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王子歸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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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傑陪同武則天下了朝。武則天問:“朕昨夜夢見飛鳥折翼了,狄大人可否為朕解夢?”
狄仁傑還不知皇上的用意。“下官解夢之前想聽聽皇上有何高見?”狄仁傑知道皇上一向比較相信神靈之類,不敢妄下結論。
“朕想,如今武承嗣病倒了,難道這雙翼代表武家和李家?”
狄仁傑道:“這雙翼就是皇上的兩個兒子啊。”
武則天思索著,“似乎狄大人對立儲之事有些主意,說與朕聽聽吧。”
狄仁傑沉默了一會兒,一字一句道:“皇上,曆代皇室宗廟行祭祀之禮者,皆為子係後人,可未曾聽說有侄係參拜啊。”
武則天點點頭。
狄仁傑與武則天的談話讓他覺得李家子嗣還有希望。於是召來張柬之。
“張大人,老夫有一事相求。”
“狄大人客氣,快快請講。”
“老夫想請張大人去廬陵一趟。”
“廬陵?狄大人是說廬陵王?”
“知我者莫如張大人啊。”
“難道皇上立太子之事已有眉目?”張柬之不勝喜悅。
“一切還未定奪。隻是老夫擔心李賢太子的悲劇再上演,所以想請張大人加派人手,留意廬陵的守衛。”
“明白。這次一定不會出什麼岔子了。”
太平公主來到太後的寢宮,跪道:“孩兒想繼承母皇的雄才偉略,建立一個真正的武氏女性王朝,名垂千古。”
武則天聽完,先是一愣,繼而笑道:“謔,還流芳百世呢,朕怕是已經被世人罵了上萬回了。”“這……”太平不解。婉兒給她使眼色,讓她不要再說下去。武則天顯然已經洞察了他們的舉動,笑道:“太平,過來,坐到母皇身邊來。”太平提起裙擺,坐到武則天身邊。武則天朝向婉兒,打趣道:“朕先來考考你,你替朕跟太平說說,看合不合朕的意思。”婉兒忙道:“立儲之事,是皇上的家事,也關係到國運,婉兒不敢妄言。”武則天道:“朕讓你說你就說吧。”
婉兒慎言道:“婉兒隻管詔命文書之事,便僅以此參言。太宗皇帝言‘法令不可數變,數變則煩,官長不能盡記,又前後差違,吏得以為奸。’大周初興,皇上為穩定政局,常有應時之策。如今大局已定,國泰民安,皇上欲還天下以常態,並施以常策。此立儲之舉乃應循之舉,望公主體察皇上用心。”太平知道婉兒是順著皇上的意思說話,便也明白了母皇在立儲之事的態度,道:“母皇英明神武,大周建立以來,國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
武則天咂摸道:“英明神武……不明白的人,說朕殺盡所有反對的人才做了皇帝。明白的人,說朕知人善用——可用的都是男人。隻有男人才可以讓天下臣服。朕很清楚,朕要的是一個天下,不是一個女人的天下。朕在位的這十幾年,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不能再起殺戮了。”
太平欽佩之餘,隻好作罷了繼承皇位的念頭。武則天放心了,摸著自己的小手指,道:“如今昌宗、易之陪在朕的身邊,朕確實覺得自己年輕了很多啊。”
武則天看著太平,歎了口氣,把太平拉到自己的座榻上。
子矜稟報說狄仁傑在等她。
狄仁傑知道,見張昌宗不可能,不如直接找到上官婉兒。婉兒看見狄仁傑,吃驚不少。
狄仁傑打圓場:“老夫貿然進宮,實感尷尬,所以就長話短說了。老夫希望婉兒能安排與張昌宗、張易之見麵,事關重大,今日之事除你我二人也就沒人知道了。”
“這……”婉兒有些為難,先前才受了些處罰,怎敢再冒險。
狄仁傑似乎看透了婉兒的心思。“放心,皇上就算怪罪,也有老夫擔當。”
“是的,大人。”上官婉兒雖說狐疑,但狄仁傑向來能夠揣摩聖意,又知道事情輕重緩急,不如賣個人情應了下來。
接著婉兒偷偷給張昌宗送了信,說狄仁傑邀約,問他應不應。
張昌宗知道事關重大,就找張易之商量。
張易之對此有些懷疑:“上官婉兒之前為你受了刑,這次該不會是聯合狄仁傑準備加害我們兄弟吧?況且狄仁傑與我們素無往來,難以取信。”
“婉兒那邊我倒是不但心。狄仁傑既然有心與我們結交,是件好事啊。”張昌宗還算樂觀。“立儲之事已經迫在眉睫,我們得尋尋以後的退路了。我想會會狄仁傑。”
“對啊。這是我們介入朝中大臣的關鍵一步。”張易之豁然開朗。
果然,在婉兒的安排下,由張昌宗單獨見了狄仁傑。
“前些日子皇上讓老夫解夢,說夢見大鳥。原來皇上是在問立太子之事。如今朝中也屢屢提起此事。可惜在下總是難以體恤皇上的意思,不像張大人深得皇上信任,又能揣摩聖意。”狄仁傑道。
張昌宗明白原來狄仁傑是為立太子之事而來。狄仁傑肯定不會支持武家的人,正好在這一點上可以有合作的可能。就算皇上馬上傳位李家的人,也可以給自己留條退路。“狄大人過獎,下官也是為皇上分憂,略盡棉力而已,怎敢與大人相提並論。”
“如今武承嗣長病不起,武三思手段激烈,武攸暨又不成氣候,立李家的人已成定局。隻是皇上一直沒下主意。”
“是啊,兩邊都是皇上的親人,真是難以取舍。”
“若能迎立廬陵王,狄仁傑可擔保解除二位大人之後顧之憂。”狄仁傑終於說出了這句話。而這正是張昌宗所關切的。
“下官一定盡心盡力做成此事。”張昌宗道。
一日,昌宗見皇上看了一個折子心情不好,想必又是立太子之事煩心,知道是時候了。“皇上,您是在為立太子之事操心吧。”
“是啊。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昌宗猜,皇上是擔心立了武家,會對李家不利。立了李家,又會被武家篡權。況且,皇是總是以天下蒼生為重,以社稷安穩為先。”張昌宗小心翼翼地說。
武則天看著張昌宗:“看來,這天下沒有誰比你更了解朕了。對了,你怎麼看呢?”
張昌宗忙道:“這關係江山社稷之事,昌宗可不敢插嘴。”
“就當是平常人家的悄悄話說說吧。”
張昌宗這才說:“昌宗覺得,立李家的人較好。如今武承嗣病重,難當大任。武三思性情剛毅,昌宗擔心若是他繼承大業,日後會對李氏宗親不利。而廬陵王和相王皆宅心仁厚,相信以後李氏舊臣都會盡心輔助他們,皇上也不必擔心武家篡權奪位的慘劇。”
這話說到了武則天心坎裏去了,立李顯似乎真的是最佳方案。忽然,武則天笑道:“我還以為你要跟朕推選太平公主呢。”
“這……”張昌宗知道武則天是在跟他說笑,巧妙的回答道:“其實我等受公主提攜入宮侍奉皇上,理應知恩圖報才是。可這麼久了,昌宗才真正明白什麼是皇上的意思。”
廬陵王府。
茅草搭建的院子,大門緊閉。門縫懸著的蜘蛛網,說明應是經年不開了。門上的木板上寒酸地寫著“廬陵王府”四個碳字,筆跡已被侵蝕。大門外偶爾會有巡邏的衛兵向裏麵探望。
韋氏端著熱水來到顯的房間。“王爺,梳洗就寢吧。”
顯放下手中的筆,走上前去。韋氏遞上熱毛巾。
顯在搽臉的時候,韋氏開口:“王爺可知,近來盧陵有京城軍官出沒。”顯擱下手上的毛巾,問道“為何?”
“臣妾也不知。”韋氏搓洗著顯換下的毛巾。
突然,憂慮籠罩著顯的臉。“不會真的來了吧?”
韋氏一怔,看著顯,知道他的擔憂也不是憑空而來。一不小心,盆中的水灑在了鞋子上。顯接過盆子,放在茶幾上。拉過韋氏坐在床邊。韋氏把頭依在顯的肩上。顯問道“怕嗎?”想著一屋子的老老小小,低下頭,下意識地把手放在鼻梁上,真怕了。
韋氏坐直身子,泯了泯嘴唇,又拉過顯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裏,“十四、五年都這樣平平安安地過了。不會有事的。”
“但願。”顯拉開被子躺下,把頭枕在韋氏的腿上。韋氏用手梳理著顯的頭發,問:“如果是接我們回去的,你想回去嗎?”
“永泰、長寧、重潤都在長安,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重潤應該長成大人了,俊著呢;永泰、長寧也應該早被母皇賜婚了吧,你說,會賜給誰呢?”
韋氏道:“我倒願意賜給平常人家,雖說苦了些,可總會捧在手心裏寵著;要是真與大戶聯姻,指不定會卷入什麼事端裏去。”突然,又搖搖頭,“嗬,傻了,皇室的女兒,怎會賜給平常人家呢?”
“真想回去看看。”顯念叨著,突然又道:“不,太危險了……”
“別想了,睡吧。”
顯合上眼。
韋氏睜著眼,翻來覆去了很久。
第三日,廬陵王府來了兩位軍官。
“我等貿然求見,實在唐突。”說完,取出一封密函,放在桌前。“張大人派我等密切留意廬陵王府的動靜,確保府上安全。”
顯不解:“這……”
“此等大事我等不便過問,或許,張大人會在信中給王爺說明的。”
顯打開信封,韋氏便也湊近一道看。原來如此,不禁鬆了口氣。顯道:“有勞二位大人。不如就在寒舍屈就幾日,留著用晚飯吧。”
“王爺美意在下心領了。我等剛到盧陵,還是先行聯係廬陵縣衙,以防萬一。”韋氏道:“二位大人果然謹慎。”“下官告辭。”
韋氏退回房間,來到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眼尾有道深刻的弧線,一直插到花白的鬢間,嘴唇變得很薄,透著烏紫色,鬆弛而幹涸的肌膚,搭在下巴下起了褶皺。顴骨變得很突兀,讓笑容也變得蒼白無力。
這是一張蒼老的容顏,曾經的美麗,早已在歲月和清苦中失去了。看到這張老臉,韋氏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