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笑遊走了進來，童子們忙服侍。我隻能對他恭敬道：公子。
    我想他看我一眼，就可以把我認出來。未料他竟怔了好一會才道：哦。
    我藐視的看著他，對他的恨意象鬼魂在作祟，又飄了出來。
    他很快轉過身去，對眾掌門作揖道：各大掌門辛苦了，快請坐。
    眾人那顆亂七八糟的心此時才暫時收回了胸膛，也笑道：張公子來了。
    酒過三循，張笑遊才道：在下在來的路上，聽眾掌門一直在議論紛紛，不知談論何事？
    玉竹蕭望張笑遊的眼神，帶著三分笑意，他竟自告奮勇道：我們正在談論當今武林之中，最有才華的人。當然，張公子您非第一位莫屬了。
    張笑遊笑道：那還有些什麼人呢，比如最令人頭疼的是哪一位？
    玉竹蕭道：自然是公子剛才所說的‘旗木’了。
    張笑遊笑了，笑得壞壞的，他道：傳聞‘旗木’三年前去了沙漠了。他有什麼令人好怕的。
    玉竹蕭道：如果他聽到了那個女子回來了，就算要殺了他，他也會趕著回來的。
    眾人的臉色已經變了，似乎又恢複了剛才的那種沉悶的氣氛。才聽長風竟念起應該屬於玉竹蕭念的句子：
    千金散盡，隻為伊人一笑。
    浪子回頭。伊人一笑，傾國亦傾城。
    聽了這一句話，我第一個臉色變了。
    張笑遊的臉色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當然這樣的變化，是不會有人察覺。他突然大笑起來，灑脫又豪邁，長聲道：玉掌門多濾了。
    崔喜道：這旗木之事先放一邊不說。隻是這張公子，將我們眾人一起約來可有要事要相論？
    張笑遊才道：那是自然。
    “公子一到江南就失蹤了，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張笑遊道：那‘不死的鳳凰’一來就眼睜睜的盯著我，我確實有些行動不變。
    “3年之約已到。公子打算如何對付那不死的鳳凰呢？”崔喜果然知道些事。
    張笑遊笑：多謝崔盟主替在下考慮這麼多，不過在下卻從來未考慮過這麼多。
    玉竹蕭笑：那張公子都在考慮些什麼呢？
    張笑遊笑了：在下考慮的不是自己，而是大家。
    眾人眼睛都象釘子盯在他身上。
    張笑遊從容不迫的將折扇一節一節的合了起來，才抬起頭道：我想告訴大家，這個世界上，對大家而言，最可怕的不是‘不死的鳳凰’，不是什麼’黃昏西落殘陽冷’那8個沒用的廢物。旗木更不用說了，而是坐在大家麵前的我。張笑遊。
    張笑遊似乎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張笑遊，說完這話，我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眾人卻愣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隻有玉竹蕭還看著我，他也笑了，柔柔的。
    崔喜語氣都有些不自然：張公子此話何意。
    張笑遊起身，一柄劍露在了他的桌子上，誰都不知道他何時拿出來的劍，那柄劍是從何處來的。他什麼時候拿放在桌子上的，連我一直站在他身邊都沒有一絲察覺。我感覺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從腳底冒了上來。
    眾人都不笑了，隻有玉竹蕭那瘋子還笑得出口。
    眾掌門的臉象戴了一副別扭的麵具，繃緊了。我聽到了崔喜說了句：笑劍。
    他們手中的劍和刀都微微一響，我似乎感覺到一陣莫名其妙的恐懼湧上心頭，不由的退後兩步，結巴道：喂，張笑遊，你瘋了。拿劍做什麼？
    眾人看著我，覺得我才瘋了。
    隻有張笑遊扭頭，笑著對我說，我給你變一個魔術，你想不想看。
    “變魔術。什麼魔術？”我目瞪口呆。
    “當然是變死人了。”
    我的腳步不自覺才往後退了一步，腳底便發寒，眼前突然一亮，一道猶如彎月的光芒閃過，一陣銳氣的聲響後，一柄劍噼裏啪啦的甩在地上，已經斷成了好幾截。
    一個聲音轟然倒地，沒有一滴血滴落下來，隻有脖子上一道痕，淺淺的痕，猶如新月。似乎血從那條痕還溢不出來。
    我望著那一具倒地屍，已經徹底傻了眼，錯覺自己眼睛花了。
    而倒在地上的那個長風，猙獰的樣子卻真實又惡心。我腿一軟，便坐在了地上。
    張笑遊的劍已經捏在他手中，那柄劍絕對是讓人看一眼就望不了。黑色的，全黑的。仿佛地獄黑暗中來的勾魂使者，而它卻叫笑劍。這樣的劍怎麼令人笑得出來。
    他的劍何時出鞘，而他臉上還帶著神秘的，微笑。
    殺人式的微笑。
    一陣尖叫響了起來，那些可愛的小童嚇得摔下手中的碟子和碗，全都縮趁一團，仿佛被攻擊的小雞一樣發抖。我也坐在地上，全身冰冷，忘記要跑過去安慰他們。
    眾掌門的臉定格在那裏，象一張張扭曲的麵具，我第一次看到這麼難看的臉色。連玉竹蕭都止住了笑，將手握在路輪椅上。
    崔喜顫道：張公子？你。
    長風一定死得很怨，不明不白。他在拔劍的那一刹那，張笑幼遊已經出手了，誰都沒看清。
    崔喜顫：張公子，你？他手中已經抖了，一個身經百練的老江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景。
    莫塵道長的手中的塵拂已經出手，象一條令人難以預測的靈蛇，吞吐大嘴，直衝張笑遊的脖子。他的脖子眼看就要被那塵拂纏住，催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張笑遊卻一動不動，隻見一道懸月閃過。
    道長便一生大叫，手中的塵拂掉落在地，零零散散飛了一地的羽毛。道長的身軀已經倒在地上。沒有血，隻有一道猶如新月的痕。
    玉竹蕭劍眉一橫，道：無魂。
    “無魂”，人若無魂可失心，可失心必死。這才是這劍法的可怕。這是張笑遊最可怕的一招。當年的白小仇是不是敗在他這一招上，可白小仇卻沒死。
    沒有血的殺人方式，原來才是最可怕的。我瞳孔放大，盈盈的，心髒都快跳出來。忍不住狂聲大叫：你瘋了，張笑遊。
    和尚合掌念了句：我佛慈悲。
    張笑遊道：我佛若慈悲，世上就不會有這麼多冤死的人。
    和尚眉一怒，一串佛珠突然不知從何處飛了出去，直衝他腦門。
    崔喜也揮掌而出，直衝張笑遊的兩道死門。
    張笑遊的身影突然鬼魅般失蹤了，象一光影，放在大廳的燭台隻是微微一閃。誰都沒有看到他，隻看到兩道劍光。
    劍光冷如寒冰，冷如秋月，卻很美。
    我聽到一陣‘噼裏啪啦’的響聲，猶如春雨打在荷葉上。一大堆佛珠便朝我的臉上打來，打得我不得不清醒過來。
    兩具屍體砰然落地。
    張笑遊白色的身影終於飄落下來，猶如仙人下凡，可我卻覺得來到了人間最可怕的一片地獄。我甚至推著自己的腦門道：他不是張笑遊，一定不是。
    張笑遊的身影落到了玉竹蕭的身後，誰都沒察覺。
    玉竹蕭已經笑不出來了，那定格的笑掛在他臉上，明顯別扭。
    張笑遊突然伸手輕輕的放在他的肩膀山，玉竹蕭微微一怔。
    “該死的都死了？”張笑遊的笑還是象春風一樣美。
    我的眼睛已經漲滿了恐懼與淚，不知該為誰而流，我聲音象突然卡在喉嚨處，發不出來。
    玉竹蕭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那，哪些人是不該死的呢？
    張笑遊笑了，怪怪的：你真該感謝你這兩條腿，他救了你一命。”
    “為嗬？”
    “因為我從不殺殘疾人。你們這等人活著就是一樣痛苦，我喜歡看著你們就這麼痛苦的活著。”張笑遊的唇角撇出的笑帶著說不明白的譏諷。
    玉竹蕭卻笑得十分灑脫：這麼說，我還該感謝雲稀救了我一命？
    “是的。”
    玉竹蕭道：說得好聽，你留我一個活口，莫不是想告訴江湖人，人是你殺的，是你張公子殺的。”
    張笑遊道：你若這麼想，我倒也是不在乎。但是這裏的健全的人，好象都還沒死光。
    玉竹蕭眉頭一皺問：莫不是你想殺小孩。
    “小孩我是不會殺的，但那個坐在地上的這個膽小鬼，好象不是小孩哦。竟感冒充我的名字，造謠撞騙？？”他說著說著，雪白的靴子已經朝我邁來。我看到他白色的衣角，幹淨的沒有一絲泥。內心對他的恐懼突然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隻能抬頭望著他。
    張笑遊蹲下身子，笑眯眯的望著我，這樣的笑令人想不起他剛才一舉手微輕而易舉的殺了4個人。
    他很仁慈，說他不殺殘疾人和小孩。
    但我不是殘疾人也不是小孩。
    他突然伸出手，修長的指間輕輕的劃過我的臉，令人想不起他那修長的手握起劍來竟這麼可怕。他象玩弄一個玩偶一樣捏著我的下巴，道：長得似乎挺俊俏的，隻是這粗糙的易容術未免也太丟我的臉。
    我終於壓下所有恐懼，問：張笑遊，你瘋了？
    他伸手一下子撕掉我貼在鼻子下的胡子，我的臉痛得象撕肉，聽他道：我沒瘋，不要緊張。我一刀很快就落下的。你會死得比他們還沒痛苦。。。
    我的眼睜得想銅鈴望著他，而張笑遊的手在撕下我胡子時就定住了，那個表情仿佛時間就定格在那一刻，他象張照片被拍下來一樣。
    我驚恐的眼神望著他，和他手中的劍。
    他卻望著我的臉，象見到了一個他易想不到的東西。他突然不笑了，他不笑的樣子意外令人少去幾分空恐懼，他竟莫名道：是你？
    他的表情就象白小醜第一眼看到我一樣。可我與他已經熟得快爛了，他卻象第一次看到我一樣，連手都分明抖了，手中的劍掉落在地。
    “原來他說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白小仇？
    我的心猛然一鎮，穿心針，千瘡百孔，突然疼得要裂開。冷汗徐徐的劃落下我的臉旁，到底怎麼回事？這個張笑遊一點都不象我認識的張笑遊，他與白小仇不是不共戴天？怎麼會聯合在一起？
    白小仇。又是白小仇。如果這些問題沒當麵問白小仇，也許什麼都不會清楚的。
    我突然甩開他的手，反身要衝下樓梯，我必須去找白小仇問個明白。突然一個身影飛竄了出來，象一陣風一樣抱起我，往窗外飛去。
    我一陣莫名。隻聽到身後張笑遊大喝：玉竹蕭，你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