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血猩的場麵不過噩夢一場，他被夢魘住了，他一生都得不到解脫的噩夢，是灰暗的日子裏真實地存在著的。
    沉默，尷尬，他虛弱的一麵從來沒有想過暴露在別人麵前，以換取別人的取笑和蔑視。
    可是……他懷裏還抱著一具溫熱的身體，她的體香很讓人沉迷。
    慕容雪落！
    天殤一時間調整不出思緒來麵對她，他怎麼可以安然地抱著她入睡？
    “殤殤……你……放了我吧！”還是雪落先開的口。
    他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傷害已經在很久以前就鐫刻在彼此的記憶裏。
    他真的不想放手，不想一個人麵對寂寂長夜。雪兒，就算灰飛湮滅我也要用盡全力挽留你。
    除了你，我一無所有！
    “不可能，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他冷冷地回答她。怨他也好，恨他也好，就是不要離開，哪怕讓我看到你生氣的樣子也好。
    “殤殤你……”
    他難道不知道，他威脅不了她嗎？大不了再使用幻音將他催眠。
    “殤殤，你知道我的心，不在你身上。”
    “我知道，就算我不是萬惡的魔，你依然不會接受我，可是，有什麼關係呢，隻要我能像這樣抱著你就好了。”他的聲音竟然很撩人，富有魅惑力。
    換成別的女人，為他上刀山下火海都沒有怨言。
    殤殤，你是為了我付出了很多，甚至瘋狂地不計較代價，可是……我，不會喜歡上你的，我有莽莽紅塵裏需要去追尋的那個人。
    那個有著迤儷的白衣，孤清的背影，如芝如蘭的手，還有嘴角那抹曆經千山萬水清風明月般淡然的笑意的人。
    慕容雪落，活著的意義，隻剩追求那個人！不論是緣是劫！
    天殤起身，用被衾將雪落蓋好，在那幅字詞前凝望了一會兒，“雪兒，你休息吧！”看著她熬紅的眼睛，他微微的心疼，抱著她，她無法安睡吧？
    錦宮向來冷清，因為天殤不喜歡嘈雜的人群，除了必備的家仆，錦宮裏多餘的人就隻有——相思閣主，墨菲。
    之所以容忍她至今，並不是無極門主的善念發作，而是，他和她有如此類似的童年經曆，同樣為親人的死背負著罪責。
    “門主。”她不知道何時已經守侯在聞雪廂門口，麵色如抹了一層霜。
    “哼！”天殤根本不願意搭理她，在慕容雪落的事情上他已經放過她一馬，她再糾纏下去，他保不準，哪一天真的會殺了她。
    “門主已經三天沒有出聞雪軒。”她的口氣裏有濃烈的醋意。
    “是，又如何？”天殤似笑非笑，今天他的心情不錯，並不想和她計較。
    “慕容大小姐果然很有魅力！”她譏笑道。“她也沒有我想象的聖潔不可侵犯。”刻毒的語言，墨菲的確是找死無門。
    “住口！”他的眼神凜冽，冒著憤怒的寒意，侮辱誰都可以，就是不能侮辱到慕容雪落。
    “殺呀，你殺了我！”墨菲進一步挑釁，她是不想活了，因為要讓她接受天殤對另一個女人無微不至的好，會讓她生不如死。
    對峙的這一刻，她突然很清醒自己的所做所為，“天殤，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惟一一個心甘情願陪伴你下地獄的人，是我。”她的態度異常的堅定，跟她求死的心一樣堅定。
    “看不出，你也是玩命的人。”他的嘴角揚著邪邪的笑意，無關輕蔑，竟然有些——蒼涼！
    “放棄她吧，她會給你帶來毀滅。”她的口氣變的不再那麼執拗，“鳳凰山莊已經展開行動了……還有……鬼奴他……”
    墨菲的眼睛偷偷地斜了一下沉思的天殤，果然聽到鬼奴的名字時，他的臉色都變了。
    “鬼奴，怎麼了？”
    “被鳳凰山莊的人誘捕了，生死不明。”
    “鳳歌，看來上次是我太婦人之仁了。”天殤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淩厲起來。漂亮妖異的指骨緊握，他嘴角玩味的笑意更深，而眼睛黑不見底。
    “墨菲，傳無極門主令。”
    “聽令！”
    “召集所有無極門的各方勢力，全力以待，隻要我一聲令下，佛擋殺佛，人擋殺人！我要鳳凰山莊荒無人煙，從此在江湖上滅跡！”
    “屬下得門主令！”墨菲的嘴角掛著四釋然的笑，這才是她所認識的天殤。
    她帶著滿足離去，怪隻怪鳳凰山莊的人，自認為太聰明，什麼人不抓，偏偏抓了天殤的心腹——鬼奴。
    魔的怒火已經被點燃，以後，會有更多的生靈塗炭，而她活著，也有了些意義。
    安靜太久，她害怕在某個沒有風的夜裏，看到自己無聲地腐爛。
    雪落悄悄地挪出來，扶著欄杆，悲哀漸漸地浮上蒼白的臉頰。
    “雪兒……不要站在風口上！”天殤回過神來，習慣了幾個月來嗬護關心她，一時間忘記了兩個人的關係已經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的語氣是從未有的溫柔，俊美無雙的臉上刹那間淡去的殺氣，更讓人恨不得沉溺在他的溫言軟語裏。
    慕容雪落執拗地站著，一臉倔強，裹挾著寒氣的春風一吹，喉嚨裏抑止不住的咳嗽聲代替她本想好的語言。
    天殤的眉頭一皺，酸澀的中帶著自嘲：“我什麼時候也會掛念珠裝慈悲，為鳳歌的女人作牛作馬。”
    雪落心微微一動，隨即又堅定起來，不能因為他對自己仁慈的一麵，就改變了她要離開的決定。
    “咳……咳……，殤殤，我要走，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出錦宮。”雪落發現她一倔強起來也是沒有天理的。
    天殤走過去，不容分說地將她攔腰抱起，“來人，端碗薑汁玉液來。”
    “是，主人。”在聞雪廂外恭聽傳喚的小仆急匆匆地離去。
    慕容雪落在天殤的懷裏掙紮著，餘光無意中掃到離去人的背影，竟然很熟悉，是……？
    聞雪廂內，炭火滋滋地燃燒著，偶爾還有噼啪的一兩聲打破寂靜。
    雪落的身上加蓋了好幾層的錦衾，長此下去，還沒有走出錦宮之前，就先被這幾層錦衾給悶死。
    天殤從安置好她之後就沉默不語，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牆上掛著的字詞。
    他所有痛苦和不幸的源頭，來自於他和她一段令人不恥的愛戀，他閉上眼睛，繁華似錦的宮殿內，無聲中在訴說的是怎樣的哀戚和悲憐？
    他不想去追悔，她和他都是懦弱的人，而他，不是！他不需要懦弱那種東西，那會讓他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既然無法回頭，那麼就永遠錯下去好了。
    “殤殤，人世間最極至的愛不是占有。他和她都不明白。”雪落的額間流淌著聖潔的光芒，不同於剛才憤怒的女子，她悲憫地看著沉浸在思緒裏的天殤。
    沒有不屑，沒有嘲笑，隻是眉宇間自然地流露出如神邸俯視蒼生的悲憫。她是有靈性的，除卻她往日裏的胡作非為，她有一個玲瓏心，可以洞穿世事，惟獨不能跳脫自己的過往。
    “難道雪兒，你明白人世間最極至的愛是什麼？”嘲諷不屑的語氣，他才不需要她的同情。所以他對她隻字不提自己的過往。
    “是成全。”雪落簡短地回答。要做到如此灑脫，她就不是慕容雪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