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隨著青衣丫頭，一路繞過千條水上橫廊，撥開淡淡的迷霧，才看到了白色的仙霧中赫立著的‘天水瑤’。
    瓊台玉立江水中，仙霧飄渺朱雀樓。待等蓮葉青一色，神女梳妝在閣樓。
    我望著這座水中樓閣，令人忍俊不禁的想起那一個叫’玩笑嗣’的地方，那個玩笑嗣到底誰是主人？除了那長得象張笑遊的葉藍外，到底還有誰住呢？
    兩個白衣女子迎了出來對我敬道：王妃與公子已等候大人多時了，大人快快請。
    青衣女子便下去了。
    我抓了抓頭發，自知上次偶然聽到宛若想將我嫁給張笑遊的陰謀以來，都在未去拜訪她，今日她主動請我，看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無事不奏灶王台啊！
    我心一苦笑，還是隨著兩位白衣女子走進了樓台。
    二．
    玉宇瓊樓，三千帳紗隨風依嬈。
    二位白衣女子輕聲對屋內道：王妃娘娘，上官大人到了。
    屋內傳來宛若如鶯般的美聲道：快快請進來。
    我順著白衣女子指路，走進了房間。
    窗台邊上的檀香依依，一陣陣淡雅的香味，令人忍不住想起蘭花。隻有那空穀幽蘭，才會散發出此香。
    宛若一身錦衣白裝，高貴典雅的迎了上來，拉住了我的手，道：婉兒，你可來了，這幾日我忙著與我兒敘舊，倒是把你忘記了。真是該死。
    我尷尬的笑了笑，明知自己故意要避開她，卻還得點了點頭道：宛若姐姐剛回王府，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做，婉兒不感輕易打擾！
    宛若笑：這是哪裏話，咱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不是嗎？
    宛若話落，帳紗裏傳出一聲幹咳聲，我歪過頭往裏一看，見張笑遊笑眯眯的坐在裏麵，正幽雅的喝著一杯茶。
    他側出身子，望著我，臉上頓時綻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我嘴角一抽搐，才道：張笑遊，你來這裏做什麼？
    宛若拉過我的手走到了裏屋，道：婉兒說的哪裏話，張公子是我請來的。
    我心一跳，故裝不知道：你請他來做什麼？
    張笑遊悠然的晃起了折扇道：姨娘說是有好東西給我看，我便來了。怎似，你好象十分不喜歡看到我？
    我坐在他對麵的圓椅上，道：怎麼會呢？張公子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才高八鬥，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我怎麼會不喜歡看到你呢？恨不得將你的畫像畫下來掛在床頭，夜夜看還來不及呢？
    我話說完，宛若噗嗤的笑了出來，張笑遊反倒問：你這是在誇我嗎？
    我道：你覺得我象在損你嗎？
    張笑遊道：有點！
    我道：嘖嘖，難得我誇你一次，你竟覺得我是在損你！
    宛若忍不住打斷我們，道：我本以為笑遊生性不羈，日後婉兒你嫁給他，定是要受委屈了，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了。
    我瞪大了眼，才道：誰說我要嫁給他了！
    張笑遊笑望著我，竟也不在爭話。
    宛若的臉卻拉了下來，道：婉兒，不得對張公子無禮。就算皇上不為你做主，我也該為你在做主，將你許給張公子。張公子非你乘龍快婿的第一人選不可了。快些來看看，我連嫁衣都幫你做好了，來人啊！將我特吩咐劉裁縫做的那兩套喜衣拿出來給大人瞧瞧。
    我一愣，宛若出手的速度就象她那鬼使神差的功夫一樣，令人措手不及。
    我腦袋中的疑問還未轉彎過來，就見那兩個白衣女子捧著兩套整齊的喜服走了過來，恭敬的遞在我麵前，我兩眼一直，半日才扭過頭望著宛若，支吾道：這。。？是？？？
    宛若笑著起身，走了過來，拿起了其中一件衣服，輕輕的展開。
    嫁衣真的很紅，上麵鑲滿了無數的珍珠和金片，誰也不知道做好這樣的一件衣服到底要花多少前。我突然想起了江水惜嫁唐隨風的那一天，她穿的那一件嫁衣，很美很美，美得我都妒忌了。
    而今我終於也有了自己的嫁衣，要嫁的卻不是自己心愛的人。
    我望著那一件如火的嫁衣，甚至連手都不敢伸過去撫摩一下。
    宛若卻將生生的將那身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連連讚道：真是好看，我家婉兒出嫁時，一定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你說是吧，張公子。
    我扭過頭望著張笑遊，張笑遊的笑容定格住了，仿佛被我的這一身嫁衣迷住了一樣，癡癡的，許久才微微醒了過來，用扇頭推了推自己的額頭，我看到他的臉色竟微微的紅了。
    宛若欣賞這這一件嫁衣，仿佛要嫁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她輕輕的放下嫁衣後，又拿起了另一件端詳一會，對那白衣女子道：將這一套嫁衣給江姑娘送去，就說是我送給她的，問她如果不合身的話，傳話下去給劉裁縫，在改。
    丫頭應聲，下去了。
    我一怔，忙道：江水惜也要嫁人？
    宛若笑：天下雨，姑娘嫁人，天經地義。婉兒要嫁，江姑娘自然也是要嫁。何況雙喜臨門，不是很好嗎？
    宛若的話猶如焦雷一般，打得我的頭翁翁直響：難道她要嫁給西池！
    宛若笑，笑得還是那麼溫柔道：自然，江姑娘自小就是我們家的媳婦，她不嫁池兒，天底下還有誰能嫁池兒呢！
    我幹笑了兩聲，象是被天堂狠狠的拋入了地獄一樣，不解的望著宛若，喃聲道：姐姐難道忘了，在清水畔邊，可是你親口說下，讓西池娶我的！
    宛若一怔，才笑了，如玉蔥一樣的指間，輕輕的撫摩著我落到胸前的頭發，象撫摩著一隻受傷的小動物似的，道：婉兒，你胡說什麼呢？就算我願意，皇上也不會答應的！抗旨可是會滅滿門的。上官家族好不容易靠你才得洗清黑白，你可別一時糊塗，掉了腦袋啊！
    我望著宛若那一張熟悉的臉，此時此刻，覺得她竟比那一些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還陌生！
    曾經很早以前我覺得曆史上那些服從君顏的人十分可笑，此時我才發現原來我才最可笑！
    伴君如伴虎！
    君叫你嫁，你不得不嫁！
    我回過頭望著張笑遊，希望他說點什麼，畢竟這一切的禍害都是他惹的，雖然我並不討厭這個男人，可是卻從來沒想到竟真的會和這個男人又這一種下場！
    二．
    從‘天水瑤’走出來時，正是黃昏。
    火紅的落日掛在江的一邊，真是一道殘陽鋪水中，半邊瑟瑟，半江紅。透過那一些迷霧，一片紅色，象一個剛剛硝煙滾滾，充滿血色的戰場。
    我猶如敗下來的那一個將士一樣，立在水麵，遙望著那一麵觸不可及的夕陽！沉默。
    幾度夕陽，幾度離別，幾度夢幻，幾度輪回。
    張笑遊白色的身影靜立在我身後，輕聲問：你怎麼了？
    他的聲音很溫柔，仿佛一個害怕嚇壞夢中的嬰兒，我沒有回頭問他，隻是問道：你真的是要娶我？
    我話落，張笑遊沉默了，昂起頭望著天邊那輪滾紅的夕陽，雙手別著折扇在後，似乎惆悵，似乎憂鬱，許久才聽他道：這麼久了，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那為何沒見到你開心，反倒象是世界末日了呢？”我歪過腦袋靜望著他。
    張笑遊唇角微微一裂，撇出一絲不易見的苦笑：誰知道呢？畢竟天底下想娶你的人太多了。
    我笑，笑得比他還苦：就因為我長得象千城嗎？
    “是！因為你是千城啊！”
    “是嗎？因為我是千城啊！那如果我不是千城呢？你們是不是就不會這樣煞費苦心了呢？”我微微歎了口氣。
    張笑遊低下了頭，靜靜凝望著我，許久，他才微微一笑道：我如此煞費苦心，婉兒總有一天是會明白的。而且會覺得我這麼做，確實是值得的。
    我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個溫柔的人，一心喜愛女子，愛護女子，疼愛女子。所以你才會一直都在幫著太平公主。雖然你我道不同，但所以長久以來，我一直都敬你，重你。也不討厭你，即使讓我嫁給你，我也不覺得是一件多麼壞的事。隻是張笑遊，難道你真是癡了嗎？癡到這等地步了嗎？你不覺得你是在刀尖上跳舞嗎？值得嗎？
    張笑遊望著我，雙目微微一爍，柔得象春水一樣，他突然伸出手輕輕撫摩著我的側臉，道：你當真以為嫁給我也不是件很壞的事嗎？
    我吐了氣，道：不算太好，自然也不太壞，你知道的，我一向對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會太好，也不算太壞！
    “那白小仇呢？”
    我心又一疼，突然咬牙，道：我承認我確實是喜歡白小仇，但我不會嫁給他的！
    張笑遊反愣了，他鬆開了放在我側臉邊的手，突然笑了道：婉兒，我當真是越來越琢磨不透你了。難道你是想嫁給我後，白小仇在殺了我嗎？
    我道：是嗎？原來你也這麼想的。
    張笑遊笑了，道：如果你要嫁給白小仇，我也是會這麼想的。況且崔若是不會坐視不管的！畢竟我與白小仇還有一戰之約，這一戰可是崔若提出來的。
    “你怕崔若多點，還是怕白小仇？”
    “都怕！”張笑遊道。
    我笑了，笑得不懷好意，抬頭望著天邊已經落下去的夕陽，道：那真是有趣，真不知他會想出什麼主意來阻止我們成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