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上班幾個月，辦公室主任劉紅便開上一輛深藍色夏利N5轎車，引來眾人的側目：是工資太高了，還是人家一直就有購車的打算，隻是湊巧在進了百斯德公司後才入手。憑大家如何猜測，人家上下班的瀟灑已是有目共睹。
    自從鄭總規範了各部門的運作流程後，所有辦公設備的采購已劃歸到辦公室名下，這份工作當然由劉紅負責。她表現出的那種積極態度，同樣是屢次得到楊寶營的肯定。
    在接到為倉庫招聘文員的信息後，劉主任開始了與班亮的接觸。
    “您列出的條件，我看了，一下子縮小了好大的選擇範圍。”劉紅於一天午後來到倉庫辦公室中。
    “慢慢招吧，我隻想找個可以幹上兩三年的，不想像樓裏培訓銷售內勤似的，三五個月就換一批，我可沒那份閑心總免費培訓新人。”班亮直截了當地說。因為身居陰山背後，班亮頭一次與這位被老板尤其看好、業務能力與裘嵐不相上下的辦公室主任打交道。偏偏那種種優秀從來不會被大樓以外的生產係統人員感受到，班亮部門的事兒惹得她親自出麵，他是深感榮幸。
    “那往後再開會您可得想辦法去，不能因為這個崗位缺人，不參加會議。”劉主任說話如此到位。
    “我首先保證發貨的正常運轉，然後再談別的。不可能我去前邊開會，這邊十好幾口子大眼瞪小眼地坐那等我，我散了會，他們再加班。主要是所有的信息都通過這台電腦傳遞過來，要是離開十分八分的可以，時間長了，沒戲。”班亮不再看她，開始接收信息。
    “既然這樣，我盡快找。”劉主任從未在大樓中遭遇這樣的對待，訕訕地站起身。
    楊明舉風一樣掀門簾進了倉庫辦公室：“班亮，趕緊派輛叉車去汙水，一會兒環保的來。”
    班亮趕緊給魏永順打手機。楊明舉扭身離去。
    劉主任從入職那天起便對這位嗓音洪亮身材高大的生產經理有深刻印象，不由自主地說：“楊廠長真精神。”昨天下午班亮為他理的頭發，精致的發型愈添光彩。聽劉主任如此一說，班亮隱隱一笑。
    “那先這樣，班主任，一有合適的人我就通知您，您先忙著。”她抽身離去。
    時隔三五日，劉主任領著一位健壯帥氣的男生走進倉庫辦公室。
    “班主任，這是田冬，二十三，未婚，正好滿足您的條件，他也願意來這幹，我可把人交給您啦。”劉主任一臉微笑地說。
    “太好啦！讓劉主任費心啦！”班亮趕緊起身。
    “你們談工作吧，待遇方麵我們已經談好了。”劉主任轉身離去。
    對這位田冬，班亮有一種眼熟的感覺，問道：“你不是才進廠的，我好像在大樓裏見過你。”
    “是，一直跟任經理幹銷售，今天通知我來倉庫做文員，我就跟著劉主任過來了。”說笑間，唇紅齒白的田冬環視著整個辦公室。
    “這邊的環境不如大樓裏，你願意過來，我很高興。幹銷售多好，怎麼轉到內勤崗位來了？”班亮有些疑惑，不敢相信他會自願接受這樣的調動。
    “我才來半年，跟任經理出差有兩個多月吧，所以跟大家都不太熟。今天一早，任經理讓我去辦公室報到，劉主任說我不適合幹銷售，給我調動一下工作。我當時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沒說來倉庫前，我自己琢磨著要是讓我去幹化驗員，我就不幹了，一說來倉庫，我就同意啦。您放心吧，我即打算來您這報到，肯定幹好這個崗位。”田冬覺出班亮的擔憂。
    班亮略略心安：“你坐吧，我先給你講講工作內容。”班亮拉過一把椅子讓他坐到電腦前，整整一上午的講解。
    “腦袋都大啦。”田冬嗬嗬一笑。
    班亮說：“沒關係，先了解個大概，這是手寫版崗位手冊，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從上麵翻找，專為你準備的。”班亮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筆記本，這可是班亮趁奧運停產期間專門為現在的接班人而精心編寫的。
    習慣了電腦操作的班亮，一下子又恢複到即將手工記賬的狀態。班亮麵對自己那張空蕩蕩的辦公桌，再看看身邊仔細研讀財務軟件的田冬，竟然一時找不到狀態了。屬於自己應該記錄的東西，當然在電腦中操作最方便，尤其是到月末結帳時，對各種數據的查詢與彙總根本就離不開電腦，怎麼辦？申請吧。過去是直接找楊明琦，現在呢，已劃歸到了辦公室劉主任那，堅持了一兩天，班亮終於向楊明舉先開了口：“我琢磨了好幾天，想再申請一台電腦，不知走嘛程序，是跟你說就行，還是直接找辦公室？”他希望由楊明舉代為運作此事，那麼成功的幾率就會高些。而在之前某次有班亮參加的高層會議上，他已經毫不客氣地提出運行ERP所需的人員及硬件配置：上一個人，增加一台電腦，及一台刻板機。均遭楊寶營當場否決。那之後即使是自己再榮幸地被通知列席高層會議，班亮再也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而一次又一次的提議無論其合理與否，基本上都被楊寶營笑以化之。這一點，楊明舉早已悟透：同一件事若由鄭總或其它外聘的管理者提出，準成；偏楊明舉班亮之類的人提出，板兒被駁回。班亮越發相信楊明舉私下裏總結出那條無形的定律。
    “寫個申請吧，我找劉主任。現在嘛事都講流程，大夥各司其職。”楊明舉也學會了講“流程”兩個字。
    “好吧。”寫字對於班亮來說太簡單不過，一揮而就。之後便是等待。
    一天午飯後，班亮正坐辦公桌前出神，辦公室劉主任拿著飯盒翩然而至。班亮身後的沙發上朱愛國已起了鼾聲，床上的田冬也在閉目養神，裏屋的任師傅才剛躺下。
    劉紅坐在班亮對麵，班亮不知她為何這個時候出現。
    “楊明舉把您的申請送到我那了，我是來跟您了解情況的，如果不上電腦，您跟田冬合用一台，行不行？”劉紅倒爽快。
    班亮一聽，心裏登時不快，沉了沉說：“我寫個申請可不是心血來潮，我也是經過再三考慮才跟楊明舉念叨，得到他的認可，我才寫的。田冬的電腦主要負責成品收發的信息傳遞跟所有票據的錄入，這兩塊兒工作基本上占用一整天。我手頭的賬目現在還在電腦中，都是利用田冬休息時整理的，中午或者周日。如果到了月底月初，兩個人都要用，肯定犯衝突，關鍵是會影響到財務的結賬進度，說白了就是會影響工作。”
    “影響工作可不行，要不這樣吧，我先把小梁那台借給您，等您不用時再還給辦公室。”劉主任居然會有如此之策。
    “您要這麼安排，我肯定沒意見。不過醜話咱可說前頭，借過來有日子，至於哪天還，我可說不好，也許三五個月，也許一兩年。還有，小梁那塊工作受了影響跟我無關，您要跟小梁解釋清楚。我什麼時候過去搬，聽您消息？”班亮早就聽說大樓裏僅近幾個月中就增添了三四台電腦，怎麼一到這邊申請購置，就會有如此怪異的安排？
    劉主任定定地看了會兒班亮：“讓我再考慮考慮，那先這樣，打擾您休息啦。”她笑了笑，拿起飯盒起身而去。
    班亮隻說了句慢走，便起身踱起步來，不時捋捋胸口。被邊緣化的輔助部門，撤了它不更省錢！所以，班亮現在一步都不願走進辦公樓，眾多陌生麵孔如雨後春筍般填滿了每個角落。聽說又在招聘采購部長生產部長外貿部職員。如今，在鄭總的高水平管理下，生產部也大受其益：周傳福掌管安環部，增加了一名安全員；董祿負責動力部，下設三名職員，目前已有兩名國企下崗職工占據兩職，正在招聘中的是電腦繪圖員；闞月斌已專職生產調度，與新統計員之間完成了工作交接。
    曾經，征得楊寶營同意增加一個崗位名額比登天還難，現在怎麼啦？是否是受鄭總繪製的組織結構圖影響？太多的空缺之位，隻有補齊，那才叫正規！之後才能保證流程的正常運轉。
    管理，僅僅把目光集中在辦公樓中，而辦公樓外除技術研發部均屬楊明舉管轄，目前鄭總尚沒有精力顧及，要不是因為倉庫與財務銷售采購關聯得太緊密，估計也是無人關注的下場。至於辦公樓中如此浩大繁瑣的上水平管理工程何時才會達到目標，隻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