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名字(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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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晚的西遊記首次發布會之後,事情變得有趣起來,靜淑宮在短時間內成了皇室青少年的聚集地。隻是聽個故事而已,居然還發展成不小的規模。每天晚飯時間一過,眾粉絲就湧向我的所在,二三四五號皇子和二號公主全部報到。這些人來了就來了,帶的仆人還一次比一次多,聽得比他們的主子還激動。
    跟這些皇家子弟打了幾次交道,總算把靖武帝的後代情況基本摸清了,這都還多虧了他孩子少,目前就隻有五個皇子和兩個公主,還數得過來。先前認識的靖天翼,姬貴妃之子,十八歲,暴躁任性又奢侈貪玩的驕縱典型;三皇子靖天維,鄭德妃之子,十六歲,性格軟弱內向,知識豐富但又缺乏見識;四皇子靖天宇,陳賢妃之子,才十二歲,是一個標準的漫不經心小鬼,不管是作為孩子頑劣好奇還是皇族的欲望威嚴都在他身上無從體現,給人的感覺就是說不清楚他是聰明還是遲鈍,他還有個十五歲的同母姐姐,二公主靖天月,此女相貌過人,舉止優雅,但實質清高任性,最討厭的人是長公主靖天清。
    17歲的靖天清為皇後所出,外表和靖天月是不同的類型,靖天月靚眉俏眼的是豔麗,而她的姿色則稍遜一籌,應該屬於清秀型,但她耐看,那若有所思的丹鳳眼和像韓國女星一樣的鼻子是我喜歡的類型。除此之外,氣魄風範也出類拔萃,不僅文武雙全,成熟冷靜,還很好說話,在群眾中的評價很高。
    因為是這樣一個受歡迎的人,所以當她來到我們這偽評書現場表示不讚成群聚的時候,我也沒有很反感,隻是心想,你以為你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啊,小心我告你侵權啊!(子年:你這不是挺反感的嗎?)
    靖天清脾氣好是好,然而端的是嫡長女的身份,看見這靜淑宮因群聚的頑童而日益嘈雜出來調控一下也是應該,可是他們靖家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不甩帳的角色,即便她已經勸誡“不要給淑妃娘娘平添困擾”也沒什麼效果,後來反而還被我們和諧了。
    還有一個女孩子我比較留意,那孩子是靖武的侄女,原北明小王爺靖坤的獨女靖圓,此女身材嬌小,又長一副娃娃臉,皮膚白皙,鹿眼櫻唇,標準的羅莉相。她的背景有點複雜,據說十六年前對武陽的戰爭中,小王爺掛驃騎將軍印,卻在鬆原大戰白熱化之時臨陣叛逃,令北明皇族蒙羞。大明建國後,靖坤一支全部被賜死,而靖圓當時還是剛出生的嬰兒,也不是子嗣,所以才撿得一條命。司徒皇後心地仁慈,念她孤苦無依,便收她在身邊養大,如今身份雖是靖圓公主的名號,實則為中宮大侍女之一,也就是服侍皇後母女的丫頭。
    這些我也是從旁人的議論中得知的,眾人對她父族的評價不大好聽,而且即便經常隨侍長公主,長公主也從來沒跟她說過話,可見她的身份在這皇宮頗為尷尬。不過我也注意到雖然這孩子雖然天生一副受欺負相,周圍的空氣又很晦澀黯淡,但她的一舉一動還是散發出難以掩蓋的貴族氣質,她的眼神,語氣都體現出一種不卑不亢,自尊自愛的風格。而最重要的一點,恐怕除了我沒人能察覺,她的體內好像有一種壓抑著的東西,時不時從束縛著它的東西的裂縫中透出一兩點亮光來,(子年:什麼東西啊,你別是羅莉控吧!?)這就是我注意她的原因,會閃光的東西,說不定就是金子。
    之後,我發現了幾個問題,也就是這個皇宮奇怪的地方。第一,皇帝的女人,除皇後和四位夫人外,還有九嬪,九婕妤,四美人,五才人,二十七寶林,二十七禦女和二十七采女,可是有孩子的僅僅就是皇後和四位夫人而已。第二,皇子間的氣氛不對,也不知道是我沒見過市麵還是我感覺遲鈍,我沒覺得各皇子對皇位有什麼競爭意識啊,二子天翼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德行,三子天維呈無能狀,四子天宇和五子天賜都還小,他們這個狀態,完全不符合電視劇或穿越小說中皇宮的血腥基調啊。第三個問題也是我最大的疑問,他靖家的皇太子,沒有!具體的說,有太子,但沒人見過這位太子。東宮一直都沒人住,不知道那人在哪。關於這個現象,傳聞的版本不少,一說皇太子生下來就被留在北漠方向的舊都,年滿二十就回來登基;一說是被送往南邊崇山峻嶺中跟隨世外高人修習文治武功;還有一說是交付給某個朝廷控製的武林教派,使其隱於江湖……反正富於輿論想象的說法很多,雖各有不同,但提供的兩點信息是相同的:隱藏太子是為了在他繼承大統前保護他,再者,這位太子因為某種原因真的很招刺客,就跟O型血老招蚊子咬是一個情況。好比前天,半夜三更地整個皇宮跟搞基建似的嘈鬧起來,大家爬起來一看,一隊一隊禁衛軍正飛簷走壁,扒房跳牆地搜人呢,說是進了刺客。幾個宮人抱怨道,又進刺客了。沒搞懂,什麼叫“又進刺客了”,怎麼“又”字咬重音呢。宮人說,大概是是那些人又聽到了什麼太子回宮的傳言,企圖刺殺吧,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據說是某個什麼邪教,真沒搞懂,還有這種組織,居然癡迷於刺殺皇帝的長子。
    我悄悄問春後宮的情況,她居然真知道,還說她之所以知道還都是我以前告訴她的,嚇我一小跳,於是我就問她我以前是怎麼跟她說的。
    春見我主動問起這些,顯得有點欣喜,想了一下,說道:“你以前跟我說,皇上是個情癡,一直都對皇後司徒氏專一,對其所出一對兒女萬般寵愛,特別是對太子寄予很高的期望。但為了平衡朝中實力,還是讓代表各個核心的四位正妃有了繼承人,其餘地位較高的嬪妃等雖然也得寵幸,但不知為何始終無一人誕下子嗣,連女兒也沒有一個。”
    說了等於沒說,要壟斷繼承人,他們會沒有手段嗎,咱宮廷劇看得多了去了,隻是沒想到皇帝本人也這麼幹,他挺特別的。
    我接著問:“那麼幾位夫人的背景到底是怎樣的?”
    春又繼續道:“貴妃姬文妍的哥哥是兵部尚書姬文韜,此人正值壯年,能力超群,行事果斷,又曾受勳從二品柱國,極有可能跳級接任尚書令為宰相之職。李淑妃雖喪父,但其祖父李倫是尚書省右仆射,妹夫又是禮部尚書端木卿……而鄭德妃和陳賢妃分別又是當朝中書令和門下侍中的女兒……”
    我感歎著打斷她:“這麼說皇帝的妃子是由中央各機構來分攤的囉!”這話雖然有點不好聽,但事實就是這樣啊,等於是三省宰相一家出一個女子,一個女子再出一個兒子,就有了現在這個局麵。這皇帝的調配工作做的挺均勻的嘛,同時也看出了他的身不由己,為了國家把自己的婚姻搞得像完成任務一樣。
    不過我敬佩他,他在犧牲的同時又堅持著自己的底線,而現在局麵良好,正體現出他有著相當強大的力量,是他的話,一定能將這個國家帶向光明的未來吧,而他如此努力地保護和期待著的皇太子,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我明白了,春,皇帝的位子,太子坐定了。為什麼皇子間的氣氛會是這樣,太子沒有在朝中生活,與各個勢力都沒有交集,在他回宮之前,他幾乎沒有政治基礎和籌碼,這樣的他,很可能會輸給其他幾位近水樓台的繼承人,但是皇上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春連連點頭:“的確如此,你以前也是這麼說的。誰都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放棄皇位了,東宮空著,這樣的機會是在太誘人……但這少在表麵上,他們的這種狀態向皇上表明了一個態度,就是不會越矩去爭取比太子更有力的條件。”
    “什麼嘛,原來還是一樣的……”有權利的地方就有爭鬥,何況這裏就是這個天下權利的中心。我真的要按照家族的意願進入仕途,然後越來越接近它嗎?
    “少爺。”
    我應聲看向春,她眼裏有明顯的喜悅:“真是太好了,我還擔心你會那麼奇奇怪怪下去,不過看來是在慢慢地好了,也終於考慮些正經事情了……”
    我一下又打斷她:“什麼是‘正經事情’?!”
    春聽出我語氣不善,愣了一下,解釋道:“不……不是,我隻是在想,你是不是在恢複……少爺以前很聰明,想事情很清楚,隻是不善交際……如果恢複了,也差不多……”她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事,神色越發黯淡,忽有抬眼看著我說:“少爺的鋒芒的蓋不住的……”
    我低下頭,想著,你始終以為我是端木佳音……他以前怎樣我沒興趣,但是我該怎麼走,我自己來思考。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再說吧!”我伸伸懶腰,徑直去和瑾姨他們吃飯去了。現在端木櫻姐弟和靖天賜崇拜我崇拜得不行,一天到晚都纏著我玩,連想到個什麼主意畫畫圖紙什麼的都好不容易才摳出時間的說。
    吃完飯,眾粉絲又開始聚集。我就說嘛,不就是聽個故事,往那院子樹底下一坐,孩子們圍一圈擺擺龍門陣什麼的多有情調啊。非要在蓮花池旁邊搞什麼晚間劇場,還擺什麼涼椅啊,茶幾啊,還要燒個香爐,用雕花高腳銀盤盛點兒蜜餞,還一人配兩個宮女給扇扇子。這什麼陣仗,漸漸搞得我那點兒自豪感全無,隻剩下給人取樂的戲子的自我評價了。
    歹勢,要重新掌握主動權才行。今天講的是三打白骨精,講完了大家都挺傷感,覺得孫悟空很委屈,又叫我多講一點後麵的,可是其實我自己都記不大清楚,隻有回頭再想想,於是對他們說道:“今天就不講了,可是今天有片尾曲。”
    “片尾曲?”異口同聲的疑問句。
    我笑笑:“是啊,是根據故事做的曲子,”說著就讓宮女們擺上古箏,“這首曲子叫《白龍馬》,輕快悅耳,朗朗上口,大家聽聽看吧。”
    在琴弦上挑出短促的音符,放鬆心情,唱起這首熟悉的歌,這種懷念的,愉悅的感受頓時將之前的不安掃空了,就像在極累的時候後背靠上有軟墊的躺椅一樣,我不禁彎了眼角,笑意也從嘴邊溢出。
    “白龍馬蹄朝西
    馱著唐三藏跟著仨徒弟
    西天取經上大路
    一走就是幾萬裏
    什麼妖魔鬼怪什麼美女畫皮
    什麼刀山火海什麼陷阱詭計
    什麼妖魔鬼怪什麼美女畫皮
    什麼刀山火海什麼陷阱詭計
    都擋不住火眼金睛的如意棒
    護送師徒朝西去
    白龍馬脖鈴兒急
    顛簸唐玄奘小跑仨兄弟
    西天取經不容易
    容易幹不成大業績
    什麼魔法狠毒自有招數神奇
    八十一難攔路七十二變製敵
    什麼魔法狠毒自有招數神奇
    八十一難攔路七十二變製敵
    師徒四個斬妖鬥魔同心合力
    邪惡打不過正義”
    唱完一看眾人,年齡大點的幾個和我一樣在微笑,年齡小的幾個在傻笑,傻笑完了直叫有趣,叫教他們唱,於是乎,當晚的晚間劇場逐漸轉變為院壩版KTV,都是些多才多藝的孩子,各自都表演了節目,靖天月唱了支曲子,靖天維彈了一段古樂,靖天宇笛子吹得很好,總之現場氣氛很活躍,我和靖天翼還破天荒地沒有鬥嘴,坐在一起,聽著孩子們笑鬧,喝喝我推薦的酸梅湯,看看星空,就這麼還聊了好一會兒天,還約好了第二天去馬場跑馬。
    其實有什麼不好呢,他們的實質怎樣,至少在這一刻跟我沒有關係,有關係的是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這些人,確確實實在一起笑著,也許以後這種機會不再有,但是……哎,算了,我是個跟著感覺走的人,現在嘛,心情還算不錯啦。
    然而這種好心情第二天就發生了偏差,起因是我和天翼天賜去馬場跑馬,結果遇見了皇帝陛下,被他問了好一陣子話,他把天賜抱在腿上坐著,一邊逗著他一邊提起最近幾個皇子總在靜淑宮群聚的事。
    我不知道他的態度是什麼,所以就悶著,靖天賜倒很興奮,把他們聽我講故事的是交待了,皇帝貌似很感興趣,就問故事說些什麼,這時候靖天翼和靖天賜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跟他形容起來,他也直說有意思。我在旁邊聽著,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不管是天賜還是天翼,都很完整詳細地複述了我說的內容,但他們都沒有提到的是,玉皇大帝的存在。發現這一點的我心一驚,覺得自己之前真的是蠢得不行,西遊記原來是什麼作品?是諷刺封建皇權的文學小說來的!我居然就大大方方地在皇宮大講一個帝王鑽桌子的窘態和屢屢收服不了一個潑猴的敗績,他靖明別也是興什麼文字獄的吧,就算不興文字獄,恐怕給他知道了都得在他手上吃大虧吧。這麼說,天翼和天賜剛才……保護了我?可是天賜孩子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啊,他懂嗎!?
    皇帝真的不知道麼?即便他什麼都沒問,我也感到很忐忑。他看了我幾眼,那眼神平時看起來可能沒什麼,這分鍾卻足以讓我在精神上抖上好幾抖。我牽過讚恩,借口去練騎馬,幾下跑出了皇帝的視線範圍。
    不行,不能再在這兒呆了,這些人都不對勁,搞得我好像白癡一樣。
    周星星一直跟著我,我走了好一會兒,在一個斜草坡停住,又一屁股坐下,坐了一會兒,又躺下,仰望天空,讚恩站在我身邊,勾下頭看我,我抬起一隻手輕輕摸著它的前額。
    “今天的天空沒有雲,藍得很漂亮呢,長空在上麵飛起來肯定很好看……”我不明所以地說了些話,心裏想的是,我真的很呆呀,腦袋是空白的嗎,比今天的天還空……聽人說,現下已是立了秋了,說起來,我來這個世界也近三個月了,我還是這個樣子,唉,歎氣,一個人要是老沒長進,該要怎麼辦哪,果然還是找個機會穿回去吧,這裏也許真不適合我生活,去問問別人哪個時候出現七星連珠啊,獅子座流星雨啊什麼的,沒準就產生時空轉移一家夥把我送回去了也不一定……
    “長空這個名字取得很好,那句詩,很有氣魄。”周星星又冷不防給我冒一句感歎出來了。
    “……你是說那句‘鷹擊長空,魚翔淺底’嗎,哦,那句又不是我想的……我的名字都還取得好呢。”
    “佳音,是取得好,我聽過你名字的來曆……”
    “不是,星星啊,我有一個名字,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給我取的,叫……雨燕。”啊,說出來了,來到裏第一次做了自我介紹,好奇怪的自我介紹啊。
    星星好像並沒有驚訝,隻是淡淡地問道:“為什麼要叫雨燕呢?”
    我笑了笑:“因為嬰兒的時候我的睡姿四叉八丫的,就像正在飛的燕子,而雨燕飛得最快,所以就取的這個名字,你知道嗎,雨燕真的飛得很快哦,它的速度大大超過奔跑中的獵豹呢!”我沉默了幾秒,又若有所思地說:“其實名字不僅是為你起名的那個人對你的希望和祝福,也是提醒你不要忘記自我和重要的東西的信念呢,後者,我也是剛剛才明白的……”
    過了一會兒,少年說:“我的名字,也是重要的人為我取的……”聲音沉靜好聽。
    我抬眼看他,發現有些日子沒注意,他好像有些不同了,在他微皺的眉間,柔和的眼眸中,我感到了他的變化,以前的他就像一張白紙,現在,那張紙上繪上淡淡的山水墨畫,有淺淺的感傷的層次散發著引人注意的神韻。
    “周念遠,”他輕飄飄地說出這三個字。
    “念遠,思念遠去的人嗎?”我也輕聲問。
    他牽動嘴角笑了一下。
    我複又望著天邊,那裏還是空空的,看不到天地交接的盡頭。
    “念遠,念遠,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我下意識地吟出這句,不覺心中微動,一點一點的,之前的沮喪鬱結慢慢變細了,變小了,變薄了,好像不那麼難受了。
    又過了一會兒,星星歎一口氣:“你還真是矛盾呢……”
    哎,算了,矛盾就矛盾吧,我就是這樣子的啊。
    再說了,是你自己的名字沒取好吧,那麼傷感的名字,要怎麼當成信念來記嘛,還是周星星這個名字有寓意一點,以後還是叫星星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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