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源村張家是一個大家族，原本是外來戶，靠著橫山縣張氏發展成溪源村最大家族。大大小小總共有二十八戶人家，溫茹娘在大年初一隻準備了這二十八戶人家的年禮，今年就全靠兩個兒子去拜年。
    張和強這次去的張二順家與他家關係都沒出五服，兩家的爺爺輩是親兄弟。不過除了逢年過節的走禮，他們家一般不怎麼和張二順家來往。因為張二順很年輕就過世了，當時他爹都沒出生，他堂兄比他爹年紀都大。
    “二順伯娘，新年好，和強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張和威遞上年禮，張二順寡妻白氏接過後，轉交給兒媳婦小白氏。
    張白氏當年跟著父母爺奶逃難到溪源村，為了能在溪源村立足張白氏就被她爺爺送給張二順當媳婦。沒想到她命薄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要不是她給張二順生下了一子一女，怕是要被婆婆磨搓死。
    後來為了讓白家在溪源村能過得更好，也讓娘家能更盡心的幫扶她一家子，她就給自己兒子說了她大哥的女兒當媳婦。也是因為她年紀輕輕就守寡，她不怎麼和村裏其他人家來往，畢竟寡婦門前是非多。
    “和強兄弟，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小白氏動作利索的收好年禮，又給張和強上了一碗白開水。嘴上說的是熱茶實際連茶沫子都沒有，隻給一碗白開水，可見張二順家的日子在張家這個大族中是算差的了。
    因為當家男人年紀輕輕就過世，當年獨子張鐵牛才八歲，獨女張美娘七歲。一開始跟著公婆一起住，後來不知為什麼兩家分了家，張大順家的硬要張二順母子三人搬出去住，不然就一哭二鬧三上吊。張大順家的出身溪源村何家，雖是旁係但何家是溪源村大族，白氏不敢鬧就托了娘家大哥置了個小宅子，母子三人搬了出來。
    兩家分家的時候白氏並沒有分到多少錢和地，等兒子張鐵牛長大後她也不敢讓兒子跟著去護商，就用張二順的葬喪銀子和分家銀子買地。地裏的產出夠一家嚼用，農閑時張鐵牛會出去幹些短工掙點錢，所以張二順家的日子並不好，和張大順家的關係也挺差的。
    “多謝鐵牛嫂子。”張和強結果熱水喝了一口。
    “和強，你開春要跟著去護商嗎？”張鐵牛就是一個憨厚的農家漢子，他隻想本本分分種地，並不讚同族裏參合張氏的護商隊。不然村裏族裏不會有那麼多寡婦，他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失去父親。故而他看到同樣失去父親的張和強才會多嘴問話。
    “要的，已經和商隊管事說好了。”張和強解釋道：“我家中的田地不夠吃用，每年都要買糧才能撐到來年夏收秋收的。而且我娘的身子村裏人都知道，不能幹重活得養著，筆筆都需要錢。要是沒有護商的路子隻出不進，怕是撐不多久。”
    “也是你家開支大，五湖叔去了沒多久你家買了多少東西？又是羊又是桶的，羊就算了，開春能配種產崽，養大了也是一筆進項。可是你前幾天拿回來的那個鐵桶有什麼用？多拋費錢，那錢能買一畝下田了！”張鐵牛是個實在人，他沒想過兩家來往不多，他一個隔房堂哥怎麼好插手張五湖家的家事。他是怎麼想的，也就怎麼說了。
    “那桶還挺有用的。”張和強解釋道：“冬天點矮爐一般是用來烘衣服，可是也沒有天天都有衣服烘的。有了那個鐵桶到了冬天就能天天燉大骨湯，好喝又省柴，鐵牛哥也可以去鐵匠那打一個。”
    “哎呦，和強兄弟倒是和嫂子說說那個桶多少錢一個？”小白氏和張鐵牛二十年的夫妻，都不用看張鐵牛的臉就察覺張鐵牛下一句話定不是什麼好話，立馬搶先說話。
    “三兩銀子，確實有些小貴，不過可以用很多年。鐵匠也說有問題可以送過去修補，還是挺值的。”張和強從小就見慣了張五湖在花用上從不摳摳搜搜的，如今溫茹娘的消費觀更是超前，這就影響了張和強如今的消費觀。所以他此時說這話還有點小驕傲，因為這鐵桶是他去鐵匠鋪訂的，他還砍價便宜了一錢銀子呢！
    “值什麼值？”張鐵牛一聽就火了，他覺得虧大了便道：“三兩銀子都能買一畝半的下田了，每年能多產多少糧食？你買一個桶不夠，到了冬天還每天買骨頭燉湯，這裏裏外外耗費多去錢？你和你大哥就是年紀輕，不懂當家！”
    張鐵牛也知道張五湖從前是怎麼寵妻無度的，之前張五湖能掙錢，他家怎麼花錢旁人都不能多嘴說什麼。如今張五湖不在了，他婆娘還大手大腳的，也就是那女人是長輩，他作為晚輩不好責罵，不然他剛剛就不僅僅說張和威張和強兄弟了。
    被一個說不上親近的堂兄無緣無故的指責，張和強臉上大變，冷聲道：“一畝半的下田能產什麼？辛辛苦苦一整年連一個人的口糧都掙不來，費那個勁幹什麼？隻要我能在商隊中趟一個來錢的路子，就夠一家人吃用了。種地能有什麼出息？！”
    被一個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小孩子這麼說，張鐵牛臉都氣青了。張白氏和小白氏連忙兩邊滅火，大過年的他們也不好和一個小孩子置氣。何況張和強家有人脈，和族裏關係更親近，他家要是和張和強鬧起來，怕是不占理。
    張和強勉強和張白氏交談幾句就告辭回家了，心裏已經把張鐵牛拉進不可交的人的名單中。
    待張和強走後，張白氏語重心長的對張鐵牛說：“你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你福泉還小兩歲的孩子，你和他都沒什麼交情，有些話就不能說。”
    “我不是看他沒爹了，才多說幾句。沒想到他一下子翻臉了，真沒教養！怎麼說我也是堂哥。”張鐵牛臉上還帶著怒氣，不過神色卻有些不自在。
    “他和你不一樣，人家從小嬌生慣養受不得氣。”張白氏見張鐵牛語氣落下來了，就語帶哭腔的說道：“你沒福氣，八歲沒了爹，小小年紀跟著為娘吃盡了苦頭。一文錢要掰開用，收成不好的時候要吃糠咽菜的，都是我沒用，總是被人欺負！”
    “娘，是何氏那個老巫婆容不得人，這哪裏是你的錯。”張鐵牛一見母親流淚了，立刻把張和強忘記了。“張鐵鬆沒了就是何氏那個女人的報應！”
    張鐵鬆是張大順和張何氏的次子，和張二順一樣二十七歲時沒了。因為張白氏和張何氏不好，兩家雖然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是第三代的關係差得很。就這樣張白氏很自然的把話題轉到大房張大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