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嵐篇 淵嵐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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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今生的愛走遠
大漠,葬鷹門。腰圍虎皮,側伴禿鷲的葬鷹門門主高做在檀木交椅上,目光斜斜的看著堂下的眾人。他是個三十開外的漢子,生長在大漠,雙目如禿鷲般閃出凶殘野性,腰側的彎刀更映他魁偉霸氣。
濟濟一堂也是以武犯禁的亡命之徒,沙漠環境造就他們粗獷野蠻的臉線。
“大哥,還是舍不得讓老七去嗎?這可是大買賣,老七的身手也不在你之下,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一句話不怕他謝家食言,要是他們敢玩陰的,兄弟們就殺他個雞犬不寧。”當下一滿臉橫肉的漢子建議道。
葬鷹門門主不理會他的大吼大叫,“你怎麼看?夢非?”他反問坐在一側交椅上沉默的老七葉夢非。這個在葬鷹門地位武功不在他之下的年輕人,古銅色的肌膚泛著淡淡的金色,一襲土黃葛布衫,有些幹枯的頭發披散大部分在背後,餘下的僅用亞麻繩粗粗的綁著。他在裝扮上看不出有什麼與眾不同,可是隻要你的視線停留在他的臉上哪怕是一秒,你就會無法的移開,明朗的五官,說不出的和氣,眉眼分明,微褐色的眼眸裏也是說不上來的溫柔,你甚至看到他就不會想到葬鷹門是多麼可怕的一個組織,他臉上有如春風般的和煦絕對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由內向外流露出來的。他是葉夢非,葬鷹門的七當家,平日裏也不參加什麼買賣,他最多的時間是倚門看落日孤煙,然,並不見他思索些什麼,他是個徹底且純粹的人,葬鷹門的人沒有誰敢否認這點。唯一親近的人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茵籬。
“小弟願意走一趟長安,禮金很豐厚,再說腐肉膏對於我們也沒有多大的用處,難得有人要買。”葉夢非爽快應答。長居大漠他,也想去看看繁華的帝都,總不能老是蝸居在賊窟裏,他也沒有對葬鷹門絲毫的厭惡,可是如果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視覺上也會疲勞的。何況他足不出戶,每次的行動他都會被排除在外不是說他的技藝不精,而是葬鷹門的老大不想強人所難,葉夢非不想殺人越貨,那由著他好了,誰讓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多年前,葉夢非在鳴沙山邊救下被禿鷲圍攻奄奄一息的他,他也早就葬身鷹肚,哪裏來如今的瀟灑自在,稱霸大漠?他其實也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葉夢非是葬鷹門苦苦挽留才答應住下來的,原本的他除了牧馬放羊,無意於沙漠上的買賣,一身精湛的武藝就這樣生生的擱下也不自覺惋惜。葬鷹門主一向尊崇強者,葉夢非美意難卻,大漠上的人沒有中原人的虛禮客套,他也不扭捏含糊就坐上了七當家的位置。
“七哥要出遠門?”一個紅色的身影闖入聚議堂,也隻有七當家奉若珍寶的茵籬有如此膽量。
“是呀,小茵是不是也要跟著七弟一起?”葬鷹門主大咧的開紅衣小姑娘的玩笑,在葬鷹門每個人都知道茵籬粘葉夢非最緊,幾乎是寸步不離。想及此葉夢非搖了搖頭,滿座的漢子卻轟然。
“幹脆由我做主了,等茵籬長得再大些就給七弟當媳婦好了,小媳婦,哈哈。”
“大哥怎麼跟小孩子開這樣的玩笑,茵籬很聰明才不會上當呢。”葉夢非也有些開懷。
“好呀好呀,茵籬就嫁七哥當媳婦,大哥你可不能食言!”
“唉呦,你聽聽,紅衣丫頭還真不會害羞,咻——咻——咻!”一人逗笑說。茵籬衝上前去,繡花小鞋狠狠的踩了漢子一腳,那漢子也裝模作樣的眥牙咧嘴做足聲勢,惹得又一陣的哄堂。
“這般潑辣,七當家娶你怕是要吃苦頭呢!”有人又逗她。
“才不!我會好好的待七哥的。一輩子隻對七哥好。”用了很足的大人口吻。她本是長安帝都的豪門驕女不奈一招不慎,滿族盡滅,還是年幼的她隨著女眷被流放大漠。女眷們死的死被馬賊搶的搶占的占,誰也再沒有能力去照看年幼的她,就這樣她風餐露宿的在大漠裏艱難的活了一個月,直到遇見了葉夢非。猶記得枯骨嶙的她抱住葉夢非的大腿懇求他帶她走,她怕莽莽沙海隻有她一個瘦弱的身影。再心狠的人看到她的模樣也會心軟,更何況是葉夢非,所以她豪不隱諱的在眾人麵前張揚她是七哥揀來的,一輩子作牛作馬不離七哥。
笑鬧夠了,葬鷹門主再次正色的問葉夢非:“小茵跟你方便嗎?”
“沒有關係的,被她粘著也不是一天兩天,有她在,我也不至於太寂寞。”葉夢非淡淡的說。
“你不是還有些私事要了嗎?我也不想過問太多,七弟,實在不行的話不要太勉強。”難得的鐵漢柔情,說的都有些不習慣。
“我會量力而為,多謝大哥。茵籬如果有麻煩我會托人送回葬鷹門的。”他理智的回答。
風卷黃沙,落日融金,遠處牧民生火起灶,炊煙直上天際。一副很安靜很寧和的景致。葉夢非隨意的坐在木檻上,不遠有茵籬手忙腳亂的準備果腹的食物,想想他一個大男人還要一小姑娘照看飲食,他不覺的有些慚愧。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張明麗的臉,臉上還有點點的雀斑呼之欲出,是茵籬!嚇了她一跳,這丫頭!他溫和的朝她微笑。
“七哥想什麼呢,連叫了你好幾聲都不理我!”茵籬嘟著嘴埋怨道。
“辛苦你了,行裝都收拾好了嗎,明天就要起程了。”他問了一句。
“茵籬辦事七哥什麼時候不放心過?”她用很驕傲的語氣。“好了好了,奶酒我溫好了,你快些吃點。”
“茵籬。謝謝你。”
“七哥,你好奇怪,是不是要去長安,所以你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長安是不比大漠自在……”說著她就停頓下去,給人留很大的回想空間,幼時流落,她的心靈也傷痕累累。不過畢竟是小孩子隻要大人不提,她也不會執念於此。隻見她豆大的淚珠滾落,看得葉夢非都要心疼。
“小茵乖,別再哭了,七哥這就去喝你做的奶酒好不好?”他哄道。
“不,偏不,除非,七哥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麼,是不是想落下茵籬一個人走掉?”她不依不撓。
知道拗她不過,葉夢非粗略的講了個大概,其實他剛剛是在想他的過往,茵籬眼睛睜得大大的,聽完葉夢非的敘述,她哭得更大聲,整個大漠都在
顫。
“七哥,他們不要你,你還有茵籬,還有葬鷹門,那些哥哥姐姐們壞死了,茵籬不會喜歡他們的!”
都過去了,可是一念及內心還是不能平靜。
今生的愛走遠,來世的痛提前,誰緊鎖時間,讓夢冬眠?
紅衣的小女孩哭倒在他的懷裏。
月上中天,大漠的月色是如此的清涼而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