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哥哥像往常一樣下學回家，剛進外屋門，就聽到董進幸災樂禍地說話，“喲，不交功課挨了罵的人回來了！”
     功課？我望向哥哥，哥哥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拉著我去灶房找娘。
     “水兒，你沒交功課嗎？先生罵你了？”娘正好從灶房出來，聽到了。
     “我……”不是沒交，而是壓根不知道有功課這回事。
     “娘，先生沒有罵……”
     “川兒你也是，妹妹跟著你一起去上學，怎麼就不顧著點呢！”
     “他自己都沒交，哪有時間顧著那個醜八怪呀！”董進的話換來六道惡狠狠的眼神。“哼，我們寫完了，可以吃飯了沒？”
     “等你娘回來！”娘拉起我們兩回了後屋。
     “為什麼不交功課？”問哥哥。
     “……”哥哥沉默。
     “去把紙筆拿來，趁天還沒黑寫完再吃飯！你也是！”娘語氣從沒有過的嚴厲，我嚇得發抖了都。
     哥哥沒動，我拉了拉他，還是沒動。看著娘漸漸變色的臉，趕緊，跑去包袱裏找紙筆。
     翻了兩遍，有紙，有筆，可是，隻有寫過字的紙，還有沒墨水的筆。
     “娘！沒關係！我可以在地上寫字！先生也沒有真罵我！”看到娘的眼淚，哥哥急了，“我可以在書室裏寫字讀文的，沒有關係啊娘！”
     “娘！哥哥很厲害的，先生都誇他！”我第二次看到娘掉眼淚，娘一直都隱忍著，除了那一次看到房子被火燒掉，撕心裂肺的哭過之後，她從來都把眼淚往肚子裏吞。
     三個人默默的抱成一團，直到外屋董嬸回來。
     “娘！不如把水兒賣了吧，給哥哥換些紙筆錢啊！”
     “不行！”哥哥語氣急促，讓我十足好笑到出聲。
     “你一個小破丫頭，能賣幾個錢！”娘嘴角終於露出了點笑意，手指點著我額頭輕罵，哥哥這才知道我在說筆，一張臉窘得通紅。
     “哼，我就知道娘嫌棄我不值錢，我就是個醜八怪嘛！”我“生氣”地控訴娘。
     “不許說自己是醜八怪！”娘每次聽到醜八怪幾個字都特別動氣，見我可憐兮兮的樣子，一臉無奈地捧住我的臉，“誰說我們水兒不值錢了？！水兒是娘的寶貝！”
     “水兒也是哥哥的寶貝！”
     怎麼，這麼肉麻……
    
     錢的事好像刻不容緩，那天放假，我便和哥哥說起。
     “哥哥，董進還是不分給我們紙墨嗎？”哥哥點頭說是。
     “不如，我們進城去賺錢吧？”
     “不行！娘會生氣的！”
     “我們不讓娘知道就行了！沿著這河岸劃過去，一會就到城門口了，我想好了，我們可以去賣烤魚！”
     “烤魚？可是……”
     “哥哥你到河邊去抓魚，我偷回去拿些調料！”不等哥哥回應，我跳著往家跑。
     趁娘和董嬸沒注意，我摸到灶房用幾片大葉子包了些調料，油不好裝，四處翻了好一陣，發現外屋桌上放著董進新買的墨鬥，哈哈，真好，連蓋都有了，還沒用過的，先借借，又順手摸了隻新毛筆，統統藏在衣袖裏，一路抱著手跑去找哥哥。哥哥已經抓了些魚，就放在船肚子裏。
     我把魚分開幾堆，差不多大小的都用稻草串起來，到最後數了數，也有十一二條，應該夠了。
     到了城裏，想找個有火的鋪子借借火，正好看到不遠有一家打鐵的，有個大爐子正放在門口燒得旺。我拉著哥哥跑過去。
     “大叔！”
     “要買刀嗎小孩？”馬上要到夏收季節了，買刀的人比較多，那位大叔汗流夾背，正倚著離火爐最遠的那麵牆休息。
     “我想做個鐮刀！”
     “鐮刀？鐮刀是什麼？”
     “我娘聽人說有一種鐮刀，專門用來割稻子的，說是一柱香就能割出一壟稻子的，娘叫我們來買！”我看董嬸為割稻子準備的刀都是沒有鋸齒的砍柴刀，估計這裏還沒有鐮刀這種東西。果然，那位大叔一聽有這種刀，眼睛立馬放光。
     “你說的那個鐮刀是怎麼做的？”
     “可是大叔，我們沒有錢！”我裝可憐一流。
     “……”聽說沒錢，大叔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