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即終，贏得滿堂喝彩，梅傲雪仔細收了琵琶。聽到上麵一獻媚的聲音：“此乃台州有名的歌女梅傲雪梅姑娘，唐大人聽她歌聲可還滿意？”
    “哦，梅傲雪？真沒想到在台州還能聽到如此美妙的歌喉！”唐與正看下麵懷抱琵琶一襲玉白紗衣的女子，微笑著點頭。一杯酒飲盡，在手中似不經意的把玩著玲瓏玉杯。
    “大人喜歡就好，喜歡就好。”那人高興的說，轉頭向梅傲雪，“梅姑娘，還不快來敬唐大人一杯。”
    梅傲雪厭惡地皺眉，抬起頭來時卻已是滿臉嫵媚嬌笑。款款至唐與正前，盈盈一拜，接了酒杯柔聲道：“傲雪敬唐大人一杯！”酒未飲而雙頰已紅，隻抬頭飄了唐與正一眼，未待與之接觸便已躲開，似是嬌羞的低垂了頭，隻留他能看到自己紅豔欲滴的櫻唇。
    忽然另一人站起來笑道：“梅姑娘的歌聲聽之可謂繞梁三日，然若能一賞嚴蕊嚴姑娘的舞姿，則更是勾魂攝魄，此生無憾事了！”
    梅傲雪聽了不由心頭一痛，執杯的手微微一顫。這動作水雖小，卻被唐與正看在眼裏，一時興味大起，想不知這嚴蕊又是何樣姿色，竟能令眼前如此美人變色？
    “哦？”唐與正繞有興趣地看那說話之人。
    那人神秘一笑，隻抬手拍了兩掌。隨之一絲美妙琴聲傳來，紫羅幔帳外引出一黑衣少女，鬼魅般飄至廳中便翩翩舞起，身材曼妙，衣訣飄飄，如一展翅黒蝶。
    舞罷音停，滿廳裏再沒了聲音。嚴蕊靜靜地垂首而立，因剛才的起舞而嬌喘籲籲，沒有梅傲雪故作嬌羞的媚態和一身的珍珠翡翠，僅僅著一襲黑衣，頭上也隻一條黑絲帶將滿頭秀發輕鬆挽起。然而她確有那麼種魅力，讓接觸了她的眼神便再難移開。
    唐與正首先回過神來，隻拍手稱妙，再說不出其它的讚語。一時眾人也都隨隻3拊掌稱妙！
    “早聞台州有一國色美女，能歌善舞，且琴棋書畫樣樣出眾。看來指的便是這位嚴姑娘了？果真是名不虛傳啊！”唐與正看著嚴蕊笑道，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一麵也留心觀察梅傲雪的神色。
    “唐大人過獎了。”不料嚴蕊卻隻淡淡答道，眼都未曾抬起。
    “嚴姑娘舞姿美妙，才氣也是少有人能及的。唐大人初到台州，又難得嚴姑娘肯出來獻舞，何不作詩一首以助興？”那人又說，卻被嚴蕊溫言阻斷：“公子過獎了，嚴蕊愧不敢當。”
    “妹妹何必客氣呢？別的不說，誰不知妹妹的一首《鵲橋仙》便使謝公子為之心醉，流連忘返？妹妹的才色藝，可樣樣都使傲雪羞愧萬分呢！”梅傲雪在旁冷笑道，語氣中微露醋意。
    唐與正此刻更是好奇不已，眼看牆邊幾桌上花瓶中紅白桃花開得正盛，便命她以此為題作詩。
    嚴蕊情知再難躲過，轉頭看向桃花，隨口低吟：
    道是梨花不是，
    道是杏花不是，
    紅紅與白白，
    別是東風情味。
    曾記，曾記
    人在武陵微醉。
    （二）
    嚴蕊懶懶的躺在床上，正要入睡，卻被推門聲驚醒。隻見丫環不悔一臉歡喜地抱了兩匹細絹進來，開口便道：“小姐你看，這是那個剛到這兒的知州大人送來的，真好看！”
    “是嗎，那唐大人都說了什麼？”嚴蕊輕輕坐起來，隨口問。
    “這個，好像沒說什麼吧。”不悔翹起嘴皺了眉橈頭思索。
    嚴蕊被她那模樣逗笑，一時羨慕起她的純真無憂，不由感歎道：“真羨慕你！”
    “羨慕我？羨慕我什麼？”不悔不解地問，隨之開心笑道，“真正在羨慕的人該是那梅姑娘了，你看今天她那臉色，簡直嫉妒的要發瘋了！”
    “不悔！”嚴蕊聽了直皺眉，無奈地瞪她。不悔立刻禁了聲，緊抿著嘴小心將細絹放在桌上。
    嚴蕊見他2如此，心有不忍，聲音便軟了下來：“此事不準再提了。若非欠了韓公子的人情，今日我是斷不願去那裏得罪了梅姑娘。”
    “大家都不過是去獻藝，小姐又何必如此讓她。瞧梅姑娘趾高氣昂的，反以為小姐怕了她。”不悔憤憤不平，最後竟罵道，“哼，那技不如人卻又愛嫉妒得要命的妖猸子。”
    “不悔！”嚴蕊聽了這話當真發了火，隨手拿起桌上一茶杯往地上摔了個粉碎，煩惱地閉了眼說，“這兒明天再收拾，你先下去吧。”嚇得不悔麵色發白，連忙退了出去。
    嚴蕊胃中一片絞痛，額上滲出了汗珠。她卻不想開口，不想見任何人，隻閉上眼睛任它疼著，昏昏沉沉不知多久才入睡。
    （三）
    天氣沉悶，外麵知了叫個不停。
    嚴蕊更覺困倦地不願走動，隨便吃了些午飯，便將整個身子縮在木藤椅中，一手執著團扇輕搖，一手撫摸著蜷在自己身側的黃色小貓。
    說起貓來倒還有個小故事：
    梅傲雪在她之前曾是台州有名的第一名妓，心高氣傲，自命不凡。嚴蕊來後立刻吸引了所有男子愛慕的目光，不免冷落了梅傲雪。使她心中嫉妒，處處要與嚴蕊一較高下。因梅傲雪常是一襲白衣，而嚴蕊則黑色紗衣永不離身，這更顯得兩人的對立。嚴蕊素愛純色白貓，養了一隻，卻不知是誰造了謠言，竟說嚴蕊隻把梅傲雪看作寵物一般。
    梅傲雪聽了氣憤，每次見麵更是冷嘲熱諷。嚴蕊不想多事，隻得從此不再養白貓，甚至很少再要其它白色東西。大概梅傲雪也覺無趣，此事便就此作罷。
    嚴蕊不喜歡笑臉迎人身不由己的妓女生活，特別是遇到了傾心的謝公卿，更對這種生活厭倦不已。與李媽媽正爭吵多次之後終可以賣藝不買身。本想著謝公卿會贖了她出去，卻不想他終還是負了她！男人，大概終都是薄情的吧，所謂什麼“天不老，情難絕”也都不過隻是美好的歌兒罷了。
    她看側旁站在那兒打盹兒的不悔。
    不悔，當真不悔嗎？不悔為救家人而自願被賣身青樓？不悔逼著自己精曉各種學藝而爭得第一名妓？不悔傾心於謝公卿而為他付出所有的柔情蜜意？不悔為他不再賣身從此過拮據的生活，盡管他有負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