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古篇  第8章 賀新郎(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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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嗬嗬,小夜更一節!!!撒花!!!!推薦票,評,收藏……!!!!!!小夜都要!小夜不貪心的,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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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的樂坊中,曾經流傳著一個美麗的傳說——美豔的歌妓與落拓的才子相遇,郎情妾意,相約來日。郎高中之日,便是妾贖身之時,從此情意綿綿、地久天長。
    然而,這個傳說的背後,卻有個霍小玉血濺九泉。
    然後,再美好的故事,隻成了空洞。
    十五歲那年,她在樂坊中已是初露頭角,風姿綽約,技藝天成,人說“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也不過如此!她立在樓上,似愁非愁煙黛娥眉輕籠,眼波似看非看瞥著人來人往。那時,她不過是閑來無聊罷了,卻因此而深陷情愁不可自拔!
    隻那一眼,人群裏匆匆一瞥,便從此相交又糾纏不清。隻是她不知,也就那一眼,卻注定錯過……
    “緋梨,快下來,薛公子要見你!”樓下鴇媽叫。
    同樣銀色的錦衣,溫潤如玉的氣質,她以為,那便是樓上看到的——匆匆一眼中遺世的風華。
    “見過公子。”她微欠身,單純嫵媚地笑。
    “姑娘!”他拱手,彬彬有禮。君子之愛,發乎情而止乎禮。
    琶音聲聲,幽婉,卻帶著輕快的甜意,絲絲縷縷沁入心脾。她以為,那便是幸福了嗬……
    調一轉,伊祁端眉一皺,除了自己的呼吸,什麼也聽不見了。他敲了敲魂瓶,不耐地丟在一邊,出門去了。
    茫茫夜色,冰涼的台階下到岸邊,不係之舟,纜繩浸在江水中晃蕩,他跳上小船,輕輕移向船頭,一槁撐開,隨波而去。
    ***
    “你說什麼!”晏謙尖叫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是說,你的玉佩裂了,喏!”萑將玉佩遞給他,果然見玉佩從中間裂了開來,雖未成兩半,卻也不遠矣。
    “嗚,怎麼會這樣!嗚,小紗紗,你怎麼樣了?……”晏謙捧著玉佩放在心口,聲淚俱下,“嗚,我對不起你,嗚……”
    還不是你自己喝花酒喝醉後摔的!趙萑眼角抽了抽,想起晏謙那差到不知到了誰家的酒品,他無語了。
    “嗚,小紗紗,你給個反應啊,不要不理我啊,我、我、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嗚嗚……”跟哭喪似的,聲音一抽一抽,極盡悲戚。
    “我問過華清了,他說你最好找塊羊脂玉養著。”他也不想看著那可愛的小女孩消失掉。
    “你以為我笨啊,華清那點心思我還是知道的,他還不是想敲我一筆!”羊脂玉耶,華清又打好了他的算盤。
    “嘎,你這次還真不笨了。”趙萑小聲嘀咕,嗬,華清當初確實有說過“要是他那沒有羊脂玉,我可以賣給他,至於價錢嘛,嗬嗬……”。
    不過他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晏謙的手裏多了一個白嫩嫩的小女孩,正幽怨地看著他,隨後又昏睡過去。
    “得,還是趕緊找華清去!”
    形勢比人強啊!晏謙哀歎,他不能不管優紗的,可是,玉華清那奸商……嗚嗚,下個月隻能吃白飯了。
    ***
    凝碧樓大門關得緊緊的,一看便知主人不在。晏謙垂頭喪氣地抱著優紗,傻傻地站了一會兒,不知所措。
    趙萑他不是沒有羊脂玉,隻是,華清交代,要讓晏謙將優紗帶來。
    “沒人怎麼辦?”晏謙無助了。
    “走,去後院看看。”趙萑拐了個彎,拉著晏謙去後院。
    ***
    江水一波一波地湧向河岸,他還不知該在哪處停靠才能找到他的答案。
    他突然覺得也許跟魂瓶沒關係,因為華清說過,他在魂瓶裏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
    琵琶聲來自外界。
    小舟扁扁,漁火在江中閃著,遙遠處的絲竹調起起伏伏,卻沒有他想聽到的聲音在裏麵。
    “公子,公子,奴家扶你……”遠遠的嬌語在耳際,他愣了愣,立在小舟上,靜靜地等著什麼。
    薛公子,長安薛家的大少,一個真真正正的紈絝子弟。三年前,他們的初次見麵,她眼裏的君子,她心心念念的郎,帶她去他的住所,卻並沒有為她贖身。她不好問,她以為他會懂她的,可是……
    罷了吧,她不過是為他耗費了三年的青春,消磨了一顆鮮活的真心。三年,她在別院裏,看他娶妻,看他納妾,終於,也看到了他厭倦她,將她再次丟回樂坊的那一天。
    然後,她依舊如很久以前那般,坐在樓上,輕輕撥弄她的琵琶,一聲一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隻是,鴇媽不再將她捧在手心,穿住用度不再那般奢華,旁人的冷眼越來越多,閑言碎語也接踵而至。
    日子就是這樣,再委屈,也還得過。
    細碎的時光裏,她孤單了一年又一年,但總比霍小玉好那麼一點點,至少她活著,至少她還能期待,也許負心人回頭,也許再相遇個良人……
    水晶簾輕卷,秋風吹落了滿庭花,秋去冬來又新春,年複一年。
    ***
    “端!——”
    “別過來!”小舟劇烈地晃著,伊祁端手中的槁早支撐不了他,一晃便翻倒在舟裏。
    “怎麼回事?”晏謙抱緊昏迷的優紗,顫顫地退到堤上,不敢上前。
    “我要知道還會在這裏嗎?”這種時候,任誰都沒好氣,何況是讓端麵對他討厭的人,說的愚蠢的話。
    晏謙訕訕地又往後退了退,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浪濤迭起的江麵,碧綠碧綠的水一層層上湧,像是某種水生的植物,正迅速地蔓延著、席卷著,將江中的一切淹沒。
    “可惡!”低咒一聲,他索性扔了槁,平躺在小舟中。
    “我去叫人!”趙萑撒腿就跑,他也不知此時該怎麼辦。
    “端?”一艘畫舫駛來,歌袂聽到動靜,推窗看看,卻不由一驚,“端,你……”
    “離開!趕快離這裏遠點!——”水越發得碧綠,似有吸力,濃得化不開。
    “怎麼了?”歌袂急了,可是她真不知該怎麼幫他,“端!你——”
    “快離開,快!——”伊祁端嘶聲裂肺地喊,他知道,對這水,他已無能為力了。
    “端!——”巨大的吸力形成了漩渦,小舟向著一個點急轉而下,很快便沒了蹤影。
    “端!——”華清眼一熱,他同趙萑拚命跑來,卻仍是見到他從自己眼前消失,“伊祁端!——”他也不知自己怎麼跑到江邊,為什麼,為什麼又是自己看著他消失?為什麼!
    “哇!小紗紗!——”晏謙手滑了一下,優紗小小的身體便滑了出去,順著一道弧線滑向江水。
    “哇!——”晏謙也跟著哭喊出來。
    華清坐在地上,盯著江水不說話。呆呆的,愣愣的,不知所措,像丟失了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
    “華清……”趙萑喉嚨動了動,最終未能成言。
    一時寂靜無聲,歌袂在畫舫上也是呆呆的。她一向愛遊湖遊江,來來去去在水上好幾回,卻不想會看到這樣的情景。端,應該沒事吧……
    “華清,你……”萑又偏頭看看晏謙,“你別難過,他們……”
    玉華清站起來,低垂的腦袋也跟著抬起:“啊,沒事了,走了,哈哈!”
    哈,這變臉的速度啊,讓人歎為觀止!除了華清自己,其他人一個兩個一臉的莫名其妙——他這是傷心過度,腦子壞了?
    “哈!走了,我還要回去做生意呢!”
    “華清,你……”小小心,不會真壞了吧。
    “幹嘛?沒看見伊祁端那小子已經去了?我們就等他自己回來好了。”華清白他一眼,“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很清楚,那小子死不了的,走了。”
    萑身上的寒毛抖了抖,原來晏謙還不算損,有華清這個損友,端比他可憐多了。
    ***
    四周靜靜的,樂坊裏的人在白天都睡著。伊祁端歎了口氣,這個地方,真該換個人來。雖然,他不否認由於某些原因主動被動地來過這些地方。
    “那個……”弱弱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優紗小小的臉有些蒼白,身體也一副站不穩的樣子,純淨的眼睜得大大的看著他,櫻紅的唇被咬成一條線,似乎就要哭了。
    “你怎麼在這裏?”皺眉。
    “我……”
    端頭大地看著這個小女孩:“走吧。”
    ***
    緋梨站在窗前,眼前雪白的梨花一片一片地落,如雨落在心上,激起層層心波。
    在樂坊一呆又是五年了,她隻負責彈彈琵琶、唱唱曲。開始,名動長安;然後,寂寥無奈。兩年前,她離開了長安,來到這裏,卻依舊呆在樂坊。畢竟,她家裏沒人了。兩年前,她在樂坊見到一個人,那個在很久很久以前被她誤認為是那薛大公子的人,他一身白色舊棉袍坐在樂坊大堂的角落裏,輕輕撥著手中的琵琶。
    原來,從一開始就錯了,而且從此一錯再錯,直到無法挽回。
    他是個極優秀的琵琶師,是樂坊中有名的善才,他最愛的便是琵琶,一生願覓一知己終老。他對她是欣賞的,因她的琵琶真的能與他相和。可那也僅僅是欣賞,因為他在三年前與他人有約,承諾了一生。
    三年前嗬,總是那樣錯過嗬……
    “懷智,”緋梨撥了兩下琵琶,“今天可有了新曲?”
    “嗬嗬……”他含笑地閉著眼,聽她有一聲沒一聲地彈。
    “那就聽我彈一曲吧。”最後一曲。
    “好。”
    弦顫了一下,又一下,一根弦,兩根弦,三根、四根、五根,五弦齊響,未成曲調先有情。弦一轉,曲一變,低眉婉轉,媚眼如絲。她深深的情藏著掩著遮著,隻是曲傳情,他焉能聽不出來?信手一揮,三弦顫,大弦一抹,小弦半挑,“噌噌”之聲變了又變。不是《霓裳》,亦非《綠腰》,隨心所至,興起而奏。
    他聽得認真,曲罷也久久未回神;回神也不多說,朝她點點頭,笑著又閉目想曲子去了。
    第二日,她便離開了,沒對任何人說要去什麼地方。隻留了薄薄一張宣紙:懷智,再見。
    ***
    “然後,我嫁給了一個商人。那時候已經二十好幾,那樣的出身,是沒的挑的。對於丈夫,我知之甚少,隻聽家中小廝說是販鹽的,東南西北地走。”她垂著眼,手中依舊抱一把琵琶,漆也掉了,調弦的地方有些舊了,她還當寶一樣。
    伊祁端立在畫舫中,聽她訴說。她老了,精神還不錯。
    “可是他沒幾年就去了,我又回到了樂坊中,依舊彈琵琶。那時姿色還有一些,卻不想再嫁人了。有時,會有些富家子,動手動腳,砸砸東西,罵幾句,便也習慣了……”她自己也奇怪了,當年,什麼“賤人”、“婊子”,甚至還有更難聽的,讓她心力鬱卒,如今卻不過是說說故事,已沒了心情。
    端不語,讓她繼續講。
    “然後在那一年,我知道他去了。”她的神色暗了,也許這輩子以後,她才能真正忘了他,“他曾說他是江南人,我不能去拜祭,不能為他立牌,我……隻希望,等我也去了,能將我們的靈魂鎖在一起,但願,他不會怪我……”
    ***
    賀懷智,一代琵琶師,為世稱頌數百年,但大概隻有她,是將他記進了骨子裏,化了灰也忘不了吧。
    緋梨死時,抱著魂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閉目……
    ***
    “那個……”優紗有點怕端,她拉拉他的衣角,怯怯地看他一眼,想問不敢問。
    “這裏存在靈場,你再多呆會兒,不然出去後又會奄奄一息的。”端拍拍她的腦袋,“雖然我不喜歡晏謙,但是,小花,我不討厭你。”他有意無意地說著。
    小花?優紗皺皺眉,算了,小花就小花吧,出去後就不用和這個讓她怕怕的人呆一起了。
    “我先走了,小花。”
    “哎!——”不是吧,原來說了半天他是要把她丟下。
    “伊祁端!——”
    回音陣陣,無人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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