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紛紛暮雪下門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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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電車的司機歪戴個帽子,半啦腚坐在摩電車內正前方的椅子上,嘴裏哼著《滿洲姑娘》小曲兒,左手握著鐵製的啟動栓,右手操縱另一個把柄在一個有刻度的圓盤上來回滑動,還不時的用腳踩著腳下的一個響鈴,發出“叮當”、“叮當”急促的鈴聲,警告路上的行人和車輛注意一點,有摩電車來了!注意一點,摩電車在兩條鐵軌上跑,拐不了彎兒,壓死白壓。
雖然過年了,可哈爾濱還是死啦冷。摩電車內的溫度和大街上幾乎沒有什麼差別。車窗的玻璃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霜,冰霜上有很多洞,隻不過洞的上麵結上了更薄的一層霜。這些洞是乘客向外張望時看不到車外的街景,用手摳出來的。摩電車的司機就沒有乘客那麼愜意了,他得不斷用木片刮去前窗玻璃上的冰霜以便瞭望。最辛苦的還是售票員,收錢、撕票、收票,由於手必須暴露在外麵,常常凍得通紅。
那個時候的技術水平有限,摩電車行駛在鐵道上,一點也不平穩。郗世貴的身子隨著摩電車晃來晃去的,急促的鈴聲,仿佛就像他的心情一樣。那前兒在哈爾濱的大街上,到處都是穿製服的憲兵、警察,還有穿便衣的特務,隨時都會攔住行人盤問、搜查。老百姓不懂政治,也不敢過問政治,就憑特務的一張嘴。特務說你是“思想犯”你就是“思想犯”,特務說你是“反滿抗日分子”你就是“反滿抗日分子”。你膽兒肥了敢虎了吧唧的頂嘴?輕則一頓棒子燉肉,倒黴一點兒就給抓進了笆籬子。再想出來,不知道得花多少錢。就算是出來了,也是廢人一個了。也就是說,在哈爾濱做地下工作十分危險,隨時有被捕的可能。
郗世貴出身於獵人世家。也許是繼承了獵人優秀的基因,郗世貴為人很機警,似乎天生就有特工的潛質。經過幾年殘酷的地下鬥爭,郗世貴更加成熟,成為優秀的地下工作者。
郗世貴在莫斯科東方大學初級班學習結束時,“GRU”的菲利柯洛夫部長出席了畢業典禮,親自向學習成績最優的五名學員頒授獎章,並授予這五人“老毛子”陸軍上尉的軍銜。在這個初級班中,有很多中國人,還有蒙古人、朝鮮人、捷克人、波蘭人,甚至日本人。能夠獲得“老毛子”陸軍上尉的軍銜,著實令其他學員羨慕的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郗世貴總是牢記著在“老毛子”的初級班學習結束時,莫斯科東方大學校長保夫津廖莎曾勉勵這些初級班的學員:“你們將來每個人的戰鬥力都將超過一個師!……”
“國際北滿特科”是有組織、有計劃、有規模的沉重打擊小日本鬼子的地下組織,其中以郗世貴,也就是沙士山諾夫所領導的“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最為活躍。“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雖然隻有七名同誌,但是他們分工明確、配合默契、行動隱蔽、機智靈活,炸毀小日本鬼子軍用鐵路、燒毀軍用倉庫。潛伏在日偽內部,獲取、傳遞緊急情報並與正麵抗日戰場相呼應,成為了國際反法西斯戰爭強有力的組成部分。“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能夠取得輝煌的戰績,原因固然有許多,但是,和郗世貴機智靈活的領導是分不開的。
“冬妮婭”傳來小山子被捕的情報,沙士山諾夫並沒有驚慌失措。不管小山子能不能挨過小日本鬼子憲兵隊的“一百殺威棒”,沙士山諾夫首先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切斷與小山子原來有關的聯係。做地下工作本身就危機四伏,沙士山諾夫雖然早就有好幾套應付出現意外的辦法,但是小山子的被捕實在是事出意料之外。小山子盡管不認識“冬妮婭”,也不知道有“冬妮婭”這個人存在。但是“冬妮婭”既然說相救,就一定有辦法,沙士山諾夫對“冬妮婭”還是有信心的。小山子還是有希望的。可是,為了應對可能出現小山子叛變的萬一情況,沙士山諾夫按照組織紀律,還是做好了應付最壞情況出現的準備。
“小山子”長著一副娃娃臉,不僅長得十分可愛,能說會道的也十分機靈。他雖然還差三個月才滿十八歲,可是自從沙士山諾夫從延安來到哈爾濱,他就跟著沙士山諾夫當交通員,如今已經二年多了。沙士山諾夫向解耀先介紹說小山子隻是國際北滿特科“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的外圍人員,也就是一個積極分子而已,是不想讓解耀先過多注意小山子而已。
國際北滿特科“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的七位同誌,除了沙士山諾夫自己和他的老婆宋曉霞,剩下五個同誌。其中小山子被捕,沙士山諾夫需要通知按預定方案轉入地下的隻有潛居在哈爾濱交通株式會社附近的四位同誌。以往這種通知的工作都是由小山子負責的,小山子如今被捕了,情況十萬火急,這些同誌說什麼也不能落在小日本鬼子憲兵手裏。沙士山諾夫還需要把小山子被捕的情況緊急通知潛伏在哈爾濱交通株式會社內,代號“謝廖莎”的國際北滿特科交通員。再由“謝廖莎”向國際北滿特科負責人瓦西裏同誌報告。
小山子不認識“謝廖莎”,和“謝廖莎”的聯係曆來都是由沙士山諾夫親自負責的。沙士山諾夫反複思考著轉入地下過程中可能出現的漏洞,還好,一切都在按他已經做好的計劃進行。沙士山諾夫臨出門前,對他的老婆宋曉霞千叮嚀、萬囑咐,家裏所有的東西都別動。隻攜帶幾件隨身換洗的衣服,帶著孩子先去顧鄉屯的安全房暫時躲避。
隻要哈爾濱交通株式會社附近的四位同誌安全分散轉移,整個國際北滿特科“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就安全了,不會影響“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的戰鬥力。稍事休整幾天,躲過小山子被捕的風聲之後,“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又會活動在哈爾濱的大街小巷,戰鬥在白山黑水之間。對於這一點,沙士山諾夫是很自信的。
小山子的被捕和“狄安娜”綁架小日本鬼子關東軍參謀長武田德重中將的行動失敗後,小日本鬼子憲兵的大搜捕不無關係。除了“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沙士山諾夫他自己的部下,沙士山諾夫最惦記的就是臨時調給他領導,哈爾濱市市委書記“連翹”的那位部下“老六”同誌了。沙士山諾夫必須抓緊時間,想方設法聯係到“連翹”,將小山子被捕的消息通知他,也讓那位“老六”同誌盡快知道出現了危機,從而迅速轉入地下。
一想起那位“老六”同誌,沙士山諾夫就對“連翹”有想法。沙士山諾夫,也就是郗世貴和“連翹”,也就是陸學良是莫斯科東方大學初級班的同班同學。在這個班中郗世貴的化名是“沙士山諾夫”,陸學良的化名是“久加諾夫”,這兩個“懦夫”睡的是一個寢室。莫斯科東方大學初級班有很嚴格的紀律,學員之間是不能隨意交往的。沙士山諾夫是從吉東密山轉道海參崴去的莫斯科,可他猜測“久加諾夫”是從上海輾轉去的莫斯科。兩個“懦夫”從此開始了緊張的學習和訓練生活。隻不過,此“懦夫”非彼“懦夫”。“沙士山諾夫”門門功課優秀,可“久加諾夫”無論是汽車駕駛、騎兵戰術和射擊等,或者是爆破、軍用化學和遊擊戰術沒有一門成績是優秀的,有的功課甚至得需要補考一、二次才能通過。自然了,“沙士山諾夫”獲得“老毛子”陸軍上尉的軍銜,“久加諾夫”就是羨慕的哈喇子都流出來那夥兒的。
兩個“懦夫”在莫斯科東方大學初級班畢業之後,就各奔東西,一個回了上海,另一個去了延安,從此中斷了聯係。這世間的相遇,是無數個偶然的疊加在一起形成的必然。而人們無法掌控這些偶然的發生,所以隻能將最終必然的相遇歸結於緣分使然。兩個“懦夫”也許緣分未盡,一年前,“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在配合哈爾濱市委執行一項項任務過程中,兩個“懦夫”受各自上級的指派,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在“狄安娜”綁架小日本鬼子關東軍參謀長武田德重中將的行動中,昔日眼睛一轉就是一個心眼兒的“久加諾夫”,也就是現在的“連翹”,在介紹“老六”同誌時,說是他最新發展的“下線”,這話沙士山諾夫就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如果“老六”僅僅是“連翹”手下一個普通的同誌,國際北滿特科負責人瓦西裏同誌這麼重視的可能性是很低的。何況,為了抽調“老六”這麼一個普通的同誌參加行動,省委居然幾次三番冒險拍電報請示延安社會部。唯一的解釋,就是“連翹”這個老同學沒有說實話。“老六”的身份屬於絕密。
沙士山諾夫的黨籍雖然已經轉為“國際”,但是他的心還是一顆中國心。對“連翹”不滿歸不滿,有意見歸有意見。沙士山諾夫可以罵“連翹”,但是為了預防出現萬一情況,減少黨的事業所受的損失,沙士山諾夫指示“冬妮婭”,必要時要不惜代價保證“老六”同誌的安全。
沙士山諾夫歎了口氣,心中暗想道:“唉……小山子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小日本鬼子憲兵慘無人道的酷刑,真讓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