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進入9月份才正式開工，放假在家的職工們陸續返崗。蟄伏一個多月的人們以為即將迎來的又是如上半年如火如荼，卻不見任何高速運轉起來的跡象。銷售部訂單廖廖，生產部左右為難。所有的產品似乎都已被市場遺忘。到底怎麼啦？無論內銷還是外貿都如沉睡了般……
    終於，經濟危機的論調充斥了所有的媒體，從美國開始向外泛濫著，寰宇同此涼熱。危機便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主要議題。港口現出清冷之態，貨運汽車運輸量驟減，仿佛流動著的血液突然就粘稠起來。拉動內需的論調開始成為國內各媒體輪番報導的主題。
    還是那些人，一下子就閑了下來。人心開始惶惶，誰也不知道如此下去會是怎樣一種結局。再不用沒完沒了地加班，這倒是不爭的事實。
    難受的隻有楊寶營：大港公司上半年曆盡千辛萬苦籌措資金囤積的上千噸主材料，奧運會後竟然貶值超過千萬！從建立至今兩年半的純利潤也未達到這個數目啊！所有的股東心都在滴血。蒸發。各行各業都被蒸發了數額巨大的錢財。淒風苦雨中，百斯德集團勉為支撐。
    鄭總便被委以重任：趕緊抓管理，從管理中要效益，今年肯定是白玩兒啦！於是鄭總又開始從各部門的流程著手。那早已下發的流程圖基本上就是對各部門日常工作的圖表化，未對任何環節加以調整改動。那就意味著維持原狀唄。
    現如今，班亮天天守著電腦隨時更新庫存數據，隨時接收客服人員發送過來的信息。集中學習數次的ERP模塊化管理還未真正介入到實際工作中，實施前的諸多細節問題尚在討論之中。電腦網絡的延伸，省卻了銷售內勤人員的腳步。又添置了打印機，各式包裝嘜頭的製作全部從銷售內勤處轉移到倉庫這邊。如今的客服部由裘嵐掛帥，陳佳惠林帆劉蘭三位女生齊整整地陪伴著她。這三位同時麵對著班亮發送信息，班亮漸漸感覺出各自的工作風格與信息質量，點滴中便傳遞出她們各自在工作態度上的差別。
    班亮與陳佳惠的配合最默契，更加肯定了對她早已形成的良好印象。傳遞信息的間隙，陳佳惠便透露了關於張姐的消息：因為競爭銷售部長失敗，已心生退意。
    張姐現在才想明白自己無論在學曆還是為人上都遠遠遜於侯玉良，80後的職場男生已與裘嵐配合得相當有水平，又深得老板的器重。她哪有什麼資本，想想自己前後過程中的陪綁，純粹是在配合他們在演一場戲，說不定早就設計好結果呢。同樣是入職滿一年，學生們就有300元的漲幅，她如今已滿兩年工齡都沒有這個待遇。混亂的工資製度，自己竟然找不到該定位在哪個位置，來一個人一樣兒，給人的感覺分明就是隨便要：你認為你值，你就放心大膽地張開嘴！什麼對什麼啊！隻待年底拿到屬於自己的全部所得，便離開。
    班亮不願相信，為什麼他以為的優秀，都無法長久地留下！
    張姐又一次陪著陳佳惠到倉庫這邊拿單據，便坐了下來。班亮正在雕刻漏板。
    “班主任，您這手藝真好，我多早晚兒來，就沒看您閑著的時候。光電腦前就得一個常人守著，還得刻板，還得管整個倉庫，一般人可做不到！我可不是捧您，這腦子裏得裝多少事兒！”張姐向來說話嘎嘣脆。
    “樓裏活兒越減越少，人是越上越多，我們這正相反，想要人，到現在上頭還沒批呢，我也不想這樣。”班亮無奈地笑笑。
    “是呢，現在陳佳惠她們趕上好時候，回想我剛來那會兒，天天是水深火熱。現在就得感謝新領導，多為大夥著想。”張姐對陳佳惠說。
    “你別這樣說，張姐，我們的領導天天不務正業，一上班就往鄭總那屋跑，也不知天天研究什麼，反正不管我們三個，新來的人也沒人帶。我們的工作還幹不過來呢，哪有工夫帶徒弟。”陳佳惠一直冷眼旁觀著自己這位新上司裘嵐。
    “人家那是與老總談心，好製定大政方針，瑣碎的工作由你們幾個幹，還不行嘛！”張姐也覺出了這個裘嵐不是一般的女人，雖說比自己還要小一歲。
    “最起碼得把我們從事的工作了解透吧，要不她怎麼管我們。一開會就知道審犯人似的，從來不關心為什麼犯錯，她根本就不打算介入我們的實際工作，幹好了是應該的，幹錯了扣這扣那，還得在會上通報批評。張嘴說管理，閉嘴說管理，從來不提如何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反正我有事也不問她，有班主任照顧，我盡量保證少出錯就好。”陳佳惠在工作上進入角色之快，給班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你自己幹得好，遇到了一位好師傅。”班亮指指張姐。
    “這話對。”陳佳惠雙手摽住了張姐的肩膀。
    “快打住吧，我這都要下崗啦，嘛好不好的。”張姐不時看看牆上的石英鍾，她真不願在銷售部那屋呆太久，沉悶而壓抑的氣氛彌漫在各個角落。環境缺氧！這樣的字眼總會時不時地浮現在她腦海中。
    “你可別走，你要一走，我也幹不長。領導喜歡林帆那種類型的，說話溫柔乖巧。”陳佳惠也恨自己幹嘛不會見風使舵。因為入職已滿兩年，當初入職時公司給予的承諾是滿一年工資漲150元，滿兩年時再漲150元。她現在麵對的上司已是裘嵐，主動找裘嵐提出此事，裘嵐拿出了新的章程：試用期過後，享受崗位與學曆相對應的待遇，你現在的工資正好與你的情況匹配，按新製度，再漲50元工齡錢，明年這個時候還有一次50元的漲幅。陳佳惠當時拉下了臉：所有的製度調整都是上調工資，為什麼咱這卻往下調？裘嵐嚴肅地說：漲了就不錯啦。陳佳惠主動結束了談話，回到崗位上心裏咒罵著裘嵐的無數長輩。
    “你也向林帆學著點，她來得比你還晚呢。”張姐也隻有不在銷售部那屋才會痛快地說上幾句。
    “咱是不是該回去啦，一會裘嵐下樓看不見我，又要貼尋人啟示了。”陳佳惠也意識到出來的時間太久了。
    關於推行電腦模塊化管理（ERP）前所有的問題都已解決，鄭總決定從下月起開始試運行成品的銷售管理，這就要求倉庫要對成品的信息必須準確及時地錄入電腦中。得，班亮隻要往電腦前一坐，就別想動！包括生產係統的中層會，班亮自作主張：隻參加周日的會議。為了讓上頭認可上人，他隻能如此選擇。無論什麼會議，要想讓班亮參加，必須有人替換他，而這個院中可以臨時替換班亮的隻有闞月斌。班亮的說辭是：不能因為自己在大樓裏開倆小時的會而讓倉庫中所有的人都坐等。班亮也明確地告訴楊明舉：隻有上一個專職的文員，才可解決問題；如果上邊還不同意上人，那麼班亮作為部門主管的意義真的不太大。
    終於在一次有闞月斌班亮同時參加的會議上，因班亮的缺席引起楊寶營的疑問：“找個人臨時替下呢？”
    “隻有我替。”闞月斌說。
    楊寶營沉默了好一會兒：“要這樣的話，趕緊找個人吧，連開會都不能參加，看來那個崗位夠重要了。”
    裘嵐接過話：“現在所有信息都是通過網絡傳輸，發貨也是在網上審核，倉庫那台電腦要是長時間離開人，確實不行。”
    楊明舉高興了，他可是一提倉庫的事就頭疼，也聽董祿周傳福說起過國營企業的部門規劃中，把倉庫劃在供銷部。他有意在幾次會議上提出把倉庫劃歸到銷售部名下，從未得到過楊寶營的認可。偏就是這個被定義為輔助部門的地方，總有撕扯不清的亂，他多麼希望鄭總通過一係列提升管理的手段，讓這個有別於生產車間的部門永遠別再橫生波瀾。
    當班亮聽到上邊已經同意為自己增加一名副手的消息後，並無絲毫興奮之感，他早已悟出：大樓與生產車間裏想上人，就跟隨便上個不用加油的機器人似的；而一旦涉及到倉庫，那複雜程度如同國務院要增加一名常委！
    “行啊，那就讓辦公室去招吧。”班亮不溫不火地對楊明舉說。
    “總得有個條件吧，你的手下，你得提。”楊明舉想不通班亮為何沒有喜出望外。
    “男女都行。男，未婚，25歲以下；女，已婚有孩子，30歲以上。跟大樓裏內勤一樣單休。工資跟前頭談。”班亮想了想，邊說邊寫。
    楊明舉一聽，樂啦：“你這條件聽著新鮮。”
    班亮嚴肅地說：“我隻為自己考慮，我可不想像大樓裏似的，三天兩頭培訓新人。最起碼得考慮他能幹一年吧。”
    楊明舉拿著班亮寫好的紙離開倉庫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