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紫眸顯然讓紅衣想起了什麼，微顰，隨即冷道：“不知前輩對晚輩有何指教！”
    “這種破布似的垃圾，怎能與血緞相比！”那人望向紅衣的眼神似乎在說，穿著紅衣的紅衣也是垃圾。
    “哦？”紅衣挑釁般地挑眉冷笑，“這麼說，前輩見過真正的血緞嘍？”
    “我勸你還是不要亂玩手中的小玩意。”那人冷冷道，“這些不過是我當年玩剩下的。”話音剛落，紅衣左手衣袖被整齊的切斷，飄落在地，露出正在把玩著薄刃的左手。
    “前輩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紅衣聲音更冷，眼中卻充滿著遇到對手的灼人興奮。
    “當然見過。”那人回答道，眼中帶著些許懷念的色彩，“沒有見過的人永遠想象不出那是一種怎樣豔麗的顏色，除卻巫山不是雲，看過血緞後，再也沒有任何布匹能夠入你的眼，你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受麼？而我也隻看見過一個人能將血緞的那種豔麗與韻味穿得淋漓盡致！”
    不等別人開口，那人繼續往下說道：（以下以那人的口吻闡述）
    “那已是十年之前的事了，現在想來，我仍忍不住懷疑那一切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場綺夢。
    那時，我還未失去我的左眼，那時，我是一個殺手，一個在殺手榜上排得上名次的殺手，因為這雙眼，人送外號：紫魔。（紅衣雖心底隱隱猜到對方是誰，仍是吃了一驚。紫魔，殺手榜上不敗的傳奇，無人能打破的神話！）
    一日，有人出重金追殺一五歲孩童，隻要接下這個任務的人，就有一筆禮金可拿，事成之後，更有重金酬謝。於是，上至一流下至九流的殺手趨之若鶩，殺手界頓時瘋狂！關於這件事，這位小朋友應該也知道。（那人看向紅衣，紅衣點頭。）但我不喜歡趕集式的殺戮，因此，一開始我並沒有參與這場遊戲中去——請原諒，我將它稱之為遊戲——但在三個月後，這份追殺令仍然沒有撤銷，在如此密集的追殺中，那孩子還能存活下來，這引起了我的興趣。
    探明了那孩子的行進路線，我埋伏在他的必經之地。在那裏埋伏的殺手，從一流到九流，至少有數十個，路中央不知被誰放上了一具屍首。
    沒有等太久，那孩子便孤身一人出現了，騎著棗紅色小馬，一眼就可以認出他身上所穿的就是血緞。在我此後的人生中，再沒有看見過能比血緞更豔的綢緞，那一身紅衣燦如朝霞，直耀到人心裏去；也再沒看見比那孩子更適合穿血緞的人！那一張小臉本隻堪清秀，硬是被那身紅衣襯得豔絕人寰，舉手投足之間透出七分優雅三分狠毒，動人心魄外令人猶生一絲懼意。
    行至屍身前，馬兒不肯再往前走一步，那孩子似乎早已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臉上卻沒有懊惱與焦急，隻有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
    正在這時，十多個殺手同時出手，十多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襲向那一人一馬那匹棗紅色小馬立刻被硬生生地分了屍，，連一聲哀鳴也來不及發出，馬上的那孩子卻突兀地不見了！緊盯著他的我甚至不知他是何時消失的！
    我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險——在過去的幾十年裏這種本能不知救了我多少次——我毫不遲疑地向一旁滾去，確實來不及了，左腿不知撞上了什麼，一陣鑽心的疼痛後，已沒了知覺，身體被撞飛出去，竟將一棵幾人合抱粗的大樹生生撞斷，我癱倒在地上，全身都無法動彈，視線流轉，隻看見那孩子笑吟吟地站在不遠處，手中拿著亦是用血緞製成的方巾，身旁是數十具幹屍，正是那些埋伏在這裏的殺手！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我仿佛可以看見那勾魂使者滴血的鐮刀在向我一點一點地靠近，雖然在跨入殺手這一行時，我就做好了被殺的準備，然而真到的臨死關頭，我心中仍是一片絕望。
    他來到我麵前，慢慢蹲下，如同我心中死亡的陰影，將我頭頂的陽光一點一點遮住，他伸手摸了摸我的眼睛，開口，不似一般孩子的清脆童音，卻如山泉般清潤悅耳：“好漂亮的眼睛！”
    我心頭一陣惱怒，倒是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不禁冷笑，因為這雙被人稱為妖魔之瞳的紫眸，我被父母丟棄；也因為這雙眼，我被人避之唯恐不及地稱為紫魔，他可以殺我，但不能如此折辱我！我狠狠瞪向那個孩子，隨即心頭一震，他的目光仍然潤澤而且溫暖，未見一星半點的諷刺，他是真的喜歡我的眼睛。
    “就用你的左眼，換你一條命吧。”隨著那清潤的聲音滑過耳際，那孩子伸手撫過我的左眼，不知他是否用了藥，我竟未感到絲毫疼痛，那粉嫩的指尖是我的左眼在這世上見到的最後一樣東西。
    他捧起我的左眼，張開殷紅的的小口，一口吞了下去！那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那孩子，他那雙黝黑的瞳眸被血緞襯得，竟隱隱閃動著暗紅色幽光。
    “你的左眼我收下了，多謝款待。”他站起身，頭也不會地離開，那紅色背影我一生都無法忘懷。”
    一陣靜默之後，紅衣開口：“若是十年前的那個任務，憶紅樓也有接。憶紅樓創建至今還未有過失敗的任務！”隻是紅衣的父親，上一任的憶紅樓樓主，在那次任務中與目標同歸於盡，樓中殺手死傷大半，憶紅樓險些傷了元氣，一蹶不振。
    “死了？”紫魔與風凇異口同聲地地驚問。
    紅衣奇怪地看了一眼風凇，道：“賞金都早已拿到手了啊。”若不是那一筆龐大的賞金，憶紅樓恐怕至今還未恢複過來。風凇一臉沉思，不知在想什麼。
    我起身道：“這時辰也該動身了，再晚就又住不上店了。”紅衣與風凇為了不再與荒郊野外為伍，配合著離開。
    紫魔仍坐在角落裏，緩緩啜酒。死了，那孩子竟是死了。他滿腹惆悵，無人訴說，口中的酒竟也似沒了味道。
    “你的命，我收下了。”清潤的聲音在紫魔耳邊滑過，若有似無，“多謝款待。”
    紫魔下意識地看去，還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竟已化成灰燼，飄散，無人注意到這角落中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