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莫教風浪打郎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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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麵虎”對解耀先就像是一條惡狗麵對一個刺蝟,明明知道那刺的下麵是難得的美味,可就是不知道怎麼下口才能吃到嘴裏。現在好了,“笑麵虎”總算把調查北滿鐵路哈爾濱鐵道工廠“工人夜校”的教書先生這塊燙手的的山芋扔給了憲兵隊特高課課長橫田正雄少佐。就算是出了什麼問題,也有影山善富貢和山口大作去找橫田正雄掐架,和他“笑麵虎”半毛錢關係也沒有。要是真的發現了有價值的線索,就會涉及到《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一案,這個案子那可是老朋友關東軍參謀長武田德重中將親自協調,由哈爾濱市保安局主辦。也就是由警察廳副廳長原田菀爾三等警監負責,“笑麵虎”也是主要的辦案人員之一。
“嘿嘿……要是真的能促成了餘震鐸和”工人夜校”那個窮教書先生見麵,那個窮教書先生到底是誰就會真相大白,老子就會為”康德皇帝”陛下立下赫赫功勞,升官兒發財還用犯愁嗎?……”“笑麵虎”越想越得意,“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打開了他的辦公室房門。
“笑麵虎”確實有“牛十三”的資本。在警察廳裏,除了別的科長見了他都會懼怕三分,就連他的辦公室也比其他科長氣派多了。“笑麵虎”自己有個寬大的單獨房間,裏邊有會議桌、沙發,寫字台上擺著三部電話,簡直和廳長王賢燁三等警監的派頭差不多。“笑麵虎”一進辦公室,就感到由衷地自豪。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細唱,月下的花兒都入夢。隻有那夜來香,吐露著芬芳……”“笑麵虎”邊哼唱著奉天廣播電台新節目《滿洲新歌曲》這幾天播放的《夜來香》,邊脫下長皮夾克,掛在衣服架上。忽然,他嘴中哼唱的《夜來香》停了下來,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哎呀哇尻!……山口大作這老小子祖墳上冒青煙了咋的?咋就養了個這麼好的閨女,起個滿洲名叫啥”李淑香”,跑到”滿洲映畫協會”臭嘚瑟,這一下子唱歌唱紅了。……”
嘀咕到這裏,“笑麵虎”又有些沮喪。他想起了他那個十五歲的寶貝兒子,年紀不大卻學會了追明星。隻要一到《滿洲新歌曲》的播放時間,這個小兔崽子就會把家裏的戲匣子承包下來,等著聽李淑香的歌。尤其是這首《夜來香》聽了無數次也不嫌煩,就連“笑麵虎”都聽會了。這個小兔崽子聽聽《夜來香》也就算了,還滿大街的買畫片。隻要是有李淑香的照片,無論是雜誌還是報紙,統統買回家來,買回來的這些廢紙差不多有三尺多高一摞了。
“笑麵虎”不是心疼錢,他不缺錢!錢是王八蛋,花光了咱再騙!那錢留著能下崽兒咋的?不就是花的嘛。就像那誰說的:人,最大的悲哀是啥?最大的悲哀就是人死了,錢還沒花了呢!“笑麵虎”向來望子成龍,成天嘚啵讓他們家大小子必須好好讀書,將來滿洲國大學畢了業,政府部門做高官。隻要你個小癟犢子當了大官,你還愁沒有一大幫一個比一個漂亮的大閨女,上杆子嗚泱嗚泱的圍在你身邊打轉轉,打都打不走嗎?那李淑香算個啥!
“他娘的!財迷買彩票,色迷買畫片!這個小兔崽子整個浪兒就是一個小色迷呀!他媽的隨誰呢?這小兔崽子可別像《紅樓夢》裏的賈寶玉似的,整天和一群妮子混,是個在脂粉堆兒裏打滾兒的紈絝子弟。……”“笑麵虎”邊嘀嘀咕咕的罵他的寶貝兒子小小的年紀不學好,邊走到五鬥櫥邊。他在茶葉罐中拿出一小撮“茉莉花茶”放到水杯中,又拿起五鬥櫥上麵的熱水瓶想給自己沏杯茶水。忽然,有人“邦邦邦”輕輕敲了敲他辦公室的房門。
“進來!……”“笑麵虎”轉過身去,抻了抻套在毛衣外麵的馬甲。
辦公室的房門“吱嘠”一聲打開了一條縫,露出來一個嬉皮笑臉、賊眉鼠眼、鼠頭鼠腦的腦袋。這個腦袋上那雙不大的小眼睛一看到“笑麵虎”,立刻推門走了進來,一驚一乍的說道:“唉呀媽呀……我就瞅著一個背影,你說咋那麼像科長呢?果然是科長回來了!……科長一心操勞國事,那叫啥寢啥食來著?反正就是顧不上吃飯。科長這是還沒吃飯呢吧?……”
見進來的是欒一平警尉補,“笑麵虎”有些詫異的笑著說道:“嗬嗬……原來是小欒子呀!你不在市裏醫院裏邊啦好好養傷,跑出來幹啥,那不賤皮子嗎。你瞅瞅你,脖子上還纏著繃帶呢,都沒好利索,可別抻著傷口!我一會兒出去吃一口,你啥前兒出的院呀?……”
“剛出院!……”欒一平很有眼力見兒,急忙快走幾步搶過熱水瓶,給“笑麵虎”把茶水沏上。蓋上蓋子之後,端到“笑麵虎”的辦公桌上,說道:“這不,我下午前兒才跟餘特派員一塊兒堆兒出的院。科長,你說我這能走能蹽的,就算科長恩典賞我在醫院多享幾天清福,我這心裏邊惦記著科長身邊少一個人伺候,叮吧鬧心,還不如回到科長身邊好得更快。……”
“哦?……餘特派員也出院了?餘……餘特派員的傷好利索了嗎?……”“笑麵虎”有些詫異的問道。“笑麵虎”也許是有些沮喪,或者說是失落。因為,餘震鐸一出院,“笑麵虎”的那輛福特牌“專車”就得完璧歸趙了。那輛福特牌轎車本來就是警察廳配給餘震鐸的嘛,他“笑麵虎”隻不過是臨時用用而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瞅這架勢,他“笑麵虎”明兒個上下班又得蹬自行車了。
“哪兒能那麼快!八成是有啥要緊事急著出院吧。……”欒一平眨著小眼睛答道。
常言說得好:“小眼睛迷人,大眼睛電人,不大不小迷死人!”可“笑麵虎”那雙不大不小的三角眼總是笑眯眯的,任誰看起來也都是迷死人那夥兒的,絕非殘忍陰險的人。“笑麵虎”本來被欒一平左弦拍、右弦拍,拍得渾身八萬六千億個汗毛孔都透著舒爽,可是,餘震鐸的出院又似乎讓他感覺到少了些什麼。真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呀。
“笑麵虎”仰靠在寬大的皮椅上,順嘴問道:“我說一平,屠鑫銘回來了嗎?……”
“屠鑫銘?……唉呀媽呀……科長還不知道呢吧?鑫銘這把可倒了血黴了!唉……鑫銘又添彩兒了,簡直就成了他媽的”十不全”了!也不知道這鑫銘咋得罪了憲兵隊特高課的小野平太郎少尉,在市立醫院門前讓小野平太郎少尉打了個半死,那腦瓜子血絲糊啦的,整個浪兒都打成豬頭了!這鑫銘抱小野平太郎少尉家孩子跳井了咋的,小野平太郎少尉咋這麼狠呢?我和餘特派員出院了,鑫銘反而住院了!……”欒一平滿臉兔死狐悲的痛苦不堪。
“笑麵虎”猛地坐直了身子,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但他隨即又冷靜了下來。那屠鑫銘是誰呀?那可是“笑麵虎”在特務科最信任的人,也是他“笑麵虎”的兄弟。無論是什麼人,不管他是黑白兩道的什麼大佬,瞅他“笑麵虎”的麵子也得敬屠鑫銘三分。要是誰虎了吧唧、五馬長槍的敢動屠鑫銘,“笑麵虎”一定要讓他死得極為難看,就連他親爹親媽也認不出來他。可是,小野平太郎就不同了,他可是日本人,又是憲兵隊特高課的軍官,為了自己的兄弟去和日本主子硬鋼?“笑麵虎”不由得有點泄氣了!
欒一平見“笑麵虎”的臉上陰一陣陽一陣的,知道他此時又驚又怒,隻是為了保持顏麵,強作鎮定而已。欒一平試探著說道:“科長,您還沒吃飯呢。我這就給仁和樓掛電話,讓他們給您做一個您最愛吃的”鬆鼠桂魚”送來,再給您盛一碗大米飯!……”
“鬆鼠桂魚”本是蘇州的一道特色名菜,屬於蘇幫菜係,是仁和樓的招牌菜。
傳說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在蘇州品嚐了用鯉魚製作的“鬆鼠桂魚”,也稱為“鬆鼠魚”,讚其美味。後來,“鬆鼠桂魚”這道菜逐漸發展成用鱖魚製作。“鬆鼠桂魚”這道菜看起來色澤橘黃,吃起來外脆裏嫩、酸甜適口。哈爾濱沒有鱖魚,用鬆花江大鯉魚製作成“鬆鼠桂魚”這道菜,既有哈爾濱的特色,也算是恢複了乾隆皇帝所吃“鬆鼠桂魚”的本來麵目。
“那就不必了,何必讓你破費!再說了,大米是專控物資,滿洲人是不能吃的。咱們警察廳是執法部門,哪兒能知法犯法。……”“笑麵虎”猛然驚醒,急忙假門假事的推辭。
欒一平笑嘻嘻的說道:“科長您總是這麼嚴格的要求自己,讓我們這些屬下實在是慚愧!我上把假扮餘特派員您賞了我二百塊”老綿羊票子”,我還沒花呢,拿出點兒來孝敬科長您那不是理所應當的嘛!再說了,那大米飯咱們特務科裏那些日本同事和朝鮮同事不是上頓吃了下頓吃嗎?我吃了是”經濟犯”,您是他們的長官,抽冷子吃一頓有啥了不起的?……”
“笑麵虎”知道自己手下這幫小特務沒一個好餅,論起坑繃拐騙來一個比一個能耐。吃館子花錢?那純屬謠言!這幫家夥要是不再訛老板幾個零花錢兒,那老板就得燒高香了。但是“笑麵虎”不願說破,他隻是笑眯眯的對欒一平連連點頭表示讚許之後說道:“那好,就讓你破費了!你過,一平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了錢別亂造,攢起來娶個媳婦。……”
“謝謝科長!謝謝科長!……”欒一平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答道。在臨出房門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科長,才剛周隊長找您,說是有要緊事兒向您報告!周隊長好像還沒走,我給他掛個電話,告訴他您回來了行不?……”
見“笑麵虎”點頭表示同意,欒一平這才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