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話題:相濡以沫VS相忘江湖 無題 by 茉莉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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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到底是誰在斜陽外,是我,還是無情?
白沙堤畔,秋色漸濃。踏堤而行的人是我,今天是采蘋的忌日,而她仿佛仍在我身邊,她說,晏郎,人生就應該像蝴蝶一樣,破繭,蛻變,及至的絢爛,然後毀滅,無影無蹤,不留一絲的痕跡,不必為我難過。
綠竹窗下的那未完成的彩繡蝴蝶仍在,繡了一生,累了,睡了,白水沙堤畔的長眠,是否安寧?
鬥草階前初見,穿針樓上曾逢。
昨夜夢回,蓮向我走來,她還是當年那天真的樣子,玉手獨撚花枝,像隻美麗的鳥兒般蹦到我身邊,嬌笑道:“三公子飽讀詩書,還與我們玩鬥草,簡直是糊弄小丫頭。”
我隻是無賴的坐在花間的石凳上,青白色的紗衫劃過夏末秋初鮮妍絢麗的海棠花。
大笑道:“與老夫子,道學先生論詩文,還不如糊弄小丫頭來的有趣,有趣!”
當朝宰相的三公子,父兄的才名,讓我自卑。天生的放曠,讓我與仕途經濟無緣。父親的蔭庇,使我保有了十八載清澈透明的心。
蓮閃著流波的眼睛,一片桃花暈染雙頰,隻是回望身邊的驚鴻,脈脈不語。
驚鴻淡淡的歎氣道:“你們別這樣,小心被表小姐看到,三公子,表小姐可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花枝掩映下的驚鴻,仿佛突然將一根銀針刺入我和蓮的心裏,為什麼所有人都知道我愛蓮,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我的妻子該是采蘋。
我是什麼?玩偶,戲子,任人擺布。
我憤怒的拂袖而起,揮拳擂向身邊的綠樹,一樹無情青碧紛紛飄零,霎時間鮮血漫染了手掌,滴滴泠泠,隨風飄向花間,海棠染血,一如怒放的青春。
蓮嚇壞了,慌忙的喊著,“三公子!”
驚鴻一把拉住欲隨我而去的蓮,淡然道:“別忘了,你隻是他的丫頭,奴才的命,趁早絕了這念想吧。”
蓮固執的失聲喊道:“不!”
荷塘中的蓮花隨著明媚的夏去了,秋水收斂落紅,卷成細細的漩渦,默默地為它祭奠,為它建塚。
而我的蓮,在我大鬧婚禮的那夜,去了秋水為她所建的花塚,那十年浮生,我終不敢去望一眼荷塘,月夜清冷。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影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夢魂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那夜我與驚鴻重逢,而她已是盛極一時,武陵少年爭相纏頭,祖母在我大鬧後,出賣和趕走了我所有的婢女。而人生就是這樣,在我開始了放浪的遊戲的時候,何處不曾相逢。
電光火石,觥籌交錯間,蓮的笑顏彌散開來。床榻間,驚鴻撫著我的手問,“這是當年留下的傷痕?”
“嗯,”我在夢中囈語。
“真正的傷在這裏,”驚鴻尖細的紅甲點著我的心口,吹滅了紅燭,黑暗中她放肆的告訴我,
“晏若飛,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知也好,不知也罷,人與其醒著痛,還不如醉了吧,醉了。
“幾回夢魂與君同,嗯?”驚鴻穿著水紅色的紗衫坐在案前,桃花箋上我的詞,我的筆跡,赫然入目。
“怎樣?”我饒有興致的穿過木樨花紋的椅子,攬著她的肩,問道。
“表小姐好嗎?”驚鴻將另一根針,再次刺進我心裏。
“為什麼問這些?”
“因為當年是我害死了蓮。”
我的心開始下墜,驚惶的扶著桌角,“不要再提蓮,誰也不許再提,不許!”我知道我瘋了,氤氳的燭火中,我看見了蒼白的自己。
江水如碎玉,船頭噴湧,驚鴻言猶在耳,“你一定以為是表小姐告訴了老夫人你和蓮的事,不,那個告密的人是我,我和你的重逢?我隻是蓮的影子吧,你的夢魂從來不屬於我,去吧,若飛,但願我們永不相見!”
淒清的冷雨,我在回家的船頭佇立,病重的采蘋,在船的目的地等我。
雨下了整整兩天了,推開竹窗,熹微的晨光破窗而入,天上的雁兒鳴叫著盤旋著,它是否能夠劃破寂寞?
我的妻子去了,死在驟雨初歇的清晨。我以為我們還有屬於未來的晴天,插一枝紅燭,披一件單衣,采蘋半倚在床帳間,而我仍坐在那窗前熟悉的圈椅裏,咫尺天涯。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我的心不悔,卻帶著絲絲的酸痛,那失伴的蝴蝶繡在我心裏,她說不悔,即使來生再遇一回。
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雲兮,風兮,萍葉芙蓉,”我隨口漫吟,悠悠自在。
“若飛,又發癡了吧,”雲兮隨手拍拍我的腦袋,戲謔道。
“雲兮,我們下一生再遇一次如何?”
清靈的水麵,一隻蜻蜓時而點水,時而高飛,穿梭跳躍。
“我不願意,”
“對對,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你,總比我想的透徹。”
我們穿過竹林,雲兮要去山上的廟裏祈福,而我要去看望遁世的驚鴻。
山風分外涼爽,屐履已沾惹了斑斑苔痕,但路卻還很長,腿有些不自然的酸,山頂上的那個瘋跑的少年,是誰?
他在喊,“蓮,你快點!”
人生是水與蜻蜓的姻緣,點滴間,願隻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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