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問柳行風：今日幾號。
    柳行風正依偎在我床邊，喝酒。他好酒，是非常好好酒。他見我醒了，臉上的憂傷隱藏了起來，道：八月十一。
    八月，十一。
    我從床上掙紮的爬起來，柳行風伸手扶我，我朝他勉強的笑了笑，這是我們兩從成親到現在，第一次獨處，竟有說不出來的尷尬。心又一陣撕心裂肺的疼，我捂住胸口，咳兩聲，問柳行風：我是不是快死了？
    柳行風的笑臉淡了，喝了口酒，才道：是。最多活不過一個月。這一個月，你有什麼事情沒做完的話就趕快做吧。
    我‘嗤鼻’一笑，柳行風的作風永遠令人不解，他竟對自己即將要死的妻子也這麼坦白，連一句安慰的話，哪怕善意的謊言都不會說。他見我痛苦的表情就該知道我的心裏的感受，竟遞給我他喝過的那瓶酒，道：喝點吧，在睡會。
    我望著他，瞪著他，兩隻眼睛都漲熱了，這絕對是上帝對我的懲罰，在我要死的前一個月竟遇到這樣的丈夫。
    這就是崔若說的命。
    我突然很想拿過他手中的酒瓶子砸在地上，在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吼，滾。
    可此時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望著他蒼白的臉，象喪失了說話的能力。為什麼他對付別的女孩子都很有一套，很溫柔，卻對自己的老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十四娘說我很榮幸，嫁給了柳行風，一定是提前在預祝我這樣的下場。這也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悲哀。
    柳行風被我瞪得有些不自然了，一臉莫名愁雲。
    我終於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道：我沒事了，你走吧。
    柳行風一怔，他想也許我會大發脾氣，或許發脾氣後氣氛會好一點，他會有辦法有詞語對我說一些安慰的話。此時他完全愣了，陽光少年的臉上愁雲慘淡。
    這不隻是我的悲哀，更是他的悲哀。
    他無力保護好自己的妻子，他不算男人。
    我心裏也沒有他的位置，我不是他想要的那個妻子，一直都不是。
    江湖中的愛情不是相溽以沫，就是擦身而過。切不要相互憎恨就為好。我不想柳行風恨我，更不想我恨他，讓自己變成一個隻會恨人的小人。
    我和柳行風的結局，外人都該看出來了。
    他終於站了起來，喝掉最後一口酒。
    這是我們成親以來第一次對話，也許會是最後一次。他竟道：能認識你，柳某還是很高興的，能娶到你，卻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本來最後一個月我都該陪你度過的，但我也確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那你我就此別過吧。你死後，我會回來幫你收屍的。
    他話落，秋水般對我一笑，在大紅色的桌布上放下了那一空瓶罐子，轉身走了出去。青色的身影猶如一隻青鳥。
    傳說，青鳥是會給人帶來好運的，可誰也是抓不住它。
    我知道這隻青鳥停留過，但他不屬於我。我甚至在他眼中看不到對我的半絲留戀。
    他走後，我想起他說，會回來幫我收屍，忍不住嗤鼻一笑，突然一拳狠狠的砸在床沿上，陶然大哭起來。
    聲悲懼裂，心痛得撕心裂肺，不知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