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兒推門進來，走到桌前掌了燈，見他醒來，忙走過去，柔聲道：“仙君醒了？”
    “嗯。”淩容點點頭，“修染……”
    “君上他，去紫霄宮赴宴了。”
    淩容聞言暗忖，玉陽仙君怎會邀莫修染前去碧霄宮赴宴？現在天上哪位仙官不對他有敵意？莫非這其中有詐？
    可轉念又一忖，莫修染雖野心勃勃，性子卻沉穩。看起來不像是魯莽草率之人，定是認準了沒有危險才去的。
    環兒看他在片刻之間，臉色竟千般變化，以為他不習慣呆在這裏，遂道：“仙君盡管住，這是君上寢殿，陰氣比旁處稀薄些。君上這幾日赴宴不會回來，臨走前特意囑咐我們，仙君不管有什麼需求，盡管提出來。”
    “修染跟這玉陽仙君是舊相識？”淩容兩手撐著床榻，作勢要起身，趁機問出心中疑惑。
    環兒俯身去扶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稍坐起來，斜倚於床頭。
    “是舊相識。”環兒並不對他設防，因為他曾有恩於她家君上，“君上說起過，他還未化成人形時，玉陽仙君曾精心雕琢過一盞燭台，他在那盞精致燭台裏度過了漫長歲月。”
    淩容既已明了，懸著的心也便放下來。垂眼一瞧，肩上包著厚厚的雪白麻布，有血滲出。
    “仙君餓了吧？”環兒替他掖好被角，“我稍後給仙君送些飯食來，不知仙君喜歡吃什麼？”
    “有勞姑娘了，平日裏做什麼吃的，就給我拿些什麼罷。”
    環兒點點頭出去了，安碧華還在睡夢中，一雙手卻不安分，一會兒搔搔這一會兒搔搔那。
    淩容盯了他半晌才發現，下界這一年，他人清瘦了不少。原來是圓臉杏眼，現在下巴竟變得尖了些，眼窩深陷了些。
    借著燭火，掃了眼寢殿各處，想他作為清心寡欲的仙官，宮殿裏的珍寶數不勝數，如今見了這琉璃殿的擺設，心下禁不住慚愧起來。
    榻邊便是窗，每一欄窗柩都被雕成梅花狀，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燈籠紅光。
    窗外一片旖旎之景。
    假山，流泉，紅花，荷藕，青蓮皆被夜霧籠罩。不時有侍女穿過走廊，腳步聲極輕，談話聲也極輕。
    低頭，又細細打量一番。
    身下是一張柔軟大床，繡著青蓮的雲羅綢如水絲滑，身上蓋著床繡花錦被。床邊懸著挽起的翠綠帳幔，頭頂是一襲襲流蘇，隨窗柩吹入的風輕搖。
    側目瞧過去，一張花梨木桌設於寢殿中央，桌上燃著褐色香爐，輕煙嫋嫋，香氣彌漫。桌前合著三把雕花木椅，安碧華正坐著其中一把打瞌睡。
    銅鏡置於梳妝台上，角落豎著把琵琶。琵琶旁的青花瓷瓶裏插著支紅梅。
    門“吱扭”一聲打開，環兒領著兩個侍女走進來，每人手裏端著一個托盤，托盤內盛著各式菜肴。
    安碧華被驚醒，揉著眼睛從桌上爬起來，看著眼前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愣了愣。
    “碧華仙君醒了？”環兒瞧著他臉上壓出的褶子，忍不住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