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沒有人看出異常。
    我心涼。宵顏河，是沒人察覺，還是對你都心知肚明？
    我緩緩抬起頭看他。
    他看著殿內，嘴角揚笑，輕蔑而驕傲。
    忽然，他轉過頭看我，半晌皺眉道：“你那是什麼眼光。”
    我低下頭。
    他聲音裏有不掩飾的不悅：“不要憐憫，這不是什麼需要憐憫的事。”
    我忽然的憤怒。
    我揚起頭，冷冷望他，說：
    “嗬，憐憫，我怎會憐憫。這是你想要的？你以為會有什麼改變？換人就可以嗎？安玉肆就可以嗎？你可以嗎？！能做到什麼？你又要做什麼？做什麼？！”
    麵對我一連串的質問，宵顏河隻安靜的看著我。
    我也後悔起來，竟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這一段話……
    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學會忍耐呢。
    半晌，宵顏河笑了。
    “那麼，我們來打賭吧。”
    我仰頭，皺起眉。
    “打賭？”
    宵顏河笑得有幾分詭秘：“是，打賭。我會在五年之內，把四雲變成最好的國家。”
    我也笑，是嘲笑。
    可能嗎？
    如今，天下分為四大塊，東之四雲，西之洪采，南之義餘，北之朶。
    所占麵積最大的是洪采，最富有的是朶，人口最多的是義餘。
    四雲一樣不占，沒有任何有利的天資，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四雲本不為四雲，而是天都，當天都的統治走向沒落的時候，豐參皇劉乙安帶領人民起義，輕而易舉獲得了這個國家，改國名為四雲。
    而當今聖上，豐儀皇，不過第二代皇帝，整個天下屬於劉家不過僅僅二十載，無論是人民、朝廷、天下局勢，都無法適應這個突然改變的王朝。
    更何況現在，內憂——朝廷還殘餘很多前朝遺人，四雲的新任官員也沒有博得國民的信人，豐儀皇業績平平，國家局勢極不穩定。
    外患——偏偏在這種時期，朶國起了野心，先是攻打洪采，沒有成功，兩國一直處於冷戰狀態，而無論是對於野心的朶還是需要力量的洪采，或是坐觀的義餘，四雲無疑是最容易到手的肥肉，隻要得到這個國家，本國的力量無疑大增，更為贏取天下增一分可能。
    況且，處於四國之外，還有一個獨立的地區，名為安乾，安乾是之前天都和其他三國簽訂協議，保證四國永不侵犯的地方，而事實上安乾無比富饒，是當初天下所爭的地盤，但安乾地勢險要，加上有一位善於打仗而不疏於管理的領主，千百年來四國有輪番有一齊竟皆未攻下。
    所以安乾向四國君主提議，建立契約關係，安乾每年向四國進貢，四國保證安乾的安全。
    而當今天都已然不是天都，而是四雲，所有的契約在天都改為四雲的刹那都失去了效力，所以四國和安乾之間的平衡被突然破壞，安乾防備我們，我們也必須防著安乾。
    在這種情況下，五年能強盛？怕是十年、二十年也不成！
    眼波流轉，宵顏河知我在考慮衡量，也隻靜靜等待。
    我默默想，雖然情況如此，但我對宵顏河算有幾分了解。
    他有才能，有權利，更有膽氣。
    換帝，這是平常人萬萬想不到也絕對做不出來的事情。
    當我了解這件事情的刹那，我就明白，無論是豐儀皇還是安玉肆，都是宵顏河實現野心的傀儡。
    而豐儀皇太不穩定，雖然是由宵顏河控製，卻久久未給宵顏河一個正當職位，還把他留在宮中，分明是為了惹人生疑。
    宵顏河大概是看透了這點，才想到放棄這個傀儡，而另選人。
    恰好就在這個時機，安玉肆出現了。
    這個暫時要依賴我而活下去的人，而我，必須依靠宵顏河。
    所以，宵顏河走了一步險棋。
    他猜安玉肆會聽命於他，他猜自己看得透安玉肆，他猜他會及時的在重要關頭殺掉安玉肆。
    而我是在賭。
    賭他們，將來，會舍不得讓我死。
    賭我，將來，一定是活得最好的人。
    我忽然抬頭，緊盯宵顏河的眼睛。
    他也不避開，大大方方的讓我看。
    時光和空氣就在我們身邊流過，無影無蹤，而我們都必須抓住它的絲絲縷縷。
    他為了野心，我，為了活下去。
    我迎著陽光笑開：“不，讓我們建立契約吧。”
    他饒有興致的挑起眉，問道：“契約？”
    我看著他，眼神清澈。
    “是的，契約就是，我幫你得到天下，而你，要讓我……活，下，去！”
    他一楞，竟有一時間眼中閃過驚訝。
    而後他又淡淡的笑：“你難道，還怕自己活不下去？”
    我昂頭，“不，我是怕，你們會不讓我活下去。”
    他的目光毫不掩飾，仿佛是專門為了讓我看到。
    讓我看到，他的讚賞，他的雄心，他的承諾。
    然後那個聲音隨著風銘刻在了我心裏，他的承諾——
    “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語定生死，從此無二心。
    三四聲別離，五年為完期。
    六月花已敗，七弦訴苦淒。
    八月月玲瓏，九月插茱萸。
    十裏欄杆頭，千萬言語默。
    誰道人無意？終是歸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