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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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頭七,白碎空不得不進宮麵聖,一路走來碰到的文臣,都不知道是該跟他說節哀還是恭喜。
    “皇上駕到!”宦官尖細響亮的聲音由後廳傳出,真宗趙恒提著龍袍走上來,安坐在龍椅子上。
    白碎空升起了怪異的想法,大宋江山得以安保,趙恒能坐穩這個位置,全靠他們這些軍人出生入死得來,用血肉築起的國家能撐到幾時?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大臣們私下小聲嘀咕,有人站出來提出湘洲水患的問題,湘洲每隔幾年,就發一次水,持續數月,也是非常令趙恒苦惱的事,應付了幾句目光轉向白碎空道:“令郎的頭七剛過吧?”
    白碎空連忙垂頭應是。
    趙恒柔聲道:“白家為保我朝,作出莫大犧牲,寡人必不會薄待。”
    白碎空趕在他開口賞賜前,跪到地上,道:“皇上,臣不需要什麼賞賜,從大宋開國到現在數十載悠悠,蒙皇恩厚土,我白家才得以繁衍到如今,但為臣近來感到身體漸漸衰弱,恐患了什麼疾病又或是真的老了,又因膝下再無子嗣可以為我朝效力,所以想告老還鄉,希望皇上恩準。”
    眾臣聞言嘩然一片。
    趙恒也是一怔,如果答應,宋朝將失去一位蓋世將領,如果不答應,白碎空句句得體,他沒了兒子,對戰爭必然已經深惡痛絕,人家要回鄉養老,沒什麼不對,思索片刻道:“愛卿不再考慮了?”
    白碎空斷然道:“為臣想得很清楚。”從懷中掏出帥印,雙手高高托起。
    金燦燦的帥印與堂上的金光大字交相輝映,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他輕易放棄了。
    什麼叫無官一身輕,白碎空算是知道了。
    他大步跨出皇城,耽英就立在不遠處,見他出來,緩步迎上,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明媚的陽光灑滿大地,白碎空深吸一口氣,道:“好像這個世間都變得明朗起來。”
    耽英道:“因為你終於可以拋棄這裏了。”
    白碎空道:“得知域兒陣亡的消息,那時候我產生了萬念俱灰的感覺,隨之是對耶律隆繡的刻骨之恨,但現在什麼都好像淡了一般。”
    耽英道:“戰場上是不能對敵人仁慈,如果今天死的是耶律隆繡,他的家人也會對你產生怨恨。”
    白碎空頷首。
    七月七這天,太平王府一直處於很熱鬧的狀態,結果新郎官卻留書出走,太平王趙謙都快哭了,隻有硬著頭皮取消這場婚事,連連向人賠罪。
    因為趙素焉之前和耽英獨處過,趙謙也不得不找來外甥問話。
    耽英倒是早料到他會問自己,和白碎空一起過來,在兩個算是“長輩”的麵前神色自如的說出素焉和白域的事情。兩位父親聽得目瞪口呆。
    耽英白了他們一眼道:“你們兩個偽君子,耳濡目染總知道吧,帶壞了後輩。”
    趙謙哭笑不得,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要怎麼找素焉,他會去哪裏了?”
    白碎空道:“應該是昨天晚上離開的,恐怕走不遠,派人出去找找看,說不定還在城裏。”
    趙謙臉色更是難看,瞅瞅耽英,見後者不理他,唯有道:“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怎麼會不知道,雖然他足不出戶,身體又弱,但從小便和阿域還有耽英一塊兒習武,你把兒子丟到我這裏,自然不知道他們幾個小輩的利害,以素焉的腳力,恐怕連我都追不上。”
    被他提起白域,白碎空心中一陣酸痛,自己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現在後悔也於事無補。
    趙謙一看他的臉色,才知說錯話,連忙岔開話題道:“罷了,我還是派人出去找找,不過這孩子自保的能力還有,隻要不做出什麼傻事來就萬事大吉。”
    白碎空道:“今日我也是來辭行的,明天早上我和耽英就會離開東京,先到老家看看,再去北方陪他辦點事情,往後攜手天涯,相見恐怕遙遙無期。”
    趙謙轉向耽英道:“你同皇姐,姐夫說了嗎?”
    耽英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家的人了,不過爹娘隻知我意在做個方外之人,其實卻是和碎空遠走高飛。”
    趙謙道:“皇上那裏呢?”
    耽英小嘴微撅,表情出奇得可愛,道:“皇舅舅管不了我的。”
    白碎空望著他的神態,不由得失神,認識耽英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耽英撒嬌的語氣。
    白碎空和耽英乘船南下到楚州老家,祖宅已經荒廢多時,幸好沒貼上封條。
    推開大門,院子裏堆積了厚厚的落葉,有幾棵樹依然活著,還是那些假山石凳,小橋流水,但水已經幹涸很久,溪底的淤泥也幹裂如龜殼般。
    白碎空來到主屋,撫摸著布滿灰塵的桌椅和壁畫,耽英跟在他的身後,道:“為什麼不找人過來整理?”
    白碎空道:“我娘在這裏去世的,爹因為不想鉤起傷心的往事,就廢了這個宅子,我的童年全是在這裏度過的。”
    耽英道:“你和楚煙就是在這個院落同生共長的嗎?”
    白碎空點點頭,道:“那時他家裏尚未沒落,因為門當戶對,自然就成了我幼時的玩伴,十歲的時候,我隨爹去了京城,就再也沒回來,慢慢的把他淡忘了。誰知道後來他家一夕之間破滅,剩下楚煙一個人,因為自幼嬌生慣養,沒有生活來源,被逼做了富貴人家的孌童,常常遭到非人的虐待,成人後即被丟棄了,輾轉做了情色生意。這些都是偶然在麟州運河遇上他之後才知道的。”
    耽英歎道:“想不到他的身世那麼淒慘,不過既然你已經和他見麵又相愛,後來他怎麼會投水自盡?”
    白碎空淒苦地道:“我和楚煙說好不管什麼事情都不能將我們分開。遠征大遼時,他將我小時送他的玉佩交還給我,說看著玉佩就好像他伴我打仗一樣。誰知在戰場上我中箭墜馬,滾下山溝,被一個樵夫救了,整整一個月才回到軍營,之前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死了,消息傳到京城,他便投水自盡了。”
    在耽英眼中,白碎空的背影是那樣孤單,說起楚煙的事,大概是對他的心靈再次折磨吧,早知自己便不問了。走上去從後麵抱住他那寬厚的腰板。
    感到背後的溫熱身體,白碎空的心中充滿了暖意,回過身反擁住耽英道:“今後不管什麼情況,你都不要離開我,如果我死了,你也不可以輕生。”
    耽英點頭道:“你放心吧,如果你真的離開耽英,耽英會替你好好的活下去。”
    白碎空道:“如果當初他也這麼想該多好。”
    耽英道:“這裏距離我師父的‘翠雲山’很近,不如你陪我去探望她老人家。”
    白碎空愕然道:“你師父?”
    耽英道:“我師父就是‘水芙蓉’霍清華,她的大名你該聽過吧?”
    白碎空失聲道:“‘水芙蓉’霍清華?難怪你的內力可以隱藏得那麼好,隻有同我親熱的時候才能探到,幾次還差點把我的內力也吸了過去,我怎麼沒猜到隻有‘天絲雨衣’是逆行功?”
    耽英臉上微紅,低聲道:“誰讓你隻顧著蹂躪人家。”
    白碎空大感冤枉,道:“隻怪你讓我不能自拔,怎麼怨得了我。”
    兩人一騎,延河邊緩慢行進。
    耽英四下張望,忍不住埋怨道:“都怪你非要領我去什麼小時後玩耍的的郊野,現在人家都不認得路,怎麼去探望師父?”
    白碎空攬著他的腰哄道:“對不起,白碎空在這裏向英兒賠罪,咦,那邊有人正在洗衣服,我們過去問問。”
    驅馬奔向不遠處蹲在大石頭上拍打衣服的人,在他身後停下。
    白碎空看那背影是個頗瘦的中年男子,大聲道:“這位兄台……”在他開口之際那人回過身,當白碎空看清他的臉時,不由得目瞪口呆。
    耽英也嚇了一跳,這人與自己非常相像,隻是氣質柔弱得像空穀幽蘭,仿佛天生就應該在別人的保護下才能生長,裝扮雖然樸素,但仍掩不住麗質,眉宇間解不開的哀怨更讓人憐惜,年齡在三十餘歲左右。
    那人見到白碎空,眼中閃過慌亂之色,連忙拾起木盆和衣物,轉身匆匆離去。
    白碎空叫道:“等等!”
    那人足下更加快了,白碎空中忍不住呼道:“楚煙……”
    耽英聞言渾身一顫,那人也頓了頓身形,最終還是停下來轉身微笑道:“好久不見了,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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