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9*洛曦
    一連幾十日，我都把自己丟棄在繁瑣的事務裏，我不去想阿姒，不去想她易碎的容顏，生冷的語詞。她想忘記，我成全她。
    偶爾匆匆的照麵，她也是客氣的行禮，仿若我們隻是豪無瓜葛的儲帝和天女。
    在阿姒回來後的第十五天，我又一次和她近距離的接觸，是在天帝的乾安宮。
    朝服加身的她，說不出的臃腫，又是說不出的單薄，厚重的宮服將她層層包裹，她側立一旁，神態恭順溫婉。
    不知道阿姒和天帝交談了些什麼，平時裏深不可測的天帝縱橫威嚴的臉上怒氣未消。我不自覺地為阿姒捏了把冷汗。
    “阿姒，你不後悔？你還有機會，隻要你收回決定。”天帝從來沒有對人用過這樣的語句，印象中他是專權強製的，對阿姒，他網開一麵麼？
    “祖皇！”我行禮，分散了天帝的注意力，也爭得了時間讓阿姒考慮清楚，她沒有領我的情，果斷決絕地迎向天帝鷹鷙般犀利的眼光。
    “祖皇，我不後悔。”她的聲音在乾安宮上空回蕩，久久不得散去。
    我發現阿姒一刻的眼神和天帝是如此的相像。
    “我記下了，阿姒，我和洛曦還有事情要商量，你跪安吧！”
    天帝的聲音裏威嚴依舊，阿姒的眼神裏冰冷依舊，隻是她的冰冷被她溫婉的舉止很好的掩蓋過去。
    禮畢，她舉步走出乾安宮，從容堅決。裙擺好幾次牽絆住她的雙腳，都被她巧妙地化解了。
    “祖皇……”我在他出神的時候喚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著離去的阿姒眼中居然有讚賞的笑意。
    他發怔了很久，似乎在尋味什麼，天帝最後還是答應了一句——“洛曦，阿姒很像你的姑姑碧嫦！”
    天女碧嫦？那個多年前權傾天都的女子，能力一直得到天帝的肯定，一度盛傳她就是下一任天帝的繼承者。
    “洛曦，你知道在天都，是誰最了解我麼，不是天後，是碧嫦，如今她死了，再也沒有人了解我了，不被了解未必是件好事。”天帝的聲音蒼涼似水。
    我默然無語，我又何嚐了解過阿姒，阿姒也不了解我吧，我心中有寒意泛起。
    “她不會長留天都的，洛曦，她回來是為她母親討個說法，你不想試著做挽留嗎？”
    原來如此。
    *PART10*幽姒
    天帝有意的疏遠我。
    要不也不會在我回天都的第十五日才召見我，他老了，不再是碧嫦口中雷厲風行專權強製的天帝，很多事情他也都放手給儲帝洛曦去做。
    我恭身行禮，在得到他準允後，抬頭望見的竟然是須發稀疏花白，年邁蒼老的天帝，十年不見，十年的光陰他老得很快。
    “祖皇。”我掩飾了心中的不快，是的，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還是他的孫兒，天後說的一點也不錯。
    他的精神氣很好，說話顯得中氣十足，“是阿姒呀，陶瓷娃娃長這麼大了？我還以為是碧嫦回來看我了。”
    我聽出話裏的辛酸，母親不會再回來。
    “阿嫦還好嗎？”天帝和天後都問了同樣的問題，碧嫦怎麼可能好呢？
    “母親已經過逝。”我簡短地答複他，他有點激動。微閉有些鬆垮的眼睛，他在平複心底的波瀾，他還在乎母親嗎？
    忘不了冰天雪地裏形單影隻，裹住珠灰色袍子瑟瑟發抖的女子；
    忘不了她絕世的容貌在北之極逐漸褪盡顏色，灰蒙空洞的眼睛裏掩飾不住的刺痛；
    忘不了她在天淵邊上迎著凜風飛雪依然故作堅強地挺直腰板麵對擎天神弓，灼熱的淚伴隨著飛雪簌簌而落；
    …………
    請原諒我的決絕，當你看到這樣的女子的時候，當你看到她黯然神傷的時候，當這個女子是你的生身母親的時候……
    我無法平靜，因為她所有的傷所有的痛都拜天宮所賜，拜養她育她的父輩兄長所賜。
    她曾經很優秀，我為有那樣的母親感到驕傲！
    “阿姒，以後你就留在天都吧，我老了，再也經不起生離死別，對你母親的虧欠我希望能在你身上得到補償。”天帝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很小的時候我很怕他，如今依然是，但，我還是將我自己真切的想法在他麵前表述出來，即便是簡短的一個字。
    他動怒了，我的心在顫抖，可是我沒有妥協退讓。如果碧嫦看到天帝如今的模樣會做何感想？
    這時，我看到了儲帝洛曦，他有心為我解圍，我卻果斷地拒絕他的好意。
    我不後悔！
    讓注定結束的一切不要有開始，否則，傷更深，痛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