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篇  冰魄(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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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邪惡是華麗殘酷的樂章
    他的終場我會親手寫上
    晨曦的光風幹最後一行憂傷
    無色的夢染上安祥
    ——題記
    1
    漠河,淨沉穀,蘅蕪院。一隻白到融入雪色裏的手,泛黃的古卷在指間沙沙的滑過,他動作柔和的翻閱著一本叫《典術》的醫藥書籍,身邊石桌上也零落有致的擺放著
    《唐本草》、《千金方》、《博物覽》、《黃帝內經》等參考書籍,他的神色靜及,沒有在意到飛雪在他的身側纏繞。
    風雪漸漸轉為猛烈,他佇立風雪裏,神態始終如一的專注。細屑的雪花一到他身邊就被一張看不見的罩彈開,他整個人在風雪裏幽幽的散發出由內而外的溫暖,暖如江
    南三月的陽春。
    即使是五月,漠河依然是風雪連天,萬物寂然。放眼望去是平林漠漠煙如織,天地蒼茫,冷杉無聲的控訴著蒼穹下寂靜如死的荒原。
    灰色的猞猁裘衣裹住周身,他的身影還是如此孑立,沒有絲毫臃腫,直泠泠的抗拒著風雪,習以為常。他所專注的不過是書籍裏一味味的草藥,和草藥所產生的功效。
    他的額角沁出豆大的汗珠,堅毅的唇角緊閉,爾不自然的抽動幾下。最後,他終於厭煩的將手上的書卷丟在桌上,抬頭仰望蒼穹,蒼穹下扯落的飛雪,停留朵在他的手心內
    ,慢慢的綻放、開花、枯萎,化為一灘幽水,清清的涼意透入肌膚,他不在乎的笑笑,仿佛雪有他遺落的溫暖。
    他是淨沉穀的藥師,淨沉穀亦名藥王穀,藥王穀的藥師又號稱“國手”,藥到病除,妙手回春。多少達官貴人,武林豪傑一擲千金,不遠萬裏的前去隻為求藥師妙手一
    顧。
    他不是所有人都救治,他是醫者,然,多數情況下他隻是那個人的醫者。他不貪圖名利,不好高騖遠,他隻求有生之年能夠好好報答那個人。能夠醫治好那個人多年前
    殘留下的惡疾。
    他一念及那張宛若雪花的臉龐,心底不自覺地隱痛。他定定的看著手心裏的雪水蜿蜒著流出指縫,一滴,兩滴的沉沒在同樣無多大色彩的空無雪地。心裏有一朵花也急
    切的想要掙紮著開放,不問萬籟寂靜,不理沉悶虛無,它隻是單純的想要開放,哭泣著開放,他厭惡地握緊手心,揉碎一灘清水,仿佛連帶的撕碎那隱隱做惡的欲望之花。
    踏雪而來的是一頂大氅披蓋全身的女子,風帽下是一張素淨的臉,樸實無華。一把烏木紫竹傘在冰天雪地裏格外的顯眼,她踏雪無痕,步履輕盈。
    明知道風雪奈何不了他,她還是將紫竹傘移到他的頭頂,這時,恍惚的飛雪自她鬢角依依的滑落,四逸的積雪如乍開的驚夢,美麗到使人惆悵。在雪意深凝的漠河以北
    ,她的美麗化為婉轉飛揚的雪,灑落繞指的纏綿。
    “姐……”他目視著她,柔和的光線似乎要將她融溺在自己的目光下。熠熠生輝的雙眸裏滿是關懷。
    “冰,不要總是站在雪下看書,會受凍的。”她的聲音並不比寒雪溫暖多少,可是名喚冰的少年聽之如飴,掩藏不住的歡喜。
    “是,姐,以後冰魄不在雪下看書就是。”他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紫竹傘,魁偉挺拔如冷杉的身材蓋過那一個穿著白貂皮裘披著大氅的女子。女子是瘦弱的,卻有掩飾不
    住的冰寒,和少年熱情似火的態度截然不同,她看不出年紀,卻有著疲倦的蒼老,眼睛深如寒潭,一望無底。她不理會他的恭順,徑自走到石桌旁,拿起桌上的古卷,陡開
    封皮沉積的雪,一頁頁的翻著,漫不經心。
    “讓你不要再鑽研那勞什子的病曆了,你就是不聽,你越來越不聽話了,冰!”女子很生氣,可是卻沒有過激的表現,倒是少年,仿佛做了很大一件錯事似的,低垂著
    頭聆聽教誨。
    女子是沈星舒,藥王穀的穀主,她的衣缽現在由叫冰魄的少年繼承,冰魄很有醫緣,看過的醫書過目不忘,頗得星舒真傳,她原本也不是甘於居住在極北嚴寒之地的人
    ,無奈多年前被仇家種下了“悴魂血”的熱毒,渾身上下五髒俱焚,不得不依賴冰寒之氣療毒,多年來以自己還算精湛的醫術都無法解除病痛,醫者不自醫,說的一點兒都
    不錯。冰魄卻不甘心,每每看到星舒痛不欲生,就恨不能將病痛轉移到自己身上。於是放任自己狠命的鑽研醫術,青出於藍,然,對沈星舒的病症勞力傷神,還是找不到合
    適的藥方。
    “姐,我今天剛想到水劍草……”他要說下去,看到冰雪有轉劇的趨勢,慌忙扶著沈星舒,朝望雪軒的方向走去。他的肩膀很寬厚,臉上始終是淡淡的柔光,沈星舒的
    身形在他稍微稚嫩的臂膀下卻不顯突兀,他們的剪影投射在晶瑩的雪地裏,宛若一碰即碎的的流光。
    望雪軒的氣溫顯然沒有蘅蕪院來得冷,望雪軒獨特的自然氣候在冰原上是不多見,它是雪落不到的一角,望雪軒的前麵有一個湖,沈星舒來了以後就改名叫“日沒湖”
    ,她很喜歡在望雪軒前看那輪永遠不夠燦爛的太陽沉沒在地平線下,然後換上點點星光的天幕投影在雪地裏之後,她就起身回屋,或看書,或作畫,她的丹青筆極穩極好,
    畫山便是巍峨不可登攀,畫水便是浩蕩不可遨遊,畫人呢,尤其是仕女,栩栩若生,千嬌百媚,惹人垂涎,畫男人呢?那可不能多過問,總是一片模糊的背影……
    在望雪軒的暖榻裏坐下,冰魄就趕忙抱著紫金護手爐過來,她才發現自己沒有多少血色的手掌早就凍得通紅,別以為說受熱毒的人不怕凍,那就大錯特錯,她們比誰都
    怕過多寒冷的傾襲,不小心再染上虛寒,後果不能設想。
    “姐,你……我是說水劍草能……”冰魄並沒有放棄勸說,水劍草又名菖蒲,《典術》有雲:堯時天降精於庭為韭,感百陰之氣為菖蒲,菖始生於冬至後五十七日,菖
    ,百草之先生者,采其根莖入藥,性溫,若能覓得九節者,可醫熱病奇毒。因其形葉似劍,亦名水劍草。
    沈星舒倦倦的沒有去搭理,她也是醫者,所以比常人更能冷靜的看待生老病死。
    她從容的坐在書桌前,鋪開一張典雅的紫箋,撰上濃濃的朱砂,丹青在紫箋上筆走龍蛇,留下暗紅的幾行字。冰魄的臉上光芒暗淡下去,往往這些時候他就不得不離開
    沈星舒些時日,或長或短。
    江湖的仇殺從來就不會間斷,否則,就不叫江湖。
    第九十九個。冰魄清晰的記得,從十三歲起,星舒就時斷時續的攤派名額給他去完成。她對江湖的怨念之深可想而知。
    冰魄看著自己的一雙手,一隻是妙手回春,一隻是斬殺人於無血,同樣的一個人,神魔的力量卻同時寄生在他的身上。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偏向哪一方,事實上他也並不
    計較這些,他不懂,但是沈星舒懂,他從不懷疑她的判斷力,所以他對她言聽計從。
    “冰,最後一個,完事後就不會再給你任務。”她從來說話算數,他接過紫箋,看著上麵與己不相關的名姓和住址,將紫箋收入懷內,不想離去。
    姐,我多麼的想在你身邊呀,每一次的遠離對我來說都是一場對心靈無形的淩遲,我的依戀,你能看懂麼?
    她發現了異樣,抬起困倦的眼皮,妝粉未施的臉上,說不上來的白堊,灰蒙蒙的眼底一片死寂,她,居然比他還要措手無策,也許她還不至於太無情,他想,要不勸說
    她放棄?
    “萬事小心,我等你回來。”
    一口回絕了他的疑慮,她是堅定的,不容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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