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嵐篇 淵嵐篇(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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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別離此處
天楓客棧的門一大清早就被謝大小姐踩爛,她風風火火的去找葉夢非。茵籬和葉夢非正在用早點。一碟花生米,幾個白饅頭,一碗稀粥,一盤鹹菜。茵籬吃得格外有味,因為七哥決定過兩天回大漠。
“姐姐有什麼事情嗎?”茵籬看葉夢非沒有多大反映也不好冷落了客人,開口便問。看到謝筱嵐手上還握著一把配劍,不會是來尋仇的吧!謝筱嵐不理會茵籬瞅了葉夢非很久,很難斷定他是不是謝淵嵐。眼前的人舉止沒有半分謝淵嵐的影子,不過那日她的感覺是如此的強烈到失聲的喊出,更可氣的是唐沅裳好象也發現了這點。
“打擾,葉公子,聽說你是葬鷹門的七當家,武功應該很好,本小姐特來討教。”她說完話劍就出鞘,淩空的一劍就朝葉夢非頭頂砍下,葉夢非泰然自若,隻聽“叮”的清脆的響聲,葉夢非徒手格擋她的突襲,他手上泛著盈盈的白光,耀眼奪目。那是冰雪切!然,他就是沒有出手反擊,還是一臉很淡的微笑,令人琢磨不透。
自知對方無心較量,而且接連忍讓,就是臉皮再厚的人也不想再糾纏下去,謝筱嵐滿臉無奈,是不是自己神經太過敏了,她唐沅裳都沒有過失貿然的來找葉夢非自己反倒先送上門來,他是不是謝淵嵐應該和自己關係不大,不,不是!她還是很喜歡淵哥哥,從小就把他當天神一樣的膜拜,他不相信淵嵐會戰敗墜崖,不可能!
葉夢非當然不會對她出手,不過他很快的覺察到異樣,門口有人。他想隻要他出手,即便輕輕的一揮,冰雪切就能讓來人身首異處,但,他沒有,現在的他很有耐心,非得等來人自己現身。他的臉上依舊是處事不驚臨危不亂的表情。倒是最後謝筱嵐喊出聲來——“大哥,你也來了?”
謝宸嵐訕訕的怪妹妹多事,原本他想多留心一下葉夢非,就這樣被謝筱嵐識破。他走上前來,顧不得侯爺的尊貴地位——“葉當家,還請你辛苦走一趟,小兒的惡疾怕是挨不過今年!”他簡約的說明來意。
“好,禮金收了,盡點人事也是應該的。”他慷慨答應。隨手撿起被自己打落的劍還給謝筱嵐。他拿起劍,條件反射的用劍脊照了照自己的臉,謝筱嵐卻抿了抿嘴,她沒有發聲,她沉住氣,可是心底卻雪亮,他拿劍後,用劍脊照自己的臉,是多年來淵哥哥養成的習慣,雖然麵前的人不再用劍,可是她可以斷定他一定是謝淵然,他還活著,夢非?對於前塵往事真的是夢醒人非了吧?
“你們先行一步,我交代些事情再走。”葉夢非不去看兩兄妹,將目光移向角落裏安靜的看著的茵籬。他交給茵籬一個包裹,用大漠人慣有的語言同她說了幾句就遠去。茵籬目送他的背影,淚眼婆娑,她當然知道包裹裏的是葬鷹門七當家的鷹符,他讓她去長安商會,那樣就有人送她回葬鷹門,他讓她不許逗留,她自然聽話,她知道七哥什麼事情都會為她考慮得好好的,他從心裏在乎她,就足夠了。往後呢,她告訴他要等他回來,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表態,她的固執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什麼也沒有說。
竹林精舍裏,一身寡淡素衣的女子,神態溫婉,慈祥的看著竹床上躺著的瘦小身軀,惜唐,你是不是很痛苦,其實娘親也很痛苦,如果你爹爹發慈悲讓娘親解脫,那麼你一定不要怪他好麼,畢竟一錯到底的人是你的娘親,你一定要乖乖的聽話……
“裳妹,我帶葉當家來了。”唐沅裳猛回首,目光交接。是一張明朗溫和的臉,淡淡的點頭,算是打招呼。
“宸哥,我……”沅裳一臉的惶然。
而葉夢非也有過一瞬間的陰冷——“裳妹讓我告訴你,她不希望你活著回去!”北邙山頂讓他墜入深淵的不過是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而今他以陌生的麵貌出現在兩人麵前,又當如何,他要狂笑,然後將他的對手斬殺在冰雪切之下嗎?就算是他勝出了又怎樣?
看著沅裳一家三口互親互愛,父愛母慈子孝,他突然的有毀滅的欲望,臉上的笑容也不如從前的和藹,有些空洞!不過他很快的調節過來,那件事之後,現在的他很能掌控自己的心……
“淵嵐,我活不過了……逍遙島的行事向來果斷,我出來是付出生命的代價的。我一直壓製毒素不讓他擴散……不過……徒勞一場……淵嵐,一場相識,將我和映雪葬在一起……”史昂越來越微弱的聲線,最後歸為虛無。
或許隻有愛,是永遠不會讓人忘卻,不管是用全部的愛來恨你,還是用全部的恨來愛你!
他動作遲緩輕微的靠近竹床上的小小孩子,這樣的年紀什麼事情都是美好的,記憶應該是純白如雪,卻要忍受幽冥鬼子草的毒害,看來沅裳做事還是那樣的輕率,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呢!他看著孩子不安穩的睡眠,應該是處於昏迷狀態吧,謝宸嵐將腐肉膏交由他,他掀開孩子的上衣,一塊凝結的深紫在勝雪的肌膚下格外的醒目……還有一塊青色的蝴蝶斑……
謝宸嵐一直處於緊張狀態,額間的冷汗涔涔,可眼光卻半刻也沒有離開過病塌上的孩子,他的關懷不是裝出來的,葉夢非明白。縱使從前他有諸多的不是,現在他也都原諒他了。他是個合格的好父親!可惡的是唐沅裳。他瞟了一眼她,七年的時光她老得好快……在他轉眼看她的時候她的眼神不自覺的朝向他,嘴角殘留的一絲笑意卻毫無生氣。是愧疚是悔恨是千頭萬緒裏無法言表的結。
他凝神聚氣,雙掌紅白流轉,白的如雪,紅的似血,在紅白的交轉彙合下,深紫的結痂被溫柔的白光拂過,宛若遇見一場初雪。他用冰雪切催開傷口,用嘯焰斬化開腐肉膏,輕輕的塗抹在患處,晶瑩的白光覆蓋住火辣的傷口,一片沁涼。
要是史昂看到如今他的模樣該做何感想?按理冰雪切是應該切向唐沅裳雪白的脖頸,或者在她的身上捅幾個淌血的黑洞,將她掛在青石壁上,看她花容在瞬間失色,看她臉容扭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後他看著她,嗤笑……而後玩累了,膩了,再用嘯焰斬焚燒出黑森森的骨架……他的心底一片透徹的寒……
惜唐在幾個時辰後轉醒,果然妙手!
他婉轉告別,此後天地人間,謝淵然算是真正的死了,他摸了摸左胸的位置,他知道那裏也有一塊青色的蝴蝶胎記……
出了謝府。長安的天空有些沉悶,風雨欲來,謝筱嵐追了出來,“淵哥哥——”她不避諱,他也不矯正什麼,“其實,惜唐他是……”
“他是很可愛!”他接下她的話,很溫和的朝她笑笑。
“告辭了,謝小姐。”他握緊手裏的羅刹令,是一暗紫衣的男子交給他的——天蠍宮使淵嵐。
果然,不出幾步大雨傾盆,沒有人會注意到,熊熊大火在一處廢棄的院落裏燒得猛烈,催枯拉朽……隱約裏還有歌聲從沅嵐居傳出,在灰暗混沌的蒼穹下蕩氣回腸——
“浩浩情,茫茫劫,短歌斷,明月缺。風起雲湧,惜卻一腔熱血……”
“沅芷之側,本有蒼鬆,孤駝之畔,可有蝶伴?琴已和歌舞,劍怎邀明月?……”
“千年玄冰幾時融,憂鬱清眸那日歡?休歎——別離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