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九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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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蕭起,歌舞弄。
羅袖低垂意帶戀,從別後,猶凝望。一曲相思伴郎側。
在盞盞燈火朦朧不定的琉璃燈下,一紅衣女子,輕羅抹胸,長襟廣帶,翩翩舞起,在她的腰際,以一條杏黃似金的紗紡飄綢點綴,細腰婀娜一扭,帶著回風起舞的風情,似漫天霞光炫湛。那玉足輕點,腰身放軟,似楊花拂柳,柔如春水,娉婷渺渺、姿影綽綽。羅袖婉轉,玉腿一抬,如桃花臨水,顫巍巍,猶抱琵琶半遮麵,豔色似火的流雲袖後,眼波輕送,媚色天成,勾魂蝕骨。
“滾下去!”
珠玉碎,乍聲起,嬌兒舞斷曲忽停。
玄昕擺擺手,示意,道:“你們下去吧。”待人都已退下,方走至對桌,手落在此人肩側,似關懷,似包容,“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誰又惹你了?”
少年不語,半晌才抬起頭,滿室為之黯然。
光彩明輝的琉璃燈火下,那張精致絕美的臉上,因怒火染上一片酡紅,飛入鬢梢的眉下一雙細長的眼睛,目光炯炯,雖憤然幾欲滴血,卻浮沉斂入光影萬千散布出極盡妖嬈的蠱惑,配上挺直鼻梁紅銳薄唇,搭配的幾近完美。
一笑,傾人城。
二笑,傾人國。
可惜,他——卻是個男子。一個男兒容貌如此,連女子亦要自愧不如。
“我怎麼了,你居然問我怎麼了?”說罷,拍桌大笑,俯仰間,留下眼角一片晶瑩。
玄昕微微一愣,看著玉明彝的目光有些無奈,像是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半晌才歎道,“你若不喜歡鳳衣的舞,隻管說就是了,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呢。今日是你的生辰,理當開懷才是。”
說罷,起身,走到玉明彝的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順勢想將他按回到座位上。
沒想到,玉明彝偏是不應,眼中的淚順著臉頰留下,暈出一道弧線,他揮開玄昕的手,硬聲硬氣道:“我何止是不喜歡她的舞,就憑他勾欄女子又哪裏值得我喜歡來著。”轉而又諷刺的看著玄昕,唇角漾著
邪肆詭異的笑,“你以為我不知你們倆的風流韻事嗎。好個獨占花魁的靜安王啊,千金難買一舞的京城第一舞姬也願意親自來王府為你獻藝,果然是魅力無窮啊。”
玄昕皺眉,這種話要是出自旁人之口,那人怕是要遭殃了,但是那人是玉明彝,他也隻得忍耐。“阿彝,你想多了。我與鳳衣不是你想的樣子。她今日來也是為了你的生辰做表演而已。”
“為我?恐怕是為你吧。你真當我不知你是她的入幕之賓,子恒啊子恒,你說今日是我的生辰應當開懷,可是卻用她如此傷我,你教我情何以堪?”
“阿彝,你醉了。我叫下人扶你回去休息。”玄昕扳轉過他的肩頭,扶住他道。
“不,我沒醉。”玉明彝猛地抓住玄昕的手臂,將彼此的距離再拉近一步,“子恒是我的,子恒最關心、最在意的人一直是我,隻能是我,!我不要任何人出現在我們之間來打擾我們!不許,我絕對不許!”神態幾近癡狂。
玄昕被他的話一驚,不由岔了神,整個人一僵,不過很快又恢複過來,臉上的笑有些不自然,“你是我弟弟,一直都是,以前我們怎麼樣,今後也是如此,是永遠不會變的。隻要你還認我這個大哥,即便你我各自娶妻生子,也沒有人能動搖你在我心裏的位置。”
玄昕這話說的光明正大,聽在旁人耳裏亦是為人兄長的楷模,但是那些旁人顯然不包括玉明彝。
“你把我當弟弟?”玉明彝怒極反笑,妖冶的容顏愈發動人心魄,“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把你當哥哥。”玉明彝趁玄昕一瞬間的分神,猛地上前一步,扶住玄昕的後腦壓向自己,突然吻了上去,不是淺嚐輒止,不是逢場作戲,而是一個包含了他所有的感情,濃烈到讓人窒息的吻,玄昕被吻得措不及防,一個驚呼剛好就讓玉明彝有了將舌頭伸進他口腔的機會,他趁勢而追,但是這時候的玄昕已經反應過來了,隻見他猝不及防的推開玉明彝,倉皇間力道多用了幾分,推的玉明彝踉蹌往回退了好幾步。
玉明彝倒也不惱,漂亮的眼睛因方才哭過而透著迷蒙,似乎沾著霧氣,濕而水潤,因為親吻而發紅的容色充滿著魅惑和風情,邪肆的笑容順著唇角的血絲蔓延開來,似一株絕望怒放的淩霄花,“你說,你現在還把我當成兄弟嗎?”
玄昕喘著粗氣,後退一步,戒備的看著玉明彝,眼裏充滿震驚與不可思議,還有難以言表的心痛,“阿彝,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這又是何苦呢?你說我是為了什麼。你當我不想像一個正常的男人一樣,嬌妻美妾,傳宗接代,可是我的心說辦不到!它說辦不到!你教教我,我又能如何!”玉明彝抬頭癡癡望著這個十多年一直懸在自己心頭生根發芽的男人,絕美的容顏盛滿哀傷與淒絕,止了的淚又開始流淌,黑曜石的眼睛帶著迷離的光芒,“子恒,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那年我7歲,你12歲,我父親帶我進宮參加皇上的賞花會,可是我貪玩,竟然走丟了,還爬到樹上下不來了,是你發現我的。你就站在那桃花樹下,對我伸出手,那一瞬間,你在我心裏高大的像一個神,看著你的眼睛我就這麼義無反顧的跳了下來,也不去想你隻是我剛認識的連姓名都不知的陌生人。從那一天起,我就決定這輩子再也不放開你的手,”玉明彝的眼睛充滿柔情,一步步堅定的走到玄昕麵前,將玄昕抱住,“子恒,我喜歡你,一直都是。”
玄昕沉默的任玉明彝抱著,眼神從玉明彝的發頂一直凝視到天邊西陲的月亮,心裏悶悶的,有一種痛在蔓延,在肆無忌憚的叫囂,但是他什麼也不能說,隻能讓它在肚腸間潰爛無跡,那雙手就垂在那裏,幾度抬起複有落下,玄昕在心裏默默對玉明彝說了一句對不起,才慢慢將玉明彝從胸前推開,
“阿彝,你是真的醉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醉?你到了現在還是不願意承認。”玉明彝看著玄昕的目光,充滿了受傷的意味,“你現在終於是看輕了我,你要我走直說便是了,何必找借口呢。”玉明彝羞憤難當,一手將桌案上的器皿揮到地上,弄得滿地都是,好不淩亂。可是見玄昕還是那副沉默的神色,心裏愈發苦楚,索性扔下他就走了。
阿彝啊阿彝,究竟什麼時候你才能長大啊?
玄昕黯然的坐回到自己原來的位子,執過酒壺,再次將玉杯注滿,他將杯湊進唇邊,恍惚間,數滴酒液灑下,直落在他纖塵不染的純白衣襟上,盡顯落寞與清冷。
他本就是如此,外人隻道他君子溫文如玉,其實他對任何都疏離而有戒心,是從不輕易讓人走進心裏去的,隻有阿彝,那個精靈般的少年才是他這麼多年權利傾軋裏難能可貴的歡樂。可是如今連這僅有的歡樂也快要離他而去了。
酒至微熏,玄昕靜默地倚靠在座椅上,那一雙眼晴亮如明珠,閃著幽寒的光芒,心中已是痛到了極致,反而愈加麻木冷淡。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情字傷人啊。
玉明若在心中幽幽一歎,也不知是在說誰。靈光一收,那麵水鏡又變得和平常銅鏡一般無二。
“方才不吝水漾借我寶鏡一用,如今完璧歸趙。在下不勝感激。”玉明若收起心中的遐思,臉上的微笑溫和而悠遠。
“姐姐真是客氣了,能幫姐姐的忙才是水漾天大的福氣。”水漾順勢接過水鏡,法力一收就將水鏡變得無蹤。“如果姐姐真是要謝我,不如就將姐姐的名諱告訴於我,可好?”她就偏不相信她今日會探不出這個女人的底來。
“既然妹妹堅持,我也不好多做推脫。我叫玉明若。”
玉明若?這個名字好陌生啊,水漾敢發誓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六界中有這樣一個高人存在。水漾悻悻然的福身,“今日能遇見姐姐實在有幸,可惜水漾有事,不便久留,今日就此別過,望姐姐原諒。”
“無妨。”玉明若從容一笑,半點沒有強留的意思。
看著水漾翻身下湖,她複有折回到亭中,悠閑地撫弄著盤中的雲子,看著落日光芒,徐徐灑下,投在白玉般的雲子之上,折射出繽紛點點,她唇角微勾,淡淡地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