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與錢不夠下了樓來，出了客棧，隨處撿了個路邊早點攤子坐下吃點東西，就聽往來路人神色各異的熱議著淩晨那檔子事情。
    錢不夠一直睡的死死的，一點兒動靜都沒聽著，而且此時，天光大亮，街道上熙熙攘攘來往行人噪雜一片，大門緊閉的妖獸獵人會盟椒縣分館的大屋內，有點什麼動靜，外頭也已經分辨不出了。錢不夠隻覺得隨耳聽到的都是在議論同一件事，可偏偏他卻錯過了，越聽就越是後悔。
    這邊，幾個跳著擔子的，邊走邊說著。
    路人甲：“俺哪，這還沒醒呢，就迷迷糊糊的推開窗一看！呼啦呼啦好幾隻鳥兒飛了起來，可別說，這鳥兒和俺們平常見的那些真不一樣，啥色兒都有，俺都說不出名兒，嘿！比那些畫裏的都好看！”邊說還不住的驚歎著。
    路人乙：“得了吧，甭吹了！大黑天的，烏壓壓一片，你小子能看到個毛！還色兒呢！得瑟吧，你就得瑟吧！”
    路人甲“切”了聲，不屑的撇撇嘴：“就儂，睡的比死豬還死。那兒，就那兒！這火把的光啊，把天都給照的紅通通的。甭說俺看的清了，俺們大半個城都能瞧清嘍！”
    路人丙插話著：“喂，聽說，還有什麼老虎狗熊和些怪模怪樣的不知道叫啥的玩意兒……對對，叫做‘妖獸’，就他們說的‘妖獸’，都跑出來了，滿大街竄呢！”
    路人丁也沒閑著：“你們說的，起的勤快的，都看著了！我哪，給你們說個新鮮的！這還是在街口聽我那個捕頭親戚哥說的，是有江洋大盜大半夜偷偷溜進去了，就是想去偷妖獸的！前幾天李打漁的不是說，瞅著唐大老板坐船出門了嗎，看樣子，就是趁著唐老板不在整事兒呢！”
    路人乙：“然後呢？人哪，江洋大盜，給抓著了？”
    路人丁：“嗐，要能抓著，也不用捕頭兄弟一大早就開工忙活了！不過，話說回來，這妖獸，還是個活的，凶的嚇人，偷它有什麼用啊！”
    路人丙：“就是啊，你小子聽錯了吧。‘那兒’那麼多寶貝，再說了，這妖獸，不都是整個啥‘內丹’的嘛，弄隻大活的，有啥子用哪！”
    路人乙得意的一笑：“這你就不曉得了！你們啊來這兒時間段，還不曉得哩，每三年，我們這兒就會舉行一次‘妖鬥大會’。能來很多很多的叫什麼來著的人，專門就帶著妖獸打架哩，可熱鬧了！這算算日子，估摸著也快了，過不了些日子，你們哪就能看著嘍。”
    路人甲：“就儂個小樣兒，甭吹了，也不帶稿兒！還‘什麼來著’，那叫降、妖、師！可厲害了，縣老爺他姑娘，不就是嘛，動不動帶個怪模樣野獸的，怪嚇人的呢！”
    其餘眾人：“哎呦，說的好好的，把那大小姐給搬出來，嚇唬大家啊。這會兒還是大清早的，咱們得開個好頭，別弄的一天心裏憋屈。”
    路人甲：“得得，俺錯了，俺給你們賠不是！……啊！大柱，站住別踩！”
    眾人被嚇了一跳，趕忙都停下腳步齊齊看去，隻見一隻死老鼠橫在一人落腳的位置之前。眾人一起唾了路人甲一聲：“死老鼠！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哎呦，你呀，是哪家大小姐身邊兒出來的，這都沒見過？”
    “哈哈哈哈哈！”眾人好頓大笑，間隙還傳來幾句打趣：“別說，那麼多妖獸跑出來，沒準，趕明兒你在你們家邊的陰溝裏，掏出隻癩蛤蟆都是妖獸！可值錢了！”
    這幾人邊笑邊走，越走越遠，也再聽不著了。
    錢不夠就差沒端著沒碰擊口的飯碗，跟著追過去了。卻隻能滿肚不甘的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擺，大歎了一口氣。
    早點攤的小老板走過來，給江離又端上了第三碗熱騰騰的餛飩。看著錢不夠的樣子，心疼的連連道：“哎呦哎呦，爺，您要有什麼不開心，可別拿小人著碗出氣！小人就是小本生意，爺，您給體諒著點兒！”
    錢不夠趕忙抓住了這自己送上門來的小老板，前前後後的問了好幾句。
    小老板一樂，道：“爺哪，原來你說這事啊！哎呀，這沒看著是可惜了。不過您也別急，有什麼我和您說，保管和親眼所見一模一樣！”
    錢不夠更是來勁了，根本沒注意到碗裏兩個動都沒動過的大肉包子，全進了江離的魔爪了，就剩他剛端的那碗白粥，江離沒興趣才給放過。
    這小老板倒是也熱情，不在乎一早上都重複了多少遍了，又繪聲繪色的講述起他早些擺攤子時候的所見了：“就那大屋子，妖獸獵人會盟的大屋子。小人勞碌命，大天黑的就在這兒忙活，忽然，就看那兒一片大亮，把整片街道都給照了，小人的蠟燭都省了。別說，每天來這麼一回，那該多好！”
    錢不夠不耐煩的打斷了小老板的陶醉，催促著下文：“裏頭真有妖獸跑出來？”
    “那可不，能飛的呼啦全飛了；個兒小的，犄角旮旯裏鑽出來了不少；還有些厲害的，直接就跳啊爬啊的出來了！那麼高的牆，哎呀，那情形，小人都嚇了一跳！還好這攤子還沒擺開呢，否則全都得給衝跑了！”小老板說到這兒，還故作其實的大大感歎了一番。
    “那後來呢？妖獸呢？都哪去了？”錢不夠一連三問。
    小老板對這不是太清楚，隨口敷衍著：“跑了唄，跑的可快了，一下就沒影了！”口氣一轉，說著他自己感興趣的，“都說呢，是降妖師想去偷妖獸！這不，還個把月差不多也是‘妖鬥大會’的日子了吧。爺，小人看您麵熟，卻又不是本地人，是不是也衝著大會來的？”
    錢不夠也不明說，和小老板打了幾句哈哈。
    別桌正巧有人坐了下來，小老板也不多話了，趕快熱情的招呼上去了。
    錢不夠猶自還回味拚湊著所聽所聞呢，一碗白粥，什麼都沒就，糊裏糊塗隨便灌了下去。
    江離作為當事人之一，根本沒空去聽那些有的沒的，吃了三碗餛飩兩碗麵條五個包子小菜無數後，這才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肚子。其他沒注意，倒是順耳聽著了個古怪的詞“降妖師”。這總不會說他江離吧，難道是那兩夫妻？於是，好奇的問了錢不夠。
    錢不夠不以為然的表示：“嗐，什麼‘降妖師’，不就是群家裏有錢的敗家子，弄出來的玩意嘛。”看江離一臉迷茫，就舉了個直觀的例子解釋：“昨天，你不是都見著了！那江大小姐，不就帶著隻火紅色暗青紋大虎，就他們這樣的紈絝子弟，錢多的燒了，整妖獸玩兒，還給自己封個名頭‘降妖師’！”
    江離也回憶起來，江似雪當時，還想讓那大老虎咬他呢！翻了個白眼道：“江嗜血那就叫‘降妖師’？搞錯沒有，那不就是‘馴獸師’嗎？嘿，那老虎，還不怎麼聽她話呢！”江離慢慢想起，當時江似雪讓老虎咬他，但老虎好像沒動彈，那惡女人就拿鞭子抽老虎，那老虎也怪可憐的。
    “咦？對了，那妖獸為什麼聽她的？那惡丫頭又不厲害，連小爺我的邊兒都摸不著！”江離有些好奇。
    錢不夠道：“有錢唄，花很多錢弄些法寶，就能控製那些低等級的妖獸。他們那些敗家子能厲害到哪兒去？厲害的也就不玩這所謂的‘降妖師’了！”說到這兒，錢不夠又小歎了一下，“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據說真正的‘降妖師’，那是真厲害的！能用法術指揮成千上萬隻妖獸，堪比軍隊了！才不是這些因為怕吃修煉的苦，才靠法寶控製點低級妖獸的小鬼們可以相比的。”
    江離還想問些什麼，可錢不夠已經做不住了，比起這些老生常談的東西，新鮮的消息才更博人眼球。這不，之前還在交頭接耳議論的人們，忽然發現了什麼，口口相傳著，共同往一個方向望去——可不就是妖獸獵人會盟椒縣分館大屋的方向嘛！
    錢不夠再也坐不住了，雖然此時距離會盟大屋開門還有段時間，但像生怕落後似得，趕快融入到向那兒聚攏著的人流中去，就怕跑慢了被擠到外圈，什麼也瞧不見。
    江離很是不情願的被拖著，在人群裏擠過來撞過去的。隻是他的嘟嚷，在摩肩接踵的噪雜而急切的人流，一個音節都透不出來。
    錢不夠不愧是資深業餘八卦專家，左湊幾步，右貼幾下，一個小縫，他都能勇往直前。不消多少時間，就擠到了最前頭，雖然還和會盟大屋有好段距離，但錢不夠也沒再上前了，就和周圍所有人一樣，默契的與大屋正門保持著相當長的距離，沒人敢多上前一步，後頭的人也不胡亂的往上湧。隻是，錢不夠在第一排的位置還沒站穩，就趕忙把正想往前拱的江離硬是給擋了回去，更是往後後了兩三層人群。
    江離被錢不夠這拽來推去的弄的莫名其妙，錢不夠也不解釋，隻會眼巴巴的盯著遠處猛看。江離隻好自己蹲下，從下麵扒拉開個人縫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