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對流年的懷念
    一
    “砰！啪！”
    英雄廣場正中第一枚煙花騰空而起，我站在人群中一起仰望煙花在夜空中炸開，一朵絢爛的牡丹在暗黑的夜空中盛放，華麗的色彩照亮夜空的同時，也一下子照亮了每一張驚呼的臉，然後在人們失望的目光中牡丹一點點散亂下落光華漸漸暗淡，掙紮著徒留幾點下落的火星燃盡最後的一點光亮，最後隻留一股硝煙隨風而去，夜空重歸黑暗。
    “砰！”
    沉寂幾秒，又一朵煙花升上夜空……
    睜大雙眼努力仰頭看清盛放的煙花，明滅間煙花淡了又開，開了又滅滅了就又開始新一輪的盛放，隨著煙花一朵朵升空，周圍歡呼不斷，每一張歡喜的臉在多彩的光華中明明滅滅……
    我忍不住笑起來。
    以前的我隻是壓抑地笑，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咧嘴大笑，是你改變了我，讓我跟你一樣變成了一個隻會傻笑的傻瓜。
    你總是在笑，笑起來的時候兩個酒窩就讓你顯得特別可愛，不論遇到什麼困難，你總是會急奔到我的身邊，笑著對我說：“沒關係，我會陪著你的。”
    “沒關係……我會陪著你的……”呼出一口氣立即化作白霧，輕聲呢喃著你經常對我說的話語，鼓勵自己不要難過，就算你已經不在我的身邊，我也要堅強度過，像你那樣歡笑。
    但是……
    “沒關係……怎麼會沒關係……”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滑落，“怎麼會沒關係……你這個王八蛋……”為什麼要離開我……
    “唉呀！”一個小女孩因為追著一個在地上遊走的煙花而跌倒，我一呆，仿佛看到一抹身影跑上前去，卻在接觸到小女孩一瞬間消融在黑暗中。一股暖流湧上心間，我走上前扶起她，小女孩眼淚一顆顆往下掉，用細小如蚊的聲音道謝：“謝謝。”
    你總是很熱心，喜歡幫助每一個人，如果讓你看到我現在的表現，你一定會笑成一朵花，我喜歡看你笑。
    “嗬嗬，不用謝，下回要注意別摔著了。”我蹲下身從兜裏拿出草莓味的棒棒糖。
    “不要哭了，這個給你吃。”伸手為她擦去眼淚，對她鼓勵一笑，電光在腦中一閃而過伸出的手在空中一怔，最後還是把手放到她的頭上揉了揉。
    “那姐姐也不要哭。”小女孩伸出的小手撫到我的臉上，才讓我驚覺到潮濕一片，原來我一直在哭。
    “嗯，姐姐不哭，你去玩吧，別再摔著了。”
    “好～”小女孩抹掉眼淚燦爛一笑然後跑走。
    直到小女孩消失在人群中，我才低頭看向那隻手：作為鼓勵，你總是喜歡揉亂我的頭發，在我哭的時候總會拿出棒棒糖，你知道我喜歡吃草莓味的，所以你總是隨身攜帶，想起你那時的笑容就像一個孩子，讓我忍不住想去保護，卻又異常安定。
    將手高高舉向空中，我仰頭看著那隻手在不斷升空的煙花的照耀下，明滅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彩。
    唉——，一聲歎息穿透噼砰的炸響幽幽地傳到耳中，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邊，但我不敢回頭張望，我怕你又消失無蹤——
    這樣就好，保持這樣就好，讓我感覺你在我的身邊，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你怎麼又在哭啊……心痛的聲音再次穿透炸響在我的周圍回響，一隻透明的手攤開著送到眼前，上麵靜靜躺著一塊草莓味的棒糖，淡然一笑間，卻又在黑暗中淡去。
    是啊，為什麼我又在哭了呢？
    伸手入兜拿出一塊棒糖，剝皮送入口中，濃鬱的草莓味道甜甜地在嘴裏化開，歎息著仰望夜空中的煙花：
    這次就放任我哭吧。
    淚水不斷滑落，朦朧了我的雙眼，積聚的淚珠將煙花的色彩折射，變得耀眼晶瑩。抬起頭，控製自己盡量不哭泣，我不可以錯過今天的煙花，隻因為你喜歡看煙花綻放的瞬間那華麗的色彩。
    好漂亮，美娟你快來看～～
    如果讓你看到你一定高興的驚呼，大喊大叫像個孩子似地。
    一抹苦笑爬上唇角：
    但它總是會太快凋零……
    那個印象中歡呼雀躍的身影，隨著呼出的白霧淡化在寒冷的空氣中，再也找不著蹤影。
    煙花閃閃爍爍，炸響連綿不斷，天空中，廣場上，到處充斥著盛放的煙花，周圍一片歡聲笑語、歌舞升平。
    “1999年！1999年12月31日！1999年12月31日23時55分！離2001年的到來隻剩下最後5分鍾！！”
    廣場四周的擴音器裏，一個聲音隆隆地傳出，與炸響交織在一起，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廣場的鍾樓前，主持人走上架起的高台，環顧廣場。
    “此時此刻，大家歡聚英雄廣場一起度過2000年的最後5分鍾！別淨光看煙花呀，也想想我這一大活人可站在高處受凍呢……”
    主持人逗趣的話一出口，原本還在癡迷煙花的人也將注意力轉到他的身上。
    “讓你們這麼一耽誤又過了3分鍾，咱們從新來。”
    “1999年！1999年12月31日！現在是1999年12月31日23時58分！大家歡聚英雄廣場一起度過1999的最後2分鍾！讓我們一起見證百年一次的世界交替的重要時刻的到來！”
    “還有一分鍾10秒，大家一起來～～～！”主持人轉身麵向鍾樓“60、59、58、57……”
    “56、55、54、53……”
    主持人計時的聲音傳遍廣場，隨著鍾樓上秒針一格格跳動，計時聲如海浪漫延，連成一片海洋。
    “45！44！43！……”
    聲音不斷重疊再重疊，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計時，音浪的海洋越來越雄渾越來越高亢，如有形一般震地有聲，直擊耳膜嗡嗡作響，情緒持續升溫，周圍的每個人都在忘我呐喊，忘情地揮動手中的熒光棒。
    “30！！29！！”我嘶聲呐喊。
    你在聽嗎？你能聽到我的呐喊嗎？
    我知道，你也一定可以聽到的！
    湯－然－！！！！
    淚水再也不受我所控製奔流而下。
    突然，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臂，詫然轉頭。
    眼前頓時如陽光閃過，我驚呆了——
    周圍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不見。
    那個身影隔著無聲的人牆抓住我的手臂，不奈地撥開人群，輕巧靠到我身邊。
    “姐姐，你幹嘛這麼看著我？”陽光般的微笑，堅定自信的語氣，如孩童般純真的氣質……
    “湯……燦……”不是他……
    “23！22！”周圍再次轟隆作響。
    “是我。”麵對我失落的樣子，她扯出一抹微笑“今天爸爸媽媽也來了。”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對蒼老的夫婦走到近旁，微笑地看著我。
    對於計時聲，他們有點受不了的皺眉，一手捂著耳朵，一邊大喊：
    “丫頭，我們聽說你爹媽回老家過年，你一個人留下來，今天我們來跟你一起過年。”
    湯父倩皮的一眨眼，湯母在一旁微笑。
    和他一樣的笑容，毫無雜質……
    “姐姐別發呆，咱們一起倒計時。”湯燦，湯然的妹妹興奮地招呼我。
    “哦，好……”原來這個世上，我還可以再看到他的笑容。
    “10！9！8！7！……”
    湯燦隨人潮一起揮動手中的熒光棒，一手不忘緊緊拉著我。
    “6！5！4！”
    上萬人聚集在英雄廣場，煙花愈加燦爛，上萬人同時呐喊計時，氣氛愈加的高漲。四麵八方彙集而來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震耳欲聵。
    在計時聲中，在不斷起伏的壯觀的熒光海洋中，1999正一步步走遠。
    “3！！！2！！！1！！！！”
    拔高的聲浪昭示著最後一秒的結束。
    “當～當～當～……”
    鍾聲響起，璀璨夜空下悠遠而綿長……
    1999的離去揭開了新世紀的帷幕——
    “現在是2000年，我在這裏準點為您報時，現在是2000年1月1日0時0分，在這新舊交替的重要時刻，讓我們大聲歡呼，讓我們的聲音永遠在英雄廣場上空回蕩！讓全世界的人都聽到我們的聲音！！來吧——”
    “啊————”萬人空巷。
    萬枚煙花齊迸射同時升空，轟——
    夜空變成了煙花的海洋……
    “哥！你走好！我會幫你照顧成林姐的！”
    “湯然！2000快樂！一定記得我愛你！”
    “哥！爸爸媽媽你也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湯然！我一定會堅強的！”
    …………
    在瘋狂的人群中，我與湯燦交替地對天上的湯然訴說著新世紀的祈願。
    湯父湯母相互攙扶，眼含淚光仰望絢爛多彩亮如白晝的煙花。
    那煙花之上，我能感覺到你在含笑默默注視著我們。
    “啊——元旦快樂，2000來到了——請大家在這裏！盡情地狂歡——”
    主持人激動地一揮手臂，大聲高呼，徹底拉開了新世紀狂歡的序幕。
    二
    “哇……好多人！”整條街人頭躥動，黑壓壓一片，下腳都很困難，往前走三米就得花去三分鍾。麵對這種狀況，湯燦俏皮地一吐舌。
    “這種地方果然比較適合你們年輕人，我們進這個店裏歇會，你們玩完了來找我們。”湯父指著一邊的燒烤店，一臉苦笑，果然是上了年紀的人，不服老還真不行。
    “是啊，我們倆老人也沒啥想玩的，就想坐哪聊聊天，你們玩去吧。”湯母也說道。
    “行，你們去吧，我跟美娟姐接著玩，回來找你們去。”
    “伯父伯母你們別擔心我們了，進去歇著吧，不用等我們吃了，估計我們倆這一路就吃飽了。”
    湯燦拉著我狠勁往裏擠，我不放心地回頭，湯父湯母對我揮揮手，就走進旁邊店。
    “美娟姐，你想吃什麼？”哇，好多吃的東西，不知道先吃哪個好了。
    “我想吃麻辣燙。”看著堆積好多人的攤位，我說道。
    “唉？”湯燦一愣，靜默了幾秒，收起嘻笑鄭重地看著我“你不是不喜歡吃辣的東西嗎？”
    對她堅定一笑：
    “我突然想吃麻辣燙。”我不是在自暴自棄，而是因為湯然喜歡吃。
    湯燦放鬆表情。
    “我還要吃麻辣燒烤就啤酒，還有四川米線、涼粉、辣炒龍蝦、糖粘……”我一樣樣如數家珍，因為這些都是你喜歡的東西。
    湯燦靜靜地聽，我不斷地說；我的語氣愈發的堅定，她越聽表情愈加釋然，最後露齒一笑：“好！咱們就從頭吃到尾！”
    “OK!出發！”看著與你一樣的笑容，我豪氣幹雲地一指前方掛滿紅燈籠，紅紅火火、人山人海、節日氣氛空前高漲的美食街。
    “出發！”我倆一起氣勢萬千地衝進人海。
    你去過的地方我都要去一遍，你站過的攤位我都要站一遍，你吃過的東西，我都要吃一遍，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要去感受一遍。我走過你走過的每一寸土地去回想，並不是為了感傷，也並不是因為你離開我而自暴自棄，我隻是想重新回顧你的一切，將其珍藏，然後笑著抬頭挺胸，讓所有以為我會一厥不振的人看到我是多麼的堅強，再然後我會大聲地對每一個人說：“我不再是過去的美娟！”
    熱辣辣的麻湯攤位前，辣味湯不斷翻滾，熱氣蒸騰著往上冒，周圍“噝噝”聲不斷，每個人都吃得辣味十足鮮香過癮。
    “姐，你沒事吧，不行就別吃啦！”湯燦咧嘴看我。
    抬手一擦辣出來的鼻涕，“沒事，我是誰啊，這點辣還難得倒我？”
    原來吃辣這麼過癮……
    吃辣很過癮的，你為什麼不試試？記憶中那道聲音響起，看著麵前翻滾的麻辣燙，是啊，你曾這麼跟我說過，升騰的霧氣間你的笑臉若隱若現，霧氣越來越濃迷朦了我的眼睛，使我再也看不真你的容顏。
    “你看你，都辣出眼淚來了。”湯燦伸手擦我的臉，讓我感覺到上麵濕濕的。
    “嗬嗬，因為我是不適合吃辣的人，但真的很好吃。”抬手擦幹淚痕“老板多少錢？”
    “十塊。”
    結完帳，我拉著湯燦穿梭在人潮中，嘻笑著一個攤位又一個攤位挨個吃過，那些東西，真的很好吃。
    就讓我在享受美食的時候盡情地思念你吧。
    每到一個地方，我總能看到你的足跡——
    每張迎麵而來的笑臉中你的笑臉閃現其間；每一個攤位前吃得心滿意足的人們，總能讓我想起你在吃到好吃的東西時大呼過癮的樣子；思念讓我盡情地去回想你每一次的笑臉，記憶中那歡暢的笑聲總是在我想起你時在耳邊回蕩，就這樣你快樂的身影在我眼前時隱時現。
    “呼——好飽！”鬧騰一夜，天邊已經泛起暗青，我進家就倒在床上。休息不到十分鍾，挺身坐起，拿起床頭的日記本，打開就看到粘在上麵的折疊剪報。
    打開剪報，眼前霍然出現橫跨整個版麵的一行大字：
    情侶勇救落水者，青年命喪昭陽河！
    三
    ‘據調查，青年名叫湯然，23歲……
    女青年名梁美娟，22歲……
    落水者，是餘老漢一家人……’
    ‘湯然一次次往返於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將落水者交予返回的梁美娟，讓其將落水者一次又一次送到岸邊等待的群眾手中，當她接過青年手中的孩子第五次返回岸邊也因力竭被群眾一起拉上岸。而青年又一次返回對最後的落水者進行施救時不幸身陷淤泥，但他仍拚盡全力將落水者拖出水麵……’
    眼光繼續遊走在鉛印的文字間。
    ‘歸家省親的楊某在此路過，見此情景，從車中取出繩索係於腰上，將另一端交給圍觀的群眾，並示意圍觀群眾在他抓住落水者時將其拉上岸……’
    ‘落水者經搶救已經生還，見義勇為的青年因窒息搶救無效宣告死亡……’
    啪！因淚水浸泡而變得凹凸不平的剪報，再一次承接淚水暈染開來……
    “宣告死亡……”一個星期前還在對我笑的人，怎麼會說死就死了呢？
    怎麼會說死就死了呢……
    淩晨的冷風吹得臉生疼，我坐在昭陽河邊麵向已經泛白的東方：
    那時我就有不好預感，我試著阻止你，你卻笑著對我說不會有事……
    如果當時我說什麼都攔下你的話……
    “我們總算等到你了！！”
    一個激動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轉頭看向聲源，心髒不禁一顫，手不自覺地握緊——
    是他們，湯然拚出性命救起的那一家人。
    他們朝我走過來，我起身迎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湯然就是為了他們，丟下我一個人走的……
    為首的老爺子，身後跟著兒孫五人。他旁邊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領著孩子，將另一隻手伸出懷中不知取出什麼東西，握拳送到我的眼前。
    “有樣東西，我們一定要交給你。”在手打開的那一刻，兩枚戒指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裏，一個男式的，一個女式的。
    嗡地一聲，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這是那個年輕人在我半昏迷的時候塞到我手上的。”老人一邊流淚，一邊訴說戒指的來由：
    “當時我朦朦朧朧的，隻是下意識地握緊。”老人說不下去，隻能默默流淚。
    “嗚……”那個婦女忍不住側過頭，用手捂嘴一臉地痛苦，但她仍堅持將手掌平攤在我麵前。
    站在我麵前的六個人全都淚流滿麵。
    我茫然地看著那兩枚戒指，沒有伸手去拿。
    你們在哭什麼，該哭的是我才對啊……
    老人整理情緒，再次開口：
    “我昏迷期間手一直沒鬆過，等我醒了鬆開手，才發現手裏的戒指。我們找到你家時，你家已經沒人，於是我們想把戒指交給他的家人，他的父母卻讓我們到這裏來等你，要我們把戒指交給你……”
    老人再也說不下去。
    “他們還說，他們並不會因為兒子死了就恨我們，也希望你不要恨我們，所以，戒指必須由我們親手交給你。”那個婦女接下老人的話繼續訴說。
    “他們最後讓我們轉達一句話”
    “湯然就是湯然，一輩都不會改變，他們以這樣的兒子為榮。”
    湯然就是湯然……
    “這段時間，我們天天到這裏等你，今天終於等到你了。”
    “要是沒有你們，我們一家可能就死在河裏了……”
    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拿著吧，這是那個孩子送給你的。”
    以這樣的兒子為榮……
    以湯然為榮……
    是啊，我應該以你為榮的……
    拿起女式戒指，套在左手上，剛剛好，原來，你連我手指的尺寸都計算好了……
    再拿起男式戒指放到手心裏，我抬頭看著湯然舍棄性命救活的一家人：
    “請你們，給我一些時間，讓我理清我的頭緒……”
    我無法給你們笑容，所以我隻能在未歇斯底裏前轉身跌跌撞撞地離去。
    四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清唱從錄機中流出在黑暗中緩緩流淌，我趴在床上，跟著錄音機裏的聲音輕聲哼唱，平攤在眼前的手掌上，兩枚戒指靜靜地隨著窗外霓虹燈的不斷閃爍，折射出不同色彩。
    “美娟，聽了這首歌你就知道我有多愛你了吧……”
    按下倒帶，讓磁帶在眼前往回飛速旋轉，倒回最開始的時候，“哢！”再次按下播放鍵。
    一陣沙沙聲響起湯然的歌聲再次在暗夜中流淌出來……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的情不移……我的愛不變……”輕聲哼唱著，目光呆滯地看著閃著色彩的戒指。
    湯然死了，雖然我不想承認，但那你們的出現，讓我徹底想起看著心愛的人一點點死去，卻無能為力時撕心裂腑的痛苦。
    湯然真的離開我了，用他一個人的命去抵了你們一家六口的命。
    湯然為了你們，拋棄我獨自一人離開了……
    不是我不原諒你們，而是你們根本就不用得到我的原諒：那麼多人在河邊，湯然卻跳下去，隻能說那是他的天性，看他為了救人去涉險，我也並不驚訝。當我看到有人落水時我就知道湯然一定會跳下去……
    你們該感謝的是湯然，因為他義無返顧地跳下去，我才跟著往下跳，當時我的腦袋裏根本就沒有你們的存在，我隻想讓湯然安然無恙地回到我的身邊，所以，你們不要感謝我，那隻會讓我想起我是如何失去湯然的……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們，我最需要的，是調適我的心情，因為我不想每每看到你們就想起湯然的死，那樣會讓我想起當時的無能為力，與失去他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人都是自私的，在我最痛苦的時候，為了減輕自己的痛苦，我一定會遷怒、一定會憎恨……
    所以，請給我時間，讓我去療傷……
    湯然深情的清唱仍在黑暗中輕輕流淌，我不斷地按下倒帶，不斷輕聲隨著哼唱。平攤在床上的手裏，戒指仍在變幻著屬於金屬的冷冷的色彩。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輕哼著閉上眼，黑暗中空氣出現一絲波動，我用我的感官去感覺你，感覺你就在床邊對著我深情獻唱：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愛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愛不變，
    月亮代表我的心。
    輕輕的一個吻，
    已經打動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教我思念到如今。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你去想一想，
    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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