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淮南.人間 第一章 江湖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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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鳳兩人這一次海上行船,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漂流在外,對江湖事情是一概不知。沿途聽聞最多的,就是那個沿岸無惡不作的海盜海逐浪。
說起他來,勝南還是知曉的:“算來他改邪歸正之後,也是‘海上升明月’中的細作之一,據說雲霧山比武時候撈月教和含沙派突然分裂,也是他在裏麵鑽的空子,功不可沒。”
“海逐浪?好像我聽說過,這個人最喜歡幹的事情是吹牛,人長得高大威猛,除了能打會殺之外,就沒什麼長處了,他還是徐轅收服的,其實小輩裏,我還真是隻佩服一個徐轅,相傳江湖上看人最準的幾個人,一是柳五津,二是落遠空,三是林楚江,四是華一方,五是徐轅,他可是這五個人裏,唯一的年輕人。”吟兒說。
“難怪當時大家都承認我……”勝南心有餘悸,“因為當時,他們五個都承認了我。”
吟兒知他又想起林陌之事,輕聲勸慰:“你放心,這些事情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說出真相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承擔責任的準備!”
勝南一怔:“你?承擔?怎樣去承擔?”吟兒卻隻是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八月中旬,身處建康,終於再度淹沒在茫茫人海之中,不像海上,隻能聽見傳說。
吟兒極度愉快,看來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而勝南,因為中秋已至,沒有能趕得上玉澤生日,歡愉中不免有些感傷,時而取出玉澤之物來看,距離越來越近,可是,還是沒能遇上……
是日勝南和吟兒在路上牽馬而行,忽見一堵牆的角落上有一塊炭的燙跡,像是有人信手畫的,勝南欣喜道:“這是我們紅襖寨的標誌。”兩人剛剛走進這間酒館,還沒來得及和誰見麵招呼,卻先聞到了敵對氣息,江湖爭鬥在此,兩人趕緊讓步,坐到最近出口的桌旁。
看清形勢,這間酒館有兩路人馬正在僵持,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一方居然以掌櫃、小二、雜傭代表,另一方才像是江湖人士的裝扮。兩方本是劍拔弩張誰也沒有說話,相互仇視,火藥味很重,吟兒和勝南兩個進屋,來得就很不適時。
掌櫃發現這兩位不速之客,擲來一柄長刀,直接削去桌子一角,釘在地上。
吟兒廢了許多力氣把刀從土裏拔出來,讚道:“好功夫!”掌櫃哼了一聲:“江湖事,能不管就識相點不要管!”
林鳳兩人既想賴著又不得不走,隻得躲在窗外看著屋裏人繼續無言僵持。
卻聽另一方帶頭人大聲道:“公孫辭,一命換一命!你自己考慮考慮!”
掌櫃微笑:“怎麼?難道我殺了誰?”帶頭人大怒:“你還裝什麼蒜!我們總舵主就是食了你這酒館的酒菜之後去世的,你還不承認!?”
公孫辭嘲笑:“不知你們是哪個窩囊廢的總舵主,這麼容易就死啊!”
帶頭人那一方聽得這話,立即動手,公孫辭手一揚,店小二、雜傭紛紛提器迎上,吟兒小聲道:“都很厲害……”
勝南皺起眉來:“哪個幫會和我們紅襖寨結下如此深仇?”
吟兒一笑:“一個月不問世事,江湖變遷真是大。”話未說完,她突然壓低聲音:“有人來!”林鳳兩個趕緊轉了個彎躲起來。
一陣風掠過,一步步靠近,再沉默,空氣停滯又流通,曖昧的氣味,熟悉的感覺。
隻聽一個女子的聲音:“什麼事要這般劍拔弩張?!”吟兒突然心一陣痛,那個女子的聲音,很熟很熟,她知道,這是他們的自由……女子聲音剛落,再聽得一男子的聲音:“這位大爺是哪位,怎麼?和掌櫃也能打起來?”
吟兒還能說什麼,眼前一紅一白的兩個身影,一個是洪瀚抒,一個自然是宇文白,他們終究又闖進她的故事裏來。可是,她該怎麼告訴他,她不該被他愛著,而應該被他複仇?!
掌櫃冷道:“你哪裏來的小子,讓一邊去!”卻聽那帶頭人笑道:“紅襖寨裏的人連祁連山山主也不認得,未免太淺陋了……”公孫辭一驚:“你是祁連山的……洪瀚抒洪山主?”
洪瀚抒點頭:“原來這不是掌櫃,是紅襖寨……那這邊呢,這邊是?”
那帶頭人道:“在下唐鑫,小秦淮中人……”
在場的出了洪瀚抒和宇文白之外全都大驚,公孫辭驚得口齒已經不清:“小秦……小秦淮?”
他後退一步,難以置信:“白……白翼白總舵主他……”公孫辭再也說不下去,說到白翼,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個人是淮南最大幫會的首領,德高望重當如林楚江易邁山,他統領的小秦淮是唯一一個能與短刀穀平起平坐的反金組織……可是,突然聽說他死了,還是自己毒死的……這種消息,公孫辭怎能不吃驚、不畏懼、不惶恐!
唐鑫噙淚大吼:“就是吃了你這酒館中酒菜才中毒身亡的!”說著一劍襲向公孫辭,公孫辭趕緊擋下:“你……你有什麼證據!”
吟兒和勝南也驚訝不已,吟兒不由得歎了口氣:“小秦淮雖然人數眾多,在江湖上有名的會家子還不多,白翼是想今年挑選人才的,這下子,老一輩走了,新一輩都沒上來……這,這不等於把淮南的勢力全架空了?!”
勝南擔心的還不止這些:“紅襖寨和小秦淮結仇?沒有道理啊……”
“證據?證據是總舵主中毒身亡!他從荊湖北路到淮南來,才至建康一天便身亡,中間隻來過你這家酒館,不是你們蓄意下毒會是什麼?!”
唐鑫氣極,又補上一劍,宇文白琵琶一擊將他擋下:“唐香主,小秦淮和紅襖寨向來沒有瓜葛,怎可能蓄意下毒?”
她這一句自是問出了鳳簫吟和勝南心中疑問,唐鑫淚流滿麵:“還不是因為他們寨裏二當家的妹妹失蹤,一口咬定是小秦淮所為,總舵主才匆忙趕到建康來,你們紅襖寨好是卑鄙,趁著總舵主疲憊就下毒!”
吟兒小聲問勝南:“你們紅襖寨的二當家是?”勝南答道:“二當家是鞍哥,他妹妹叫楊妙真,也是宋賢的表妹,可是,好奇怪,妙真向來機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失蹤……”
他自是不知玉鳳奪撫今鞭連累妙真之事,心中更加疑問。
隻聽公孫辭道:“這便是證據麼?還沒查清楚,就不要亂誣陷!”
唐鑫怒道:“我不管!今天這筆帳必須得算,先栽贓給我們,現在又害死咱們總舵主,那就是咱們小秦淮的大仇人,小秦淮,向來有仇必報!”說到做到,立即報仇,看著唐鑫和公孫辭兩個激烈交鋒,戰況緊張,手下們哪敢不從,盡數上來找敵對,拚了個你死我活,雖不至於血肉橫飛,但也把這客棧鬥得是淩亂不堪,桌子椅子能散架的全部肢解,一會兒功夫已經分不清敵我,陷入一片混戰。
然而洪瀚抒身處戰局之內,卻自若微笑,橫起火從鉤,二者齊下,分開了唐鑫和公孫辭之劍,一鉤卷飛了左劍,一鉤繞去了右劍,唐鑫公孫辭一瞬失了武器,均是後退一步,怒道:“洪瀚抒!你想怎樣!”
瀚抒哼了一聲:“世界上理不清的案子多得是,冤枉人誰不會?我不就被人誣陷了那麼久!看事情不能那麼簡單,我看你們二當家和你們總舵主的事情,完全被另一個組織操控著,你們自己卻不知道而已!”
唐鑫、公孫辭均被這說法一怔:“什麼另一個組織?”
洪瀚抒道:“這個組織想挑起你們不和,而且置身事外,試問普天之下除了金人還會有誰!可惜你們都這麼輕易地就上了鉤!”
唐鑫道:“話說得是不錯,但若這組織子虛烏有又如何?”
宇文白笑道:“凡事總有真相,最後定然水落石出,唐香主若一時衝動,誤殺了朋友,豈不是中了金人之計?”
掌櫃公孫辭亦點頭道:“唐香主,咱們這兒誰也跑不了,若真是紅襖寨所為,咱們才不會逃罪責,就怕到時候是你來道歉了!”唐鑫哼了一聲:“那走著瞧!若真是你們所為,小秦淮會去泰安踏平了紅襖寨的地盤!”說罷旋走。
正是海上一月,世上千年。出了泉州的青澀江湖,快樂變得恍惚,簡單也開始遙遠,江湖,似乎開始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