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三峽.星火 第四章 鼠狼動,四方犬獸,均是心腹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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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南和宋賢約在杜甫西閣故跡的附近見麵,並沒有想過會歪打正著金人的據點。宋賢照常點了幾碟小菜,邊等候勝南的到來邊不時地偷口酒喝一喝。如果,可以把現在當成過去的話……
自打前年飲恨刀丟失離開泰安之後,兄弟三個都沒有好好地在一起聊天談心過,原先來到夔州想三兄弟好好聚一聚麵,可惜最近吳越要去幫莫非掩護仍舊無暇分身,令人不由得有些失望。好在沒有吳越在場,宋賢和勝南也許可以談更深一層的話題,他們,本來就應該單獨會一會麵了……
老遠就看見勝南的身影漸近,酒寨外人再多,他的輪廓還是可以和別人鮮明地區分開來。
“嗯,好香的酒,還有泰安的味道!”勝南笑著坐在他身邊,被那酒香誘引,立刻要喝。宋賢微笑看他:“鼻子真靈啊,這是爽哥最近回去在地窖裏發現的,他說咱們幾個都是酗酒狂徒,每個都必須分一些。這樣算來,咱們仨從小到大欠爽哥的酒債已經做牛做馬都還不起了……”
“這麼好喝的酒,就算又欠爽哥一屁股債都值得!”勝南開心地邊嚐酒邊夾菜,宋賢看出他很餓,也知近來為了引蛇出洞勝南時刻謹慎戒備都沒有如此鬆懈過,於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把菜都留給他:“又吃這麼急了,看來胡阿姨不在,你還是這般肆無忌憚,吃得這麼豪放!”勝南臉色忽然一變,停杯投箸,宋賢疑道:“怎麼了?”
勝南把瓢泉之事原原本本告訴他,宋賢有些詫異:“張睿叔叔是這麼說的?!可是,胡阿姨,她應該會理解吧……”
勝南苦笑著:“殺辛棄疾是她活著的唯一理由,我知道,我最後還是會辜負她的希望……還是對不起她……”
宋賢明白,雖然有些事情已經定論,可是誰錯誰對往往不能用一句話說得清楚。於是靜默了片刻,必須要提起另一個對勝南也至關重要的女人:“勝南,不要等到中秋之後了,就在白帝城勸服玉澤吧,你從前做什麼事都從一而終做得很好,卻為何和她要如此曲折……”
勝南一飲而盡,在宋賢麵前,永遠掩飾不了自己真實的想法:“是不是每個男人都有一個贏不了的女人?再瘋癲再狂野,再堅決再強勢,都會敗給這個女人,有些情緒有些話,就隻留給她一個人,甚至想把這個世界都交給她,可是她不想聽不想看不想接受,你做再多都是徒勞……”
宋賢理解,宋賢怎麼可能不理解,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代替玉澤遇見最溫柔的勝南和最癡心的宋賢……
宋賢卻驟然低下聲來:“那麼勝南,你身邊的那個名叫雲煙的女子,是不是比玉澤要溫柔,是不是比玉澤要善解人意?玉澤和你失散一年多,你身邊不可能沒有第二個女人出現,這個雲煙,一直在糾纏你、阻礙著你和玉澤重逢是不是?”
勝南搖頭:“宋賢,你要相信,雲煙從來就沒有幹涉過我的生活。她和玉澤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子,也根本沒有一個比較的標準。”“說的也是。雲煙姑娘既然可以進入你的心,那就不會像我想象中那麼壞。可是,你和玉澤就這樣繼續冷淡下去嗎?兩個人之間聚少離多,本就是一個危險的情景,更何況不知多少人會在背後中傷,玉澤心又脆弱,再不見麵,真的叫人難以放心……”
“我不會見她。她說中秋,那就是中秋,早一日都不行。”勝南堅定地回應,“你其實應該很清楚玉澤的個性,她雖然脆弱,有些事情一旦設定了期限還是會拿定主意。”他拍拍宋賢的肩:“我知道,你擔心是因為你對這件事情有愧疚覺得該負責任,可是,你明明就沒有做錯,你明明是被連累了,你是為了我才會一路拚死保護玉澤,遇見了無數的危險,還要被那幫人硬是拖進謠言的圈子。要說抱歉的要覺得負責任的人是我,是我讓她懷疑,是我讓你焦慮……”
宋賢歎了口氣,他真想告訴勝南,不是這樣的,他不是光為了勝南,他也不是被那幫人硬拖進謠言的,他是心甘情願,是他自己讓自己在焦慮,是他和勝南一起令玉澤懷疑,可是勝南啊勝南,你終於沒有完全了解這場情事——
你的兄弟確實在愛著你的女人,隻不過,你在她的心裏永遠是第一位,我隻適合做你的兄弟,而不配做你的情敵……
酒寨之末,站著的一男一女正是黃鶴去和冷冰冰。
黃鶴去哼了一聲:“林阡和楊宋賢,這兩條魚還真大……”冷冰冰問:“抓嗎?”
鶴去搖搖頭:“以防有詐,上次解濤沉不住氣,發了兩枚冰山神芒,反而暴露了他自己。”
冷冰冰點頭:“那是他自找的,解濤隻是武功高強而已,論綜合實力,主公第一,若鬆第二,你第三。”
黃鶴去一怔,悲從中來,哭笑不得,洪瀚抒的那句話重新襲上心頭:“你怎麼什麼都是第三!”
他歎了口氣,可笑,卻也的確如此啊,隨即轉頭往回去,“傳令下去,不準攻擊!”
勝南宋賢二人敘罷從那酒寨出來,原先壓抑的心情經過傾吐終於轉好,一並來到草堂之中瞻仰舊跡,正自欣賞著,忽然就感應到一陣殺氣,飲恨刀和潺絲劍不約而同地提起來,從小到大不知多少次一同遇險對敵了,早已是不必再用眼神交流的默契。勝南一笑:“無邊落木蕭蕭下!”一刀橫指右麵,既快又準,一刀將那奸細挑出來,那人衣帶盡數被砍成一段一段,第二刀過去,那人已被長刀馴服跪倒在地,宋賢讚道:“不盡長江滾滾來!”一劍直向左邊,一道閃光,鋒芒畢露,第二劍一下,另一殺手也已籠罩劍光之內無法脫身。
勝南瞥見拐角處一飄而過的一道薄影,心念一動,低聲道:“宋賢,先把這兩個奸細帶回去,我先在這草堂附近看一看。”
“金人又來這一套了……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宋賢一笑,將那兩個奸細縛緊。
一路跟蹤那熟悉的薄影來到草堂不遠的一座木屋之外,勝南屏氣凝神躲在暗處窺探當中動靜,同時不慌不亂作下記號。
透過門扉的空隙,可以清楚地發現木屋中間的那老者,是久違的敵人黃鶴去,此時此刻他正側身對著自己,言語之中盡是氣憤:“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下過命令不準去攻擊林阡和楊宋賢!你當耳邊風是不是!?”
勝南一路跟蹤的那一個轉過身來,包括黃鶴去,人人都不免要為之驚豔,繼而心事飄搖:“你下令能下得到我頭上來?”金北第三的解濤,言語時的陰柔,長相中的妖冶,笑容裏的甜美,著裝後的俊秀,如果初次見到,都會誤以為這是金國一個絕頂的美女,事實上,在大金這許多年,這雌雄不辨的男人的追求者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貴族公子,男人女人都不計其數。
勝南見解濤在此,並不吃驚,驚訝的卻是黃鶴去和解濤說話時候的互不相讓,心念一動:難道這一次金南金北沒有合作?否則兩個第三怎麼會如此交惡?
黃鶴去冷道:“我當然管不了你金北的勢力,可是你也不要插手壞我的大事,你比我先認識林阡和楊宋賢,也知道他們的本事,幹得不好就適得其反,別再像前幾日那般魯莽!”
解濤輕輕撩發,紫紅色袖後,露出和玉鐲搭檔完美的雪白肌膚,他好像是在生氣,嘴角微微上揚著,說不盡的誘惑,古詩裏才應該有的妖童媛女,卻擁有安靜恬美、清新自然的表情,血氣方剛的男人們,此刻視線都無處可逃,黃鶴去發現了身邊介秋風神魂顛倒如同夢囈的模樣,怒其不爭地立即對他的頭就拍了一下,硬是將他拍醒了。
解濤臉色微紅,輕聲否定:“解子若可以對天發誓,上次那冰山神芒非我所發。”
“金北有雲,男子相貌當如是,今日一見,果真不假,可惜得很,妖冶嫵媚的男人會跟男人跑了,還會把男人的本色一並拋棄,做錯了什麼都矢口否認!”東方雨冷嘲著,也闖進了勝南的視線,勝南在心裏默記著敵人的人數,也覺察出金南金北兩黨正在分化。
眾金人聽得這一句,知東方雨諷刺解濤斷袖,一時個個麵色凝重,擔心東方雨觸怒解濤。
解濤卻美麗地笑著,聽他說完,悠悠回應:“男人的本色?什麼是男人的本色?東方大人是指自己殺了自己的人馬、替敵人承擔罪名麼?”
東方雨料不到侮辱不成反被嘲笑,怒不可遏:“上次在蒼梧山被林阡設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天驕大人也沒有全然盡力!”
“怎麼?金南金北的前四名,要一個跟一個對上號嗎?!”軒轅九燁的聲音不重不輕,卻令勝南的心不免一震,如果說別的敵人並不甚棘手,這個人卻不得不令他對大勢的評估再次改變,“打了勝仗,就分贓不勻,想方設法把別人排擠出去,打了敗仗,就推卸責任,大敵當前還要內訌,我請各位記得了,現在是金宋兩個國家,不是三國,何必將我們也當作敵人!”
“那就請問天驕大人,是誰在將誰當作敵人,我下令不準出擊,是誰不顧命令一定要出手,結果還是被林阡和楊宋賢打敗擒獲!”黃鶴去冷道。
軒轅九燁一笑:“解濤這樣做何嚐不可,反正他派遣的那兩個殺手,被帶到鳳簫吟麵前也還是咬舌自盡,既打擊了他們那位盟主,我們也沒什麼損失。”
黃鶴去一愣,知他此番又是攻心:“真看不出來,你這是讓他們哀莫大於心死啊……隻不過,這一回主公是把事情全權交給了我們金南,天驕大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兩個組織,畢竟會犯群龍無首的錯。不屬於天驕大人的事情,何必越俎代庖?”
軒轅九燁冷笑:“那好啊,金北前十這一回,就等著看你們失敗……”
連續兩個雨天過去,仍然沒有放晴,鳳簫吟坐在桌旁,回想最近被擒的奸細接二連三地自盡於前,忍著情緒不發火,攥緊了拳頭:“跟我鬥!我們就看誰能夠撐到最後!”
金陵笑著安慰:“最近捉到的都是死士,鳳姐姐不必掛心。”吟兒歎了口氣:“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他們成為死士呢?”
君前忽然疑道:“這兩日都沒有見到勝南啊,他去了哪裏?”
吳越不時往屋外看:“他和宋賢正在調查黃鶴去的據點數量和分布。就在前兩天,他們跟蹤到了黃鶴去運籌帷幄的重地,現在,咱們有兩條路線可以按圖索驥。”
吟兒眼睛一亮:“有多少人掩護?他們會有危險嗎?”吳越一笑:“盟主不必擔心,宋賢和勝南當年在紅襖寨裏,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奸細,他們搭檔著,曾經攪和得金國組織在泰安雞犬不寧。”
君前放心地點點頭:“現今,敵人也正在想方設法查清楚我們所有的據點,怕是萬萬沒有想到,咱們有兩個大奸細在回敬他們……”
金陵沉思片刻:“若勝南和宋賢可以占先機,咱們倒是可以立刻就出手,速戰速決。”
吳越點頭:“眾位放心,最遲今晚,他們可以摸清楚黃鶴去的大部分部署。咱們晚上再聚麵商議這次如何速戰。”
吟兒想不到這場暗戰來得如此之快,笑著點點頭:“讓解濤和他的七月十九見鬼去吧!”
吳越推門出去,看見雲煙和心未正在砌磚搭屋子,玩得不亦樂乎,不免有些喜歡她童心未泯的性子,想勝南在泰安受罪那麼多年,又和藍玉澤次次分分合合,現在有雲煙這樣的女子相伴江湖,真是幸福,卻忽然想起石磊,不知不覺有些傷感,放慢了腳步。驀地腳下像絆到了什麼,吳越停下腳步,把那石塊扔掉,心未急忙跑來:“新嶼哥哥,不要踩著我的字!”
“咦,這是夔州的‘夔’字啊,心未原來會寫這麼難寫的字了!”吳越笑著摸摸他的頭,讚道。
“是雲姐姐教我寫的!”雲煙聽見了吳越的讚揚,喜滋滋地笑。
君前、金陵和吟兒一並走到這“屋子”旁邊看心未寫的字,吟兒蹙眉:“可是,這‘夔’字是這麼寫的嗎?不是這麼寫的吧。雲姐姐還是教錯了啊,誤人子弟啊!”
雲煙很認真地察看了一下這個夔字,果然寫得不對勁,擦擦汗手把手地教他:“心未,你還是少寫了一橫……”
吟兒送吳越等人離開,獨自一個人經過雲煙和心未再回屋,想起剛才看見的那個夔字,隱隱約約好像有什麼事情在牽製著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