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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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太重,深呼吸,欠缺空氣
    愛太美,輕輕的,卻載不起
    愛情來到時候,似明媚天氣
    它走了,突然驟變雪落雨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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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月滄海全心全意地學習各種知識,這樣的日子,看似很單調,可是後來回想起來,那種單純和快樂,卻又讓人無比懷念。
    可是那時候他們誰也已經無法回到當初。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流走。安菲跟著月滄海學習,每天都要應付不同的問題和課業,師徒倆仿佛對外界的事情都不關心一樣,隻是紮在了書堆裏。至少,月滄海表麵上是如此。他很少在安菲麵前提及一些發生在朝堂上的紛爭。然而這些事件往往又被他很巧妙地融合到了那些課堂上討論的題目當中。
    安菲也不是那種很容易被蒙在鼓裏的人。隻是月滄海同時身為他王府的總管,自然對於下人的嘴做了一定的管束。後來幾年他也被月滄海傳染了似的,整天書不離手,對外麵的事情充耳不聞。
    或者說,是故意充耳不聞。
    他開始無限度地依賴月滄海,月滄海指東他絕對不敢往西,乖得跟什麽似的。既然月滄海不想讓他知道某些事,那他也就不知道就好了。
    自從那個月色如霜的晚上以後,安菲感覺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不少事。
    比如說,有些東西,是不會永恒存在的,忠誠也一樣。
    他覺得,隻要他乖乖聽話,那麽月滄海就沒有借口離開他。
    兩年前他滿十五歲,開始不斷有朝臣送上自己女兒的畫像,想要拉攏這位年輕的親王。
    可是當他審視完所有的畫像並且把它們全部扔一邊後,他突然發覺,自己完全是在以月滄海來做標準。
    氣質、氣質、氣質……畫像中的這些女孩看上去是那麽稚氣而愚笨,沒有一個人能像月滄海那樣給他一種安定的力量。
    隻要呆在月滄海身邊,他就會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微不足道,隻要和他在一起。
    那段時期他很惶恐,不知道自己的這種渴望到底是什麽。他隱隱察覺到什麽,可是又有什麽阻止著他明白。
    一直到那個晚上。
    於是他的婚事無限期地擱置了起來。
    表麵上看起來一點變化都沒有。可是他開始仔細地觀察起關於月滄海的一舉一動。
    他知道自己必須要更快更快地成長。年齡始終橫亙在他們兩個之間。他要做的,是足夠強大保護自己最想保護的那個人。
    於是來到了烏檀曆256年的秋天。
    這樣一個秋天,對於南達芙奈帝國來說,絕對可以說是一個多事之秋。
    帝國的皇帝,瓦倫泰三世,陷入了長時間的昏迷中。
    “老師。”他從書堆中抬起頭,看著那個同樣埋首在書堆中的男子。
    十七歲的少年,麵部以及五官的線條已經慢慢變得清晰,透出一種屬於少年人獨有的銳利與棱角。然而那個人的麵容卻還是像初識那天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老師,”他又重複了一次,“你說,父皇他……會死嗎?”
    月滄海放下書,用那雙清澈得仿佛什麽雜質都容不下的黑瞳看著他:“殿下,你認為呢?”
    他挑著眉:“凡是人,都會死的。然而這個死,到底意味著什麽?現在的問題是,殿下,”眯起眼,眼裏透出一股少見的銳利的光芒,“你想要皇帝陛下死嗎?”
    安菲渾身一震。他明白月滄海這句話裏麵的含義。
    一旦皇帝崩逝,自然就意味著皇位的更迭。沒有人會對那個有著至高權力的至尊之惟不心動的。對於一般人來說,也許隻是妄想;可是對於那些天生就有繼承那個位子的權利的人來說,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一直以來,朝堂上關於立誰作皇太子一事進行著曠日持久的鬥爭。可以說,從安菲出生的那天就開始了。
    安菲蒙帕斯是愛菲麗亞皇後所生;而在這之前,皇帝的寵妃萊阿侯爵夫人已經為皇室生下了澤爾特爾。對於嫡長兩派之間的明爭暗鬥,皇帝都故作不知,暗地裏卻玩弄權術,讓這兩派誰也不占上風。這點從他分別任命緬因及西奈兩派的首領為兩位皇子的老師就可以看出了。
    從安菲自己看來,當不當皇帝是沒有所謂的,隻要能夠一直呆在月滄海身邊就好了。
    “呐,老師。”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如同在做夢一樣,“如果,如果是皇兄繼位的話,那麽,我們,是不是就不能再在一起了?”
    月滄海沈默地回望他,並不回答。
    其實不用他說,安菲自己也明白。
    當時的他到底奢望著月滄海能夠有怎麽樣的回答,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在這場權力鬥爭中輸了,那麽澤爾特爾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兩個。囚禁、流放這些都是小事,西奈派肯定會因此而分崩離析,而月如霜,也肯定不會放過月滄海的。所有的一切,都顯而易見。
    在月滄海的沈默中,他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在一開一合,說出來的話,好像完全不是他自己的意願一樣:“那麽,我想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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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深居簡出的蒙帕斯親王,最近開始頻頻出入宮禁之間,凡是明眼人一看就都明白,這位皇帝唯一的嫡子終於開始為了帝位而衝刺了。
    關於這一點,貴族中有的人雀躍,有的人惱火;至於握有最終承認皇帝的權力的七大選帝侯家族,則很有默契地保持沈默。
    那段時間他很少和月滄海見麵。似乎自從那次談話裏麵,兩個人之間多了一些心照不宣的東西。
    烏檀曆256年11月,南達芙奈瓦倫泰八世駕崩。遺旨中令安菲蒙帕斯繼位。皇長子澤爾特爾當然不服。
    “對於現在的殿下而言,最重要的,是獲得七大選帝侯家族的認可。”月滄海這麽對他說。
    安菲望著他。如今他已經長得和他一般高了,再也不是那個需要他半蹲身子才能平視的九歲小孩。
    帝位之於安菲,隻是一個能夠保證月滄海留在他身邊的工具而已。他隻是單純地,不想和月滄海分開。
    “老師,是不是隻要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他輕聲問。
    月滄海跪了下來,行臣子之禮:“我再此重複我曾經的誓言。是的,殿下,我必定會全力幫助殿下完成統一大業。”
    於是安菲笑了,笑得無怨無悔。
    從256年11月瓦倫泰八世駕崩到257年2月安菲十世繼位,以月滄海為首的西奈學派以及以月如霜為首的緬因學派之間的鬥爭達到了白熱化。在這短短三個多月裏,因為卷入這場權力以及術者間鬥爭而被暗殺的貴族超過了五十人,幾乎整個朝堂都被重新洗牌。
    2月,春天來臨的季節。
    登基儀式的前一天,這位帝國未來的帝皇屏退了左右隨從,一個人來到了他專門為月滄海安排的房間。
    這天剛好也是澤爾特爾離開帝都前往封地的日子。表麵上是說派他到邊境重鎮去鎮守邊疆,實際上誰都知道這是一場變相的流放。
    走進房間的時候,月滄海似乎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就這樣一個人直接闖到他的臥室來。因此他的臉上盡是來不及收起的愕然……以及淚痕。
    一種尷尬的沈默頓時彌漫在兩個人之間。
    過了良久,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老師,你……是要去出城吧?我就知道。我來這裏,是特地給你手令的。”明明是力圖鎮定,明明是想當作不在乎,可是聲音裏的顫抖卻怎麽也藏不住。
    帝都晚上實行宵禁。如果沒有手令的話,任何人都不得隨便出城。
    遞過手令,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記得在天明的時候回來。登基儀式上,老師你可不能缺席啊。”
    話是這麽說,可是他呆站著目送月滄海的背影,心裏卻明白:這個人,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不管他曾經承諾過自己多少,不管他對自己有多麽疼愛,不管他是不是向自己效忠,在月滄海的心裏,他永遠不是那個人。
    安菲不是傻子。盡管他在月滄海麵前總是顯得那麽乖巧,但是經過了一場場的權力鬥爭,他早非當初那個單純的孩子。
    所以,他又怎麽能忽視,在這三個月裏,月滄海那黯淡而麻木的表情?
    所以,他又怎麽能假裝看不到這些年來,每次見到月如霜,對方那冰冷得散發著強烈妒忌的殺意?
    所以,他又怎麽能不明白,對於月滄海而言,月如霜是怎麽一個特別的存在?
    所以,他怎麽能繼續欺騙自己,月滄海能夠真的陪在他身邊永遠不離開?
    所以,他怎麽能不知道,月滄海的淚,是因為月如霜要跟著澤爾特爾被流放到那種荒涼的地方去而自己卻不能去見他最後一麵而流的?
    他分明記得,在那個月色如霜的晚上,他無意中看到那本應水火不相容的兩個人,居然那麽溫馨地擁抱在一起。月如霜那雙一向冰冷銳利的眸子,在注視著懷裏的月滄海的時候,是那樣地溫柔;而月滄海的表情,也是充滿喜悅以及滿足,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滿足。
    兩個人的眼神仿佛是即使隔著千山萬水,也還有數不盡的纏綿。
    他很明白,月滄海今晚出城去追趕月如霜,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這個晚上,這位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會擁有帝國的一切的最最尊貴的十八歲少年,就這樣縮在一個房間的角落裏,雙手抱膝,像個孩子一樣嗚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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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第一線陽光照進房間的時候,安菲醒了過來。揉揉有點腫痛的眼睛,他站起來。
    可能是因為蹲了一晚上的關係,腳突然一麻一軟,整個人就要往地上摔倒,這時一隻手從旁邊伸了過來,穩穩地扶住了他。
    “我回來了。”那個人微笑著,一如很多年以前的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那個美好的微笑。
    他也笑了。他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的,畢竟那個人最後還是選擇了回倒自己身邊。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淚。因為他看到,月滄海那藏在眼底深處的,是那樣無盡的悲傷以及,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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