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外篇 方子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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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他是兩年前,小小的他躲在蕭大夫的身後,戒備地看著我。我沒有想到十四歲的孩子會像他那樣瘦弱蒼白,隻有一雙眼睛還有點亮色,安靜透著稚氣。當得知蕭大夫要帶他一起上戰場的時候,我並不是很樂意,像他那樣的孩子未必會適應沙場上的生活,但介於他是蕭大夫的唯一親人,我也勉強點頭。
不出我意料,對於剛開始的新奇,後來慢慢變得有些煩躁,雖然他依舊是很安靜,靜靜地躲在蕭大夫的身後,但是那雙眼睛裏透著不安。隻有每天給他送飯的時候才會發現他的眼裏還有一絲的怨恨。每當這個時候,我就很想笑,因為慢慢地發現原來他的表情可以這麼多,就像是街上被賣藝的人訓練的猴子一樣,什麼表情都可以出現。我對自己的形容嚇了一跳,什麼時候開始眼睛開始不知不覺地跟隨這個人,但可以知道以後的軍旅生活將不會太無聊。
原本這種輕鬆的心情一進軍營就蕩然無存,敵方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狡猾,在我們到來之前他們進行了偷襲。漫天的火花,響徹在夜幕中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讓我們開始麵對戰爭的殘酷。我回頭看他,原以為他會嚇得落荒而逃,但是他隻是愣了會,在蕭大夫的怒斥下開始動手自己的工作,雖然是那麼戰戰兢兢,兩條腿不停地發抖,但是靠著帳篷,終於沒有讓自己倒下去。我釋懷地笑了,知道他可以在這裏活下去。
沒想到當我轉身離開的時候,卻看到他偷偷地躲在樹下哭,單薄的肩膀一上一下的晃動著。我原本不該過去的,但不知怎麼腿腳竟不聽使喚。或許是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有人倒下,我是否也哭了,我忘記了,那樣的歲月離我已經很遠,最後的眼淚也不知落在在哪裏。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哭,學著蕭大夫一樣輕輕拍拍他的腦袋。看著他還未擦幹還掛在臉上的淚水,我感到莫名的傷痛。
接下來的生活是我熟悉的,畢竟從14歲開始我大部分的日子都在這裏度過,我也開始理解父親,隻有沒有牽掛才會置生死於事外。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關心其他的事情,在上次的戰役中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名猛將,兵力也削弱了一半,每日麵對強勢的商軍讓我們感到力不從心,軍中的氣氛也異常的壓抑。
在那第三場戰役中,我受了傷,但也司空見慣,隻是四肢感到的無力感讓我知道箭上有毒。我並不感到害怕,隻是看著他眼中的擔憂,心中突然不忍,很想告訴他,“我沒事,不用擔心”。卻無能為力。
等我醒來的時候傷已經好了一半,我四處瞻望試圖去尋找那個瘦小的身影,我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但蕭大夫告訴我,他因為照顧我而生病的時候,我心中一陣愧疚,還有一絲自己未察覺的溫暖。我擋住了給他送藥的士兵,我想親自把藥給他,說是感激,卻忽略了自己想早點見到他的心。
看著床榻上他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我突然很像伸出手去抱她。
看著自己懸在空中的手,我感到一陣害怕,我放下藥匆匆地走了,不知是想躲開他,還是在逃避自己。
再次看到他是多日後的中午,見他精神好了很多,我感到一陣的放心,就像多日的烏雲好像一下子被太陽照開了一樣。我抱了他,那足以鼓起我所有的勇氣,我感到他的身體有所僵硬,但卻沒有推開,我笑了,在我都快不知道自己笑容是什麼樣子的時候。突然覺得這樣就好了,就這樣,一輩子看著也好。
我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但是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我來整理,我軍糧草不足,急需得到支援。我上書朝廷,但遲遲不見回應,軍中的情況每況愈下,心急如焚。
我們已經在等待中變得麻木,軍心開始動搖,感覺每日都焦頭爛額,看著他越來越瘦的身體,心裏感到一陣的後悔,還有害怕。看他這樣堅強地笑著,努力支撐自己那搖搖欲墜的身體,我竟不敢走上前去扶他一把。直到得知他餓暈倒在地上的時候,我頭腦好像崩潰了一樣,沒有方向。
我不停地在他的床前來回踱著,雖然知道無濟於事,但是腳就是不願離開。我不知道在自己哪裏出了問題,在他醒來的那天,我感到一陣的放心。我努力抑製自己過於激動的心情,怕讓他看出什麼。但是遠兮還是調凱了我,我的心一下掉在了冰窖。
晚上,副將遠兮來找我,麵對這個一起長大的朋友,今天我竟感到手足無措。
“子皓。”隻有兩個人的時候他都是直呼我的名字,“你不認為你對小大夫過於關心了嗎?”
我的心停了一拍,“你多心了。”
“我也希望是多心了。”他深深歎了口氣,直直地看著我,我慌忙躲過眼不敢隻對這他,“我們我們認知二十多年了,我還能不了解你嗎。你要想清楚,放開其他的不說,他也是個男子,雖然現在還小,但……。”
“我隻把他當弟弟看待。”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聲音,“弟弟。”仿佛是在對自己說一樣,我在不停地重複著。
“那,你好自為之吧。”
第二天我就認他做了弟弟,當然還有雨塵,十四王爺。
我在守著我自己的秘密,很長時間我以為那隻是自己的幻覺,但是當看到他和雨塵玩鬧的身影,看著雨塵毫不顧忌地抱他,纏著他,我的胸口很疼,尤其是他用我不熟悉的眼光看雨塵的時候,心疼的就像千萬隻螞蟻在咬一般。
之後蕭老先生來找我,隻是沒想到是托孤。我知道他的身體不好,隻是沒想到已經到了這麼糟糕的地步。我感到很愧疚,如果當初我沒有請他來,或許他,馨兒都會生活的比較幸福。
“方將軍不用感到內疚,生死有命。”他像看穿我的心思,也是,本來蕭家的人就不是尋常人。“能在老身死之前碰上方將軍這樣的人,上天也算待老身不薄啊。”
“蕭老先生何從此言啊。”我受之有愧。
“方將軍,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希望老身死後,將軍能對我們馨兒多照顧些啊。”
“先生嚴重了,馨兒是我弟弟,我自然不會虧待他。”我說的是實話,即使沒有那種感情對他我也是真的疼惜。
“將軍。”隻見老人神色凝重,知道他下麵的話尤為重要。
但見他遲遲未開口。
“馨兒是女兒身。”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女兒身。”我的思想全部被這幾個字占據,隻覺得握杯子的手都在顫抖。
“她是蕭家的人。”老人抬頭看著我,眼裏的悲傷似那蠶絲作繭自縛。
“嗬嗬。”我自嘲地麵對這無盡的黑夜,原來真相真的很殘忍。“蕭家的人,那個傳聞,我何德何能啊?”
一個星期後,蕭老先生去世了。她沒有哭,隻是安靜的讓人感到害怕。我突然懷念起兩年前的人,雖然膽怯卻要裝成膽大包天的樣子,那時的她就像陽光,爽朗的微笑讓別人的心情也跟著好以來。我沒有單獨去見他,是因為我不敢,我在逃離蕭老先生給的囑托,那段日子我甚至不敢看著她。
很多年以後,我想如果那個時候我能給她一個擁抱,事情會不會就不一樣。如果當初沒有退縮,她選擇的會不會是我。
但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
之後的戰事比我們想象中還要順利,是因為雨塵的功勞。他早已不是那個躲在柱子後麵偷偷抹鼻子的小皇子了。在經曆那麼多事情之後,他也學著長大,隻是漸漸的距離越來越遠,有時候我也會懷疑他還是那個我認識的殷雨塵嗎?
我知道馨兒看雨塵的眼神不一樣了,至從蕭老先生過世後還是在瘟疫發生的時候。看著雨塵寵溺地拍著她的頭,摟著她的身體。我感到一陣冷風從腳底冒起,我不知道雨塵的笑裏帶了幾分真。
我依照蕭老先生的囑咐,在上書朝廷中沒有提及他和馨兒的事,也依他所言,沒有將馨兒帶回京城。我隻是向她許諾了三年,我不知道她聽明白了沒有,我甚至不敢等她的回答,我想我還是害怕被拒絕的。
但是當兩年後,看到她和雨塵一起回來的時候,我知道我終究永遠隻能是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