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秋風蕭瑟 第四十章致命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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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生產過程屬嚴重危險性的某品種訂單激增,楊寶營決定由津騰公司生產。所以必須對津騰公司生產車間的現有設備加以改造,以便今後讓一個車間能適應兩個品種的交替生產!決定一下,董祿白工不得不再次奔赴內蒙。
白工作為總工程師對楊寶營所有的決定都不曾當麵反駁過,卻於背後時不時地迸出幾句不認可的言論:“這是犯衝突的兩個品種,又都屬易燃易爆型,老板不懂化學才敢做這樣的決定。兩個品種之間的轉換至少有三五天的調整準備期,這還得說是在這次的設備改造完成後。”
董祿一聽這話那叫一個憋屈:這話要是同著老板的麵說才有效果呀,他糊塗,你可不能糊塗啊!真真是個鋸了嘴兒的葫蘆。如今再怎麼艱難也得往前推,大隊人馬都已經開赴到車間裏啦。不按老板的要求幹完,甭想回天津。立體交叉作業!似乎有一張倒計時刻表催逼著大家。董祿心裏清楚,誰也不願意在這個倒黴地方多呆上一天!
現場總指揮便是董祿,白工為顧問,郝雙來負責協調各項事宜。一切都按預先設計好的方案推進著。董祿每天晚飯後都會翻看一下日曆,盤算著回津的日子。他每次到內蒙出差回津後都會與出國好友的老婆短暫相聚,然後再裝作才回來的樣子返回家中。這位已與他交往十年的女友,因其老公出國時委托董祿照顧她,董祿便順理成章地充當起她臨時丈夫的部分責任,開始時隻是些搬弄個家什啦、修理水管啦什麼的,後來就因一次晚間的情投意合便突飛猛進到了床上。老當益壯的董祿把朋友妻照顧得可謂是無微不至,以至於朋友妻都不再思念遠在國外打拚的親丈夫了。
終於在計劃工期內的最後一天,大夥略略晚收工一個多小時徹底完成了全部設備改造。領導們一高興,現場發話:“洗澡後到山下聚餐,今天不醉不歸!”好,這二十幾天都沒正式安心喝過一頓酒!
白工煙酒不沾,洗澡後選擇在食堂用餐,所有管理人員都去了山下飯館。白工終於可以為回家做準備了,他又如往日般先倒在床上舒展著腰身,再起身時,天色已暗。白工想去廁所,剛拐過食堂山牆,卻見車間方向隱約煙紅陣陣,像是著火了?白工驚出一身冷汗,又往車間方向走了幾步,沒錯,是著火了,怎麼還有“咣咣”的如同地震的聲音,是什麼墜落砸地聲吧?身後有從浴室中走出的職工,互相對答著:“怎麼感覺跟地震似的,這半天?喲,車間著火啦!”
白工下意識地摸出手機趕緊給郝雙來打電話:“你們快回來吧,車間著火啦,火勢不小,我看得報警!”
“報吧,快打119!”郝雙來他們連主食還沒得見,便被白工一個電話召喚而歸。暗色中從大路上望向津騰公司,尚分辨不清失火的跡象,一幹人等急速奔行,愈近愈明顯,至公司門前,已見火勢漫延到了三樓。
此刻,已不知有幾個報警電話被撥出,相鄰的亞飛公司早已有人跑到這邊幫著一塊救火,津騰公司院中亂作一團。車間內的紅越發明亮!
架設好的水龍帶噴出的水柱根本打不到火苗處,所有的滅火器具都因無法靠近而成了擺設。等吧,隻有等園區消防隊的救火車,怎麼還沒到?按理說從接到信息就發車,也就二十幾分鍾的路程。人們是望眼欲穿!呼啦啦的東風猛勁地吹。
終於,有車拐進公司門口,是那兩輛時常在路上澆花澆草的消防車!一輛居然提出需要加水,加吧,無水消防車既然都開到了院裏,你還能說什麼!另一輛鋪設好了管線,水卻噴射無力,加壓泵出了毛病!幾個消防員鼓搗著加壓泵。
“這幫狗B們,平時拿消防車當綠化車用,關鍵時刻掉鏈子!”好些人都破口大罵,嘈雜聲影響了消防員對雜音的辨別。接著打119,救援哪!車間裏不時有罐體墜地聲,咚咚的震撼著在場的每個人。既然滅不了車間裏的火,大家隻得采取隔離法,保護好旁邊車間的物品。
再遠處的消防隊已隸屬寧夏,跨區域調動,流程一個都不能少!
火苗已竄至四樓。
時間早已被忘記。一張張無奈的臉麵朝紅彤彤的車間方向,無不透出莊嚴與肅穆。
當第二梯隊的消防車趕到時,連屋頂都已開始坍塌!噴射而出的水龍無異於杯水車薪,肆虐了兩個多小時的大火,誰還能靠近?欲哭無淚中的等候,等候所有可燃物都化為灰燼……
沙漠中的夜晚,潮濕的人們竟然感覺不到冷。紅光消散之際,大家才意識到東方已泛白。了無睡意的人們靠近冷卻下來的車間,所看到的一切是今生麵對的第一次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的場麵——黑糊糊的車間裏樓板無形柱梁斜插罐釜亂橫,那份恐怖於無聲中漫延著。
電波早在火勢初起時便把消息傳遞到天津,上至楊寶營下至百斯德宿舍院,幾乎是盡人皆知。楊寶營楊明舉任常洪火速前往內蒙!幾位股東的行程完全被打亂。
僅僅一上午的工夫,網上電視中的新聞播報被越來越多的人談說著。
三位股東抵達津騰公司,便介入到事故分析會中。以董祿為首的關於前一天的工作陳述中顯露出疑點:最後一道工序焊接塑料管道時,興許有火星落入殘留著先前一個品種粉塵的管道中。物料粉塵漸漸引燃了塑料管道……曾經在百斯德發生過的小事故竟被複製到了內蒙!隻是唯一的區別:百斯德的生產車間鮮有無人狀態,而津騰公司車間裏但凡有一個人影,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災難!
當幾位維修工指出園區消防車因故無法正常使用而導致失去最佳的救火時機時,引起當地官員的警覺:查他們的證件是否齊全!在事情未弄清楚前,不許任何人離開津騰公司!實話實說的維修工後悔死了:本已買好回津的車票,這下不知何時才能回家轉。
現場依然被陳列著。所有人的精力都被整天整天的分析會纏拌住。
隻有夜晚。沉靜下來的廠區,讓郝雙來連屋都不想走出半步。接手成天健的工作才兩個月便遭此一劫。阿彌陀佛。是自己的罪孽太過深重嗎?在天津百斯德工作時已經違背了佛意,到了津騰,簡直就是更加——助紂為虐。而佛隻怪罪明知故犯之人!老板們掩耳盜鈴地糟蹋著子子孫孫賴以生存的土地山川河流沙漠,他們不信佛,佛祖不會怪罪,而自己呢,已一心向佛,呆在這樣的環境中隻會加重自己的罪孽,即便每天都在吃齋頌經。佛祖啊,我該怎麼辦?你快救救我吧!郝雙來手中的佛珠已撚得亮如水晶,心中愈亂,撚得愈勤愈快。來之前攢足的勢氣一泄無蹤影。該撤啦,在自己當差的日子裏竟然讓公司損失了千萬,也許隻有引咎辭職方可贖罪,於己,於楊寶營,都是最好的交待。連續數晚的冥思苦想,郝雙來已暗做決定:待後續事宜處理完畢,便讓賢!鬱悶中的郝雙來跟老婆通了電話,老婆心疼之際隻剩安慰:隻要你人好好的,怎麼著都行,就算你回家不幹嘛了,咱也夠吃夠喝,我跟兒子在家等你!有了老婆的支持與理解,郝雙來心態逐漸趨於平和。
在一次沒有外單位人員在場的討論會上,白工無意中透露出以往在津騰公司中發生過類似小事故,隻不過是燒毀一節塑料管道,不用向任何人彙報罷了。楊寶營便問及董祿,董祿眨眨小眼睛,不得不點頭承認。損失不大的小事故被成天健瞞了過去!內心抓狂的感覺讓楊寶營殺人的心都有,他恨!
事故分析會一場接一場,領導層的論調也有了指向:任何人都無責任!董祿暗自高興,白工暗自慶幸,孔慶金頗多無奈,唯有郝雙來內心是說不出的痛:這麼大的損失麵前,罰誰開除誰,都於事無補,也許這樣的結局是最佳選擇!
當楊寶營離開津騰公司時留下最終決定:聯係安裝隊,拆!然後按先前的工藝縮小規模重建!董祿接令後,安排過來一位“滿不懂”型國企下崗職工出身的百斯德動力部職員,便也回了天津。折除現場與白工無關,白工安然回津。
如此,津騰公司隻剩郝雙來留守。郝雙來懶得看那位滿不懂,他是走一步問一步,純粹是煩上添亂!白天,安裝隊從車間裏一點點拆除的設備殘骸都堆積到大門前的空場上,黑色枯骨般的堆積,仿佛讓那驚魂動魄的夜晚再次回放!郝雙來開始失眠了,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掙紮在燃燒著的通紅通紅的車間裏,或是跌落到黑黢黢的無底深淵中,周遭被一根根鋒利的柱棒包圍著……醒來便是一身冷汗。他已不能再去多看一眼那日漸龐大的破爛堆,仿佛那一根根一塊塊猙獰著的廢銅爛鐵隨時都會化成青麵獠牙的厲鬼撲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