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驕陽似火 第二章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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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亮的學習過程真是艱難,抓不住漫長工藝的關鍵點,無論哪個環節出現異常都會對產品質量造成影響。尤其是目前操作工也有相當一部分是新手的情況下,每天都有大小不一的問題出現。而一到晚上,隻依靠一位帶班長一個維修工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楊月富與方毅一商量,二人對倒吧。班亮表態說,等一切都熟悉得差不多了,就把老大替出來。彙報到楊明舉這,楊明舉隻有一個要求:每天早晨必須看到楊月富。楊月富當然得答應。班亮感到了壓力:給自己定的目標是一個月後進班。
班亮今天陪著楊月富、轉天陪著方毅,看著他們指揮維修工排除一處又一處大小異常,卻依然無法保證產品質量的穩定。楊月富撓頭的樣子,讓班亮更不敢隨便插言。
方毅也覺出了雜事多於以往,畢竟是兩個龐大的車間合並在一起,偶爾就跟班亮念叨一回:“大哥就是脾氣不大好,說訓人就訓人,以後你可別跟他計較。”
班亮從沒想過這些:“你放心,再怎麼著也得聽他調遣。”
隻要是班亮的疑問,方毅都會欣然解答,班亮就沒見過方毅發脾氣,一天到晚都是笑嗬嗬的。而與楊月富在一起時,一見他跟職工大喊大鬧,班亮就不敢再問他什麼。大多時候是楊月富安排班亮幹這幹那。一知半解中,就晃過了一個月。班亮終於提出了進班,替換出楊月富,並告訴楊月富:“5點後,要是有嘛事,我再給你打電話,你可別嫌煩。”
“瞧你說的,真有嘛處理不了,去宿舍喊方毅也行。”楊月富其實真的不願意上24對倒,單從時間上相比就相當於正常班的三個工作日,一個月下來不還是按30天出勤計算。而白工的手下上了24小時之後就要休48小時。典型的一廠兩製,這種事卻隻能想想而已。
班亮開始的第一個夜班就出了亂子。是轉天淩晨5點鍾,第三部工序某號鍋減速機起動時,鑄鐵減速機座突然斷裂,整個車間內瞬間便漆黑一片。還躺在辦公室床上的班亮被快跑過來的職工叫醒,三言五語間明白了,趕緊通知電工,得讓其它工序正常運轉起來。電工檢查了現場後告知班亮是電機傾倒的瞬間磕斷了電線,電線頭就搭在了鑄鐵架上,幸好操作工隻是在電器開關跟前,距離設備較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現在電路都已處理完畢,就等白天維修設備吧。電工挎著那個工具兜離開了班亮的辦公室。
“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第三部工序的料是液態,攪拌不可能轉不起來,太蹊蹺了。”帶班長小李說。
“隻有一種可能:物料板結後與攪拌葉形成了一體,突然起動,隻有扭斷減速機架子。”班亮陳述著自己的判斷,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等白天讓楊月富方毅看一下再說吧,估計得幾天修好。”
當楊月富方毅陸續進入車間後,都被眼前的場麵驚呆了。二人邊看邊議論:這麼多年從未有過的事情!班亮一直陪著他們坐了將近一個小時才離開。
“壓不住茬,頭一個班就出這新鮮事,那個機座子最少得1500塊。”楊月富透過窗子看著班亮離去的背影對方毅說。
“得看看這鍋料有沒有問題,平白無故的不會出這種事。”方毅開始著手處理此事,楊月富對正巡視到藍R車間的楊明舉彙報著這一事故。楊明舉跟著楊月富到了現場。
當又一個班的下午6點後,班亮一個人坐在辦公室中望著暗中的主幹路,一種惆悵油然而生,前麵的幾個車間中僅有一車間是成天旺當班,其它車間均是外地職工及帶班長。值班的主任要到8點才上崗。在食堂吃晚飯的時候,成天旺非要拽著班亮去他那坐會兒,而班亮必須回車間替換小李,讓他回家吃飯。成天旺一口一個沒事,班亮心中沒底,哪裏敢在外停留太久。
自從調進藍R車間,班亮已沒有精力與其他主任們閑坐。而今天是第二個倒班,真的不想再有什麼事給楊月富添煩。這麼想著,第二部的職工又來報告異常情況:某號鍋底截門無法打開。經小李檢查後,判斷截門內有一段鐵絲,如果當晚繼續使用這個鍋,就必須換掉截門,而鍋中還有未放淨的料。如果等到明天白天再修理,那麼當晚就得使用旁邊那個也要準備維修的鍋。舉棋不定之際,班亮不得不又到分析化驗室給楊月富打電話。分析化驗室是全廠唯一有對外電話座機的基層部門。
一聽是班亮,楊月富眉頭擰到了一塊。聽班亮說了大致情況後,楊月富動了氣:“要不行,我接著上夜班吧。”
班亮先是一怔,瞬間的沉默,本著探討請教的態度跟他說,卻當頭迸出這樣一句話。這才上了兩個班啊,猶如兜頭一瓢冷水,強掩內心的波動,聽他後麵是否還有話說。
楊月富接著說:“要不讓小李去一車間卸一個截門換上,就是得有人先下罐堵死放料口。”
班亮當然得聽從他的安排,說:“好吧,我回去讓他換。”
“要不算了吧,明天再說。我剛喝了兩杯酒,頭暈得厲害。”楊月富說。
班亮趕緊結束了電話,落寞地回了車間,把楊月富的意思轉告給了小李。
班亮的不高興還是被小李看出來了:“怎麼不高興啊?”說是小李,他的年齡比班亮還大些。
“這才上倆班,班班出事,能讓老大高興嗎,要總這樣,我就得卷鋪蓋回家了。”班亮笑笑。
“瞧你說的,哪有這麼嚴重。他們都幹幾年啦,你才來了一個多月,得慢慢學,急不得。”小李開導著班亮。
班亮沒再說什麼。給班亮的感覺是楊月富似乎沒考慮這些客觀因素,他希望班亮也如方毅那樣得心應手地遊刃在車間的各個角落。便是這樣一種現實擺在楊月富眼前:班亮是事事請示的狀態,根本就沒有獨立處理事件的能力,也就怪不得楊月富對待班亮的態度上少了些和藹;方毅呢,肯定不會如此事無巨細地麻煩老大,真正的師徒關係誰都知道。如果這樣的局麵不能改變,是否也就意味著難保在這裏的位置?一進車間,最讓班亮發怵的是那些蛛網一樣交織在一起的管道:冷卻水、硫酸液堿、料液、蒸汽、風等等,一會兒是進一會兒又變成出。沒有圖紙,隻有方毅的介紹。班亮雖然已經記了滿滿一個筆記本,那些繁雜的信息也還是停留在本子上的狀態,根本就沒徹底消化。按說記憶這些可比做高等數學題簡單多了,難道是本質上的一種拒絕?
再有事情,班亮寧可自己跟著小李一塊幹,能不通知楊月富,最好。
班亮定購的鄰近工作單位的小區的房子終於有了音信。是在一個陰冷的上午,與眾多購房戶等候在那個小區售房處,供大於求的狀態,也就意味著會有人空等一場。班亮心中始終在為自己祈禱,多麼希望讓自己抓到一個單元的購房資格,也好掃去多日來籠罩在自己心頭的工作之霾。工作上的事,班亮從來未跟家裏念叨過。等候。那份期盼,終於在變成了現實的結果後,讓班亮臉上現出了淡淡的笑意。自己全額掏腰包購房跟楊月富他們的福利分房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可班亮還是笑了,因為當時身邊就有落空的人。班亮與家人悄悄地離開。班亮就想起楊月富說起過他家的那個裝修隊手藝是如何高超、成活後的效果是如何非同凡響,而班亮在春節前後經過對那幾家——郝雙來張海衛韓增君成天旺——最終的效果對比後,也認可了楊月富的看法,當然,與楊寶營楊明舉楊明琦他們選擇正規裝修公司的不能相提並論。
班亮就給楊月富打了電話,畢竟談論工作之外可以讓二人之間的交流輕鬆些。楊月富一聽是聯係裝修隊的事,哈哈一笑:“還以為你不放心車間呢。”
“嗨,有你們在,我還有嘛不放心的,就是幹個三五年,我也到不了你們的水平。你們能容得下我,我就知足了。”班亮有一種滄桑的感覺,仿佛一個突然闖進別人領地尋不著方向的孩子。
“說得這麼可憐,就好像我跟方毅招不下你賽的。”楊月富的語氣讓班亮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玩笑,等我這邊一拿鑰匙,你就幫著聯係一下二姑爺。”班亮也順著楊月富稱呼那個裝修頭頭為二姑爺。
“沒問題,你放心。”楊月富幹脆利落。
“你們忙吧,明天見。”班亮得趕回家休息了,晚上在車間當班時,設備的轟鳴、不可預知的突發事件根本就讓人無法入睡,長此以往生物鍾將徹底被攪亂。這才進入車間一個月零幾天,雙手的指甲都已染成明顯的藍色,不明所以的人肯定會認為這是個變態男。馬上就要進入裝修季,裝飾城家俱店的少跑不了,就持這樣一雙藍了指甲的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