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處鮮有人跡的山穀，山穀裏開滿了鮮豔橙色與藍紫色相互輝映的鶴望蘭，隨著微風拂過，便在山穀裏隨風而舞，如那蹁躚起舞的極樂鳥。
    在這片鶴望蘭所構造出的花海正中，卻孤獨地立著一座墳塚。墳塚修建地十分簡單，隻用青石磊成了半月的形狀，墓碑的位置則深深地往內凹陷。碑上並沒有刻字，那是這座墳塚的主人在尚在人世之時曾提出的要求。
    那時她說：我的墓碑上不需要刻字，我隻需要有人能夠把我刻在記憶裏。
    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垂手站立在碑前，臉上的表情恬淡如水，讓人無法判斷他此時的心情。黑色的身形在花海裏瞬間掠過，他手裏就多了一支開得正盛的鶴望蘭，然後走上去，動作溫柔地將之輕輕放在墓碑前。
    然後起身，凝視著空白的墓碑，左手心裏緊緊地攥著一枚銅錢。
    風拂過，送來一陣酒香。
    男子沒有回頭，但他也知道，山穀口出現了另一個藍色錦衣的男子。右手輕抬，一枚柳葉飛刀便朝著那藍衣人急速掠去，直麵他的心窩處。
    “你沒資格來這裏，滾！”
    藍衣人輕鬆閃開襲向自己的飛刀，毫不退縮地大步往前，最終在黑衣人身旁站定，轉身看著那座無名的墳塚。“白鳶，當初動手殺她的是你，你又有何資格出現在這裏？”
    “……”
    被喚作白鳶的黑衣人沒有反駁，垂在身側的雙手卻在止不住地顫抖，那一枚銅錢在他的手心裏印出深深的印記。是他殺了她啊，就因為這一文錢的雇傭任務。
    他記得很清楚，在她十六歲決定入仕的那一年，她找到他，用一文錢雇傭他完成一個任務。
    當時她說：呐，紙鳥，我們的雇傭關係就算成立了。如果哪一天，我偏離了我最初的方向被權力迷了眼，你就殺了我！
    也許就在那個時候，她那雙明亮正直的眼睛，就住入了他的心房，刻下一道永遠也磨滅不掉的痕跡。
    可是後來，在一年前她從皇宮踏出的那一刻，他站在街角，用一枚飛刀準確地命中了她的心窩，鮮紅的血液，染紅了月白色的衣衫。
    少師離舒，被他刺殺在了皇牆之外。
    在白鳶回想的時候，藍衣人已經撕開了酒壇的封口，正準備給墳塚的主人敬酒，白鳶卻一伸手，扣住了傾斜了一半的酒壇。“她從來不喝酒，夏亦謀。”
    “我知道，可是我已經醉了。”
    白鳶側眸，冰冷的視線盯著夏亦謀。如果不是怕她生氣，他早已忍不住動手殺了這個男人！如果不是他，她當初也就不會受那麼多的苦！
    “我隻是想來贖罪。”
    “你的罪，你永遠贖不了。既然已經祭拜完畢，滾吧！”
    雙眼不舍地盯著墓碑，夏亦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同來時一般轉身大步離開，從頭至尾沒有看過白鳶一眼。
    白鳶卻看著他一步一步離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裏。眼底的冰冷漸漸收斂，他輕輕歎了口氣，開口：“給自己上墳的感覺如何？”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從他身後的橙色花海裏緩緩走出一個穿著淺綠色襦裙的女子。女子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走上前輕輕握住他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