地看著她:“其他王爺?哦,他們不住在宮裏。”疑竇叢生,若水擰著眉頭,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不是紫恒香的緣故,若水一夜好眠,醒來後天已大亮,用過早點後本想著皇帝不來找她,她就去找皇帝,偏巧準備出門時,有客到。來人彎腰行禮:“參見公主。”
若水打量著一身白衣的柳溪冷,瞥了眼身邊的兩個宮女,冷冷地說:“沒有稟報,外人可以隨意進雍慈閣的嗎?”翠玉、翠屏慌忙跪地,翠玉不緊不慢地答道:“公主息怒,柳大人有禦賜令牌,皇宮內通行無阻。”若水不動聲色地斜了他一眼,他點點頭。若水冷嗯了聲說:“你們都下去吧,這裏不用你們伺候了。”翠玉翠屏叩首退下,走到門口被柳溪冷叫住:“沏壺大紅袍過來。”翠玉應聲,翠屏則嚇了一跳。被她扯了扯才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柳溪冷也不管若水臉色有多冷,自顧自地找了張椅子坐下,環顧四周說:“這地方不錯。”若水站著看著他,淡淡地說了句:“你還真是無孔不入。”柳溪冷挑眉:“此話怎講?”
“翠玉是你的人?”見他點點頭,若水麵色緩和了些,早看出翠玉不是普通的宮女,一直以為是皇上的人,原來不是。
“他知道嗎?”柳溪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著搖搖頭:“這個他不知道,你都在皇宮了,他不擔心。”
“那你什麼意思?”若水討厭他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我?”柳溪冷指指自己,摸了摸下巴笑道,“我這不是擔心佳人嘛,再說我也沒打算瞞你。”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你也是暗尊?擎西他們怎麼樣了,你們到底有什麼陰謀?”若水一口氣問出心中疑惑,步步逼近。
柳溪冷見她站到自己麵前,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討好地對她眨了眨眼睛:“公主貼得這麼近,我心都亂了。”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捂住胸口,曖昧地看著她。若水自認臉皮不薄,但對上他這種無賴,就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白費力氣了。無奈地瞪了他一眼,退後一步說:“別扯開話題,說!”
柳溪冷餘光瞥見端著茶盤進屋的人,忽然起身握住若水的手,深情款款地說:“公主,你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害你的。”
若水一陣惡寒,狐疑地望著他,一時忘了抽回自己的手,隻是無比厭惡地說:“你搞什麼?”
翠玉彎著嘴角在她身後輕輕咳了聲:“公主,茶來了。”若水被她嚇了一跳,臉一下子紅了,該死的柳溪冷一定是故意的!她連忙抽回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頭也不回,故作鎮定地說:“放下吧,你先出去。”
“是!奴婢告退。”翠玉抿著嘴退了出去。看著柳溪冷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若水幾乎失態,她握著拳頭很想揍過去,可是她沒有,深呼吸一口,咬牙道:“作弄夠了吧,如果你不願說,請你立刻走人,我不想再看到你!”
柳溪冷眼神一暗,好像有些受傷,片刻後又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公主怎麼能趕自己夫君走呢?”若水以為他又胡言亂語,生氣地說:“越來越沒譜,你瘋言瘋語什麼?”
柳溪冷收斂笑臉,無比嚴肅地說:“嫁給我是你最好的選擇。”他認真的表情,深邃的眼眸讓她心口一窒:“什麼意思?”若水覺得他不像開玩笑。
柳溪冷看著她,緩緩道:“有些事現在還不方便告訴你,你不信我也該信擎西,在某些事上我們的意見是一致的。我來是想來告訴你:仁王今天見了皇上,他願意退出太子競爭。條件隻有一個:將定平公主嫁於他。”他見她麵帶驚訝又說:“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麼魅力,居然讓幾位皇子都著了魔。要知道皇上封你為公主,就是想讓他們對你死了那條心。本來他們聰明的話就不該再打你的主意,可是事與願違,如今皇上怕是不得不舍車(JU)保將了。”
若水心一沉,皺眉道:“你是說我命不久已?”他微微頷首:“你明白就好,當然,如果公主與我兩情相悅,請求皇上賜婚,相信皇上還是很樂意成全你我,不會棒打鴛鴦的。”他雙眼微眯,一臉算計,若水衡量輕重,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沒錯。
“沒有別的辦法嗎?擎西知道嗎?”她還是很抗拒他,此人才華橫溢,詭計多端,誰知道他心裏有什麼算盤。
柳溪冷笑了笑,拉她到一旁坐下,倒了杯大紅袍遞給她,自己也斟茶抿了口,坐到她身邊反問道:“他知不知道不是問題,問題是你有更好的計策嗎?”
若水白了他一眼,心想我要知道怎麼辦還用得著問你?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不悅地撇撇嘴,低聲嘟囔了句:“廢話!”柳溪冷聽了撲哧一笑,她惱羞成怒的樣子還真是別有韻味,臉蛋微微泛紅,嘟著小嘴,眼波流轉,似惱似怨。若水見他笑著注視著自己,眼眸漸深,似有不明的情緒忽隱忽現,她心虛地低下頭喝茶,試圖甩開這別扭的感覺。
直到茶杯見底,她頭也未抬,柳溪冷好笑地搖搖頭,伸手拿開她的杯子,柔聲道:“別想得太多,你我成親隻是權宜之計,一來可以消除皇上的顧慮;二來可以暫時穩住幾位王爺,待太子定下後,若是他們仍有人對你癡心不改,或許你還是有機會的。”
若水納悶,抬眸偏頭問道:“這麼做對你有好處嗎?你到底怎麼想的?”
柳溪冷微微一笑,眼神不明,湊近她說:“想想讓幾位王爺心動的女人卻嫁給了我,你說是不是很有麵子?”
若水的臉抽搐了下,心道這人還真是個怪胎,不過他如果這種想法她還放心些。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擔心什麼,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事,她低聲問道:“既然是權宜之計,你我應該隻是掛名夫妻吧?”
柳溪冷乘她胡思亂想時正品著茶,聽她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還真給嗆到了。他放下杯子,拍拍自己胸口,緩過氣來笑睨著她,見她窘迫羞澀,雙手緊握不由逗她說:“為夫怎麼忍心讓娘子獨守空房呢?”
“啊!”若水傻眼,他不是吧?是自己說得不明白,還是他故意的?“你……”她又被他氣到了,手指著他又無力地放下,撇過臉恢複了冷靜,“你的建議我看還是算了,皇上想怎樣就怎樣吧,生死由命。”
他知道玩笑大了,忙賠笑說:“放心,我對你沒興趣,要不是為了看戲,我也不會客串這麼一回。”若水聞言沒有吭聲,一時還是拉不下臉,柳溪冷沒轍,起身向她彎腰賠禮道:“公主息怒,我給你賠禮了。我發誓成親後,為夫一定以娘子馬首是瞻,您說向東,我絕不向西;您讓我坐著我絕不站著;你要我……”
“行了,行了!”若水忍不住打斷他,免得他又說出什麼驚人耳聞的話來,經過這麼一鬧騰,她覺得他似乎是有心幫她的。柳溪冷直起身子,笑若春風。她站起身看著他認真地說:“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要謝謝你。”
柳溪冷挑挑眉,牽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表情認真,目光溫和:“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若水有些恍惚,曾經幾何也有人說過類似的話,可是……
“你們在幹嗎?”一聲嚴厲的嗬斥打斷了兩人,若水回過頭,看見來人有一霎那的失神,剛想到他他就出現了。她還未開口已經被柳溪冷拉到身後,聽到他與來人打招呼:“仁王消息還真靈通,皇上還沒正式介紹公主給你們認識,王爺就登門拜訪了?”
夏悠南手背在身後站在門口,探究的眼光在他們身上來回打量,目光最後停留在若水身上。看著她低眉順目的溫婉模樣,猶記當初見麵時,紅燭喜服,淺笑倩兮,一切像是昨天剛剛發生的,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翹,完全當某人隱性般的徑自走到她麵前,輕聲問:“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若水抬頭,略帶詫異地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柳溪冷得意地斜睨著他,唯恐天下不亂:“王爺真會說笑,我和公主兩情相悅,疼她還來不及怎麼會欺負她呢?”夏悠南一怔,掉過臉,麵如寒霜瞪著他:“你說什麼?”柳溪冷泰然自若,笑顏依舊,一字一頓地說:“王爺何必動怒,我說的可是實話。”
夏悠南瞄了眼無動於衷的女人,心隱隱作痛,目光淩厲射向柳溪冷,冷冷地說:“不要以為有父皇護著你,本王就不敢動你。”
柳溪冷不氣不惱,心平氣和地說:“王爺說得是,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小人我呢?”
若水訝異他的膽大,她以為夏悠南會對他不利,想都沒想出口道:“王爺息怒,他沒有惡意。”柳溪冷也沒想到她會出聲,看著夏悠南麵如死灰,倒是禁了口。夏悠南慢慢轉過身麵對著她,聲音低沉,眼眸黯然:“蕪莠,難道他說得是真的?”
若水似乎感受到他的怒意和悔恨,她迷茫了,明明當初受騙是自己,為何他一副受傷的樣子,不對,太不對了,她閉了閉眼睛,凝神,橫下心睜眼道:“王爺認錯人了,我是齊若水,是父皇禦賜的定平公主,不是什麼蕪莠。”
他明顯不信,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動地說:“胡說,這天下哪有一模一樣的人!昨天,昨天你為什麼不否認?你明明就是!”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撇開臉,控製情緒平靜地說:“昨天雨大,我以為是忠王,我和他在邊境就認識了。”
柳溪冷瞬間出手,上前將若水搶了過來,護到懷裏,收起笑臉,淡淡地說:“王爺聽清楚了吧,人有相似,請您不要再搞錯了!”夏悠南愣愣地看著他們,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人有相似?”他眼神一凜,掃向兩人,目光鎖住若水,神情悲戚:“是我錯了,本以為上天送你回來是讓我彌補當初的犯下的錯,為了你我甚至準備放棄太子之爭,原來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她看著他決裂般地離去,心裏一片酸楚,他對她用情至此?為什麼會這樣?柳溪冷輕輕摟住身子微顫的人兒,望著門外消失的背影,輕語:“早知今日,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