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十五個孩子呆在原地沒動，青風、羽元和青羽赫然在其中，當他們清醒過來看著站在俞夜身後的夥伴，臉色瞬間慘白。
    俞夜讓俞權帶走身後的孩子，看著臉色蒼白的十五個孩子，笑了笑：“小子們，你們勉強合格了，我準許你們留下了。”
    一群孩子立刻歡呼跳起又跪下：“謝謝俞夜哥哥！”
    青紗靠近羽鳳，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孩子們很出色，我族英雄自有他們的出路，我們擔心不來的。而且，羽鳳，我定會護著他們的。”
    俞夜聞聲回身，定定看著青紗，淡淡笑道：“隻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他們受到傷害。”他淡定中的那種堅定和隱隱彌漫的情緒讓羽鳳都忍不住心驚。
    當祭壇下隻餘不足十人時，棉嬸推著輪椅緩緩過來。
    “今晚，老頭子請你們吃晚飯，娃娃們是否賞臉？”
    “老爺子這麼說，我們能不去嗎？”青紗撇嘴，“不過老爺子，明天起你和棉嬸搬到城堡吧，仆人都走了，卻多出那麼多孩子，我需要棉嬸呢？”
    “丫頭，敢打我和棉兒的主意，把我們當苦力嗎？我可不去，棉兒隻能偶爾去去。夜了，其他人都回去吧，”羽老爺子說著看向俞夜，“小子，陪我走走。”
    青紗俯身在老爺子耳邊，眼睛微微示意俞夜，“老爺子，你不會還為他十歲時的話找他算賬吧？嗯，他現在可是我族祭師，老爺子可別嚇唬他。”
    羽老爺子扭頭看向青紗時，青紗已經朝城門走去，口中喚道：“棉嬸，羽鳳，大夥要去你們家吃飯，還不趕緊回去準備。”
    眼神一直極其複雜地看著俞夜，眼中漸漸亮起了一絲光彩，原本的死寂隱隱有消散之勢，若依轉身跟著羽鳳走了。
    廣場之上，俞夜和羽老爺子相視良久，一溫和淡定，一淩厲審視，目光交接之處風聲尖銳，卻被柔光漸漸包容淹沒，冬風暖暖。兩人忽然一笑，清風依舊。
    “小子，一天而已，你的境界已讓我甘拜下風，遠勝青冥了！今生我隻見過三人能達到這種境界，還活著的，隻有你和青紗，不過青紗現在也不及你。能告訴我是為何嗎？”
    俞夜笑著，“我也不是很明白，隻是感覺心境變了，當想著深愛之人，真心歡喜時，就發現天地似乎就在手中。”
    老爺子沉思良久，“青紗也說過，她想著鼓山之巔，或有時想著甘兒時，感覺天地變色。”頓了一下，他看著俞夜的雙眼，“你喜歡上了誰？”
    俞夜目光微閃，眨眨眼，沒回答。
    “一天！應該是我族之人，還在城中……是羽鳳嗎？”
    俞夜心下感歎老爺子目光之敏銳，知道他定然看到了自己剛才對羽鳳說話和羽鳳的反應，於是搖搖頭，決定和盤托出，“老爺子，請別生氣！她……”頓了頓，“她是我愛，亦是我師。她認識每個族人，可以隨口叫出名字，她不知我心，卻勸我‘既然喜歡，為何放任她離去？’，讓我心境忽變。”俞夜抬首望著夜空，聲音淡然，“我想通了，她到哪，我到哪，她愛的，我會隨她，今生隻陪著，永不離開。”
    老爺子眼角直跳，沉默許久，喃喃吐出：“青紗？！”
    “甘子知道，羽鳳也知道。”
    “所以，羽鳳執意留下若依？……甘兒很好！”
    “羽鳳沒有錯，她很愛青紗，隻是想保護青紗，不過她的做法改變不了我心。我也很敬佩甘子，所以，即使隻是看著他們，我也無悔。”
    又是沉默。
    “很好！”老爺子鬆開聳動的眉頭，目光忽地柔和異常，“這一戰，你怎麼看？”
    “有勝算，但我們要離開青姚和鼓山十餘年，甚至更久。”
    “為何？”
    “忻人十萬，因我族逆徒若月文的陰謀，吳人來了二十萬，我軍不足十萬，前線衛使已在設陷阱，等我族人走遠之後，即引敵人到青姚附近，用《迷神之怒》，它可以讓敵人失心而互相殘殺，同時驅使毒蟲施放毒氣，毒氣將彌漫青姚十餘年。”
    “原來，如此！”思索一會，老爺子卻又說，“似乎，不僅如此。”“七十五年前，青紗的太祖爺爺找到了《迷神之怒》，卻當眾把他毀去了，那個神人般的人物失神說著‘它不該留存於世，傷我愛人’，我一直不懂哪！我隻知道青紗的太奶奶很愛樂曲，從那以後極少露麵。為什麼？”
    俞夜心中微驚，卻依然微笑：“這，我也不明白。”
    老爺子看著俞夜毫無瑕疵的笑容許久，才說道：“不管怎樣，小子，你要保護好自己。要是不見了你個膽大包天的小子，可沒人來惹老頭子生氣了。”說著，枯瘦的右手顫巍巍地伸出，“這東西，你拿著。”
    俞夜沒有動，隻是看著在老爺子手中微微滾動的小拇指大小珠子，似玉非玉，柔柔地釋放著如水的清光。
    “這是老頭子無意中得到的罕見玉石神女淚，十多年前被璞人追殺，就是靠著它逃回了青姚，保住了一條命，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了，於你卻有大用，拿著吧，緊急時含在舌下。”
    俞夜再忍不住地，眼眶濕了，隻能勉強沒讓那溫熱的液體溢出，緩緩伸過右手接了過來，握在手心，細細感受那傳進心底的似清涼又似溫情的情緒，“爺爺，謝謝您！……我可以把它給青紗嗎？”
    老爺子笑了，滿是皺紋的臉上一亮，竟似一絲出塵之意，“小子，青紗有祖傳的髓玉石，也是救命的寶貝。而且，她可是認識老頭子的神女淚的，說不定會起疑的。”他沒說青紗會懷疑什麼，也許是俞夜的用心，也許是和老爺子一樣的對《迷神之怒》的戒心，誰知道呢？
    俞夜卻心中一凜，會意地點點頭，在老爺子的示意下，推著輪椅向城中去了。
    青城堡，俞夜遊走於回廊之上，眼中帶著一絲焦灼，從祭壇回來之後，他就沒見過青紗，所有的人都在城堡中，“青紗哪裏去了？”沒有人回答他，羽鳳隻是輕飄飄地說：“有要緊事，青紗會告知我們才走，如果隻是一般的散心之類的，我也不知道。”可是他很不安，在祭壇時就開始了莫名其妙的不安，快午夜了，這種不安越來越強烈。
    終於，在閣樓下的廚房，俞夜逮到了正縮頭縮腦躲在門縫裏偷窺的青羽，“青羽，我可以不告發你，”看著青羽油膩的雙手，他笑得很溫和，“但是你必須告訴我，青紗去哪裏了。”
    青羽眨眨眼，很是討好地雙手拽住俞夜的雪白衣襟，“叔叔，你問我可就問對了人了，別人鐵定不知道的。晚飯之後，姑姑去了地窖好久，一刻鍾前，怎麼說呢，嗯，有點失神地出門去了。”
    “一刻鍾之前？”俞夜舒了口氣，“你知道她去哪裏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甘姑父說了，姑姑心情不好時一般都會去鼓山，所以你……”青羽眨了眨眼，油膩的雙手揉揉眼睛再看，確信自己沒眼花，才嘟囔著：“見鬼！可是這鬼太像俞夜叔叔了吧，一眨眼就不見了，肯定不是他。”
    俞夜遠遠看到了青紗的身影正穿過廣場，心中大喜，提速追了上去。青紗聽到破風聲，頭也不回，一抹青色的劍光辨聲斜刺而出，俞夜閃身避過，“青紗，是我。”
    “俞夜！”青紗低呼一聲，劍光一閃而沒，“你，沒傷著吧？”
    “沒有，是我魯莽了。不過這麼晚了，你獨自去哪裏？大夥都在擔心呢？”
    “不用擔心，我去的地方很安全。你不該跟來的，回去吧，那裏是族中秘地，曆來隻有族長能進去，外人不可以隨意進出。”
    “不，我不能走。青紗，我有種不安的感覺，如今你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親人，我陪著你。”俞夜很固執。
    青紗眼皮亂跳，“你有不安的感覺？”看著俞夜，“俞夜，我也有，今晚天黑不久就有了這種感覺。所以，我得做些什麼，去秘地看看。”
    “那，我陪你去。”俞夜攔在青紗的前路上，眼中帶著焦躁和些許哀求。
    青紗默想一陣，答應了：“也好，反正，也許它很快就不再是秘地了。”
    穿過廣場，兩人經過一片繁茂的樹林，沿著幾不見路的小道來到鼓山東南麵的一小片鋪著綠草的平地，迎麵就是山石，路到了盡頭。
    “這裏的草……”俞夜有些疑惑。
    “四季常綠。這裏是我族秘地神女洞的入口，洞前的植物都有巫陣保護。不過你也看到了，報時泉的水蓄積在這裏，鼓山報時泉邊上也是長年不敗，除非祭師，否則沒人會懷疑這裏的不對。”
    “不錯，隻有祭師才知道報時泉周圍有陣法保護。不過，”俞夜停頓一下，下意識地按著項下，脖子掛的上是十歲時青冥送他的一個小玉匣，他把神女淚放在裏麵，“神女洞？”俞夜的聲音帶著疑惑和思索，乃至怔怔無語。
    青紗沒聽到他後麵的話，早已掐著手訣，念了句咒語，眼前的山石消失，隻餘下高約九尺的洞口。喚醒忡怔的俞夜，青紗邊走進去邊說：“神女洞口前的巫陣很是神奇，一旦洞口打開，站在平地以外的人就會發現那片草地和它前麵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十年前，哥哥不相信，偷偷帶我來，自己親自印證。”她的眼神忽閃了一下，“也正因為這樣，哥哥戰死後，這個地方還有一個我知道。”
    俞夜聽著她語中的隱忍，心中一蕩，抓住她的手，“青紗，隻要你願意，可以把我當你的哥哥。”
    青紗聞言一笑，“好啊。其實，我心中早已經把你當哥哥了。不過，你得小心了，當我哥哥可是苦差事。”
    俞夜看著她笑時的絕豔容光，不由得也笑了起來，整個人又突然放出乳白暖光，“有你這樣一個妹妹，苦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