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好的夜，皎潔的月，沁脾的花香，就這樣被兩個不懂良晨美景為何的年輕人打破了情調。擾人清夢，擾人清夢呀。
    “夜染繁華處，眉雨壓殊途，燈挑三四孤，酒暖六五壺，妄言兒時酷，輕屑竹馬苦，暮緩車流擾狂徒，緣分淑與嫵，媚上參花露，裙風少年誤，相悅恨兩路，聲聲喚羅曼，楚楚招嫣目，世時荒蕪長孤獨……”
    淒涼哀怨的詞調，卻被歌者用歡愉輕鬆的音調唱出來，讓原本愁腸百結的人，聽之隻有無力加無語，幹淨到沒有一絲雜質的音色，宛若梵音天籟，然，唱歌之人卻不懂好好利用，或者說沒有好好把握感情基調，非將哀怨的歌曲唱得歡愉無比，特別是最後一句“世時荒蕪長孤獨”，更是飄得不行，仿佛孤獨是她家兄弟一般親切，看來這人世古怪之人大有人在。
    古怪可以，但是不要出現在鳳凰山莊。聽到從後山傳來的聲音，就知道來人的明目張膽是對鳳凰山莊守備的嚴重挑釁，誰都知道鳳凰山莊武林重地是挑釁不得的，特別是在如此深沉的夜，看來今晚擾人清夢的事接二連三。
    最後，鳳堂裏傳出的“啪啪啪”的聲音，是折扇拍打桌案的噪音。
    不是鳳一公子，燈火輝煌的鳳堂廂房，鳳一公子坦然地坐在紅木書桌前，如芝如蘭的手，優雅地端著細砂瓷杯，神態舒緩地飲著他的龍井茶。
    不驚輕塵，不動聲色，鳳一公子的修為可謂是跳出紅塵外，不在五行中。
    可，廂房內還有一個人，千凰——他的定力修為可不及鳳一公子的千萬分之一，從歌聲響起起，他的折扇拍桌子的聲音就延綿不絕，最後居然能夠默契地跟著歌的節奏走。
    “吵死人了，鳳，莊上哪個丫頭半夜三更還在練嗓子？”千凰終於開口。
    他千凰大少爺可不指望吊死鬼樣的鳳會發號施令讓不識趣的歌者停止她那震人心魄的“妙音”。
    “不是莊裏的人，莊裏的女眷沒有誰有如此精湛的穿透力。”鳳一公子倦倦地回答他。
    “恩哼，真是不知道死活的丫頭，都快唱了兩個時辰了……”千凰無奈地叫苦，金邊折扇，象牙的扇骨，絹綢做的扇麵，被千凰大少爺當做發泄的道具拍了兩個時辰。
    就沒有一個人去轟不受歡迎的歌者走嗎？可別忘了，方圓幾百裏都是鳳凰山莊的領地，就這樣讓一個不受歡迎的聲音折騰兩個時辰？
    “常月抱青空，星疏疊月縱，久遠聞秋風，依稀嚐腮紅，煩絲白入棕，笑痕掩脂濃，兒時唇溫伴酒凍……”
    歌詞越來越淒清孤冷，歌者歌調越歡愉放聲，如撕裂的錦帛之歡欣，如砸碎的珠玉之愉悅。
    鳳凰山莊的人能夠放縱女子撒野近兩個時辰？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
    上山驅趕女子噪音騷擾的人，在半山腰或者在山腳下都躺下了。
    “吵死人了。”千凰沉吼一聲，鳳一公子擱在桌幾上的細砂瓷杯，繼金邊折扇之後，不幸地成為千凰少爺的發泄對象，沒有金邊折扇的好運，細砂瓷杯立馬碎裂後化為齏粉，杯中殘剩的龍井茶，順著紅木桌幾，蜿蜒地跌落在大理石光滑的地麵上。
    千凰一低吼的波及力遠非如此簡單。
    “千凰，通知帳房，明天我的鳳堂要重建，資金就從你凰殿的經費裏麵克扣。”鳳一公子緩緩地離開紅木椅子，在他離開椅子的瞬息，椅子化為木屑。
    “哼，吊死鬼加小氣鬼。”千凰嘴角一揚，奔出門外。廂房內摧枯拉朽之聲不絕於耳，千凰此舉動雖然讓凰殿損失了些小財，卻也逼迫了鳳一公子出馬，親自去探察究竟。
    隻見眼前白衣一振，衣袂生風，鳳一公子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幾百米以外。
    鳳凰山莊的鳳一公子鳳歌，“含沙射影”的輕功獨步天下，讓天下人敬佩的不隻是他的輕功，還有他的智謀，天底下，能讓人稱謂為“公子”的人寥寥無幾，鳳歌卻當之無愧。
    千凰看著禦風而行的鳳歌，鮮衣一展，也消失在夜色裏。
    鳳凰山莊的千凰大少爺，聞名於世的除了他的富可敵國，還有他一身卓絕的武藝，他的武學修為在鳳歌之上，除了先天的優勢以外，平日裏吊兒鋃鐺的他，對待武學是注入了全部的精力。
    天下第一大少爺，千凰是名副其實。
    在鳳凰山莊內，能夠驚動鳳歌和千凰聯合出動的人，對方的實力不可小覷。
    從歌聲裏聽得出對方是個女子。
    鳳歌和千凰心裏雪亮：不是鳳凰山莊的守備失職，是來人太可怕，前去探察的人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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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凰山莊後山，芳草淒淒，雜樹生花，幾片枯黃的葉子隨著秋水漂流而下，月色下，一雙白皙如瓷般易碎的腳踝，腳踝以下的部分浸泡在溪水裏，溪水流水淙淙。
    鮮豔奪目的紅衣，一部分浸濕在水裏，深寒的秋夜，刺骨的溪水，紅衣隨著如瓷般雙腳的搖擺，在溪水裏帶起一串串水花。
    歌聲頑固地響徹山頭。歌聲的源頭就是著紅衣將雙腳浸泡在水裏的女孩。女孩背靠著一株枯老的柳樹，柳樹的葉子早就掉光，隻有幾根枝條無生氣地垂落著。
    不遠處的林子裏，夜光蝴蝶在月華裏翩翩起舞，有幾隻膽大的悄然地停靠在紅衣女孩的發間。
    紅衣女孩毫不介意，繼續拉開她的嗓子歌唱——
    “……燈挑三四孤，酒暖六五壺，妄言兒時酷，輕屑竹馬苦，暮緩車流擾狂徒，緣分淑與嫵，媚上參花露，裙風少年誤……”
    淒切的詞，哀怨的調，用的卻是歡愉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