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床角，心中痛苦，但要哭，卻無論如何都流不出眼淚。我望著那一閃一閃隨時都會被風吹滅的燭火，要把小離救出去的信念卻更加堅定！
    如此呆了一夜，我卻再也沒有聽到除風聲外其他的聲音。天漸漸亮起來，燭火早就滅了，我看到殿內空曠，除了我呆的床之外什麼也沒有。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慢慢走向大門，就著門縫往外看，可以看到有大約十個人守在外麵。而這殿，隻有一道門。
    我滿心失望的靠在門上，身子慢慢滑落，終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我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你們把門打開，王爺叫我給她送早飯。”
    我精神一振，是春旋。
    門很快便打開，我欣喜的抬起眼，果然是她。但令我驚訝的是，門外的侍衛全部毫無聲息的倒在了地上。
    “春旋……”我欣喜的叫著。
    “師父……”她看到我，連忙把手上的盤子放在地上，扶我起來，臉色很疑重，道：“快點，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師父，快點出去。”說完拉著我就往外跑。
    我被她拉的有些疼，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也是有武功的。春旋拉著我往一條小道上走，看到官兵連忙蹲下身，估計這時候因為是天剛亮，人最容易放困的時候，所以一路上都是有驚無險。
    彎彎曲曲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我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終於來到一個看起來像是馬廄的地方。夏遠，秋苑，冬緗都在那裏，看到我來，眾人心中都鬆了口氣。夏遠道：“師父，你快騎上馬，隻要過了那道護城河，就安全了。”
    我心裏很感動，望著她們，語氣有些哽咽：“你們，那麼尊敬你們王爺，為了我，居然……”
    “師父，別說太多。快沒時間了。”冬緗著急的催道。
    “小離呢？那小離怎麼辦？”我想到小離，心糾結起來。
    “放心，王爺暫時不會殺他。”秋苑道。
    春旋牽了馬出來，把韁繩遞給我。我爬上馬，望著右邊轉角處門戶大開的城門，不知從哪湧起一陣信心。我望著她們，有些擔憂：“你們放了我走，上官蕭不會怪罪嗎？”
    春旋笑道：“王爺一直習慣我們姐妹照料，肯定不會有事的。”
    其他三女也點點頭。
    我突然聽到有腳步聲，一抬頭，竟看見後麵有大批的侍衛追來，夏遠急的連忙一拍馬，馬吃痛，向右奔去。
    城門的侍衛覺得不對勁，連忙去關城門。我使勁夾馬腹，鞭子也抽的很響，終於在最後一秒，馬身向前一躍，成功的跳過了護城河。
    我不敢停，一直抽打著馬快速的向前奔，腦中所想，隻是要逃脫上官蕭的控製。奔了不知道多久，心理交瘁的我從馬上跌落了下來。在我最後的意識裏，還是不斷念著千萬不要讓上官蕭捉到。
    醒來的時候我頭痛的跟絲裂般，睜開眼許久我才意識到我正躺在一張床上。床很舒服，不是牢房的床。
    動了一下發現渾身又酸又痛。我剛要起來，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我看著來人，愣住了。
    以前老看小說上寫著人淡如菊的字句，我現在才發現真的有人能達到那種境界。來人大約二十五歲左右，一身黃衣，身形清瘦挺拔，笑起來，仿若微風在吹。
    他手上端著碗藥，坐到床邊，問道：“姑娘是要在下喂，還是自己喝？”
    我有些怔忡，道：“是你救了我？”
    “不是……”公子的話很好聽，不低沉，亦不拔高。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他微笑：“是姑娘耳邊的耳針救了姑娘一命。”
    我的手連忙伸向耳垂，撫摩著耳針，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公子慌了起來，輕聲問：“姑娘，怎麼了？”
    我抬眼望他，道：“你，可是認識應遙？”
    公子皺眉，搖頭道：“不識，隻是這耳針，是家父信物。”
    “信物？”我不解。
    “恩，據家父說，這是東家的信物。”公子微笑，和熙如風。
    我黯然，坐起身來，接過他手中的藥，一仰頭，就喝了下去。
    公子有些不可置信，輕呼：“姑娘，這藥苦的很……”
    我笑，笑的有些無力，再苦，能跟我心中的苦相比麼？把碗遞給他，我道：“我叫南宮雙翎，請代我謝謝你父親。”
    公子有些啞然：“原來你就是南宮雙翎。”
    我疑惑：“你知道我？”
    公子道：“現在恐怕全國都在通緝姑娘吧。”
    我心中一驚，提防道：“那你可是要送我去官府？”
    公子微笑：“在下雖非信人，但陷害一個姑娘家的事，在下還做不出來。更何況，姑娘還持有家父的信物。”
    我略有些放心，問道：“我現在在哪？”
    “自是東清城。”
    我無語，我跳過那河不是說護城麼？難道是護皇宮的城嗎？
    喝了藥睡到第二天我發現全身就沒有那麼酸痛了，看來良藥果然苦口啊。我站在窗前，往街市上望著。公子的父親的開客棧的，所以我住的地方，很是熱鬧。
    公子叫洛城，我開始聽成羅城，於是看他的目光多了分驚訝，經他解釋，我才知道自己錯了。他說官兵在我昏迷的時候已經來搜查過兩次。我奇怪是怎麼沒有發現我的，在照鏡子時，看著陌生的臉孔，我才明白過來。
    原來洛城雖是商家長大，但對江湖事卻非常有興趣，所以拜了師學了藝，而他最精的就是做人皮麵具，做的帶著的人喜怒哀樂都能表現出來，看著就像是真的一樣。
    就在我看著入神的時候，洛城端著藥走了進來，道：“姑娘，你該吃藥了。”
    我輕點頭，正要轉過身時，聽見了一陣鑼鼓聲。
    洛神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他聽到鑼鼓聲，微笑道：“可能是哪位大人出巡，沒什麼可奇怪的，來吃藥吧。”他輕拉我衣袖。
    我沒有動，仍是站著，我不知道幹嗎，就是有一股想看下的感覺。他見我執意，也不勉強，隻是陪我一起站著。
    鑼鼓聲越來越響，街上人群自動分成兩邊而立。
    我看到騎著馬走到最前麵的人時，心裏一驚，險些站不穩腳，我抓住窗簷，才令自己不至於倒下。
    第一人正是上官蕭，他坐在馬上，神色悠然自得，看著相繼貴下的人群，唇邊泛起一抹冷笑。
    我往後退了退，盡量使自己不讓他看到。即使我知道，就算他看到我，也認不出我。他身後，是大堆的侍衛。侍衛們守著一個牢籠。
    我看到牢籠裏的人時，眼淚唰的掉了下來。
    那裏麵的人，正是春夏秋冬。四個人穿著很單薄的衣服，蜷縮在一塊，衣服上全是血跡，頭發淩亂，一點也不似原來的嬌豔。
    隊伍突然停下，連鑼鼓都停了下來。上官蕭突然冷聲道：“南宮雙翎，你最好自己出來，否則，我讓她們四個，不—得—好—死—”聲音竟傳出好遠。
    我一顫，剛要開口，一隻手連忙捂住我的嘴，令我發不出半絲聲音。
    我掙紮的望著洛城，眼神裏有哀求也有絕望。洛城別過頭，但是手上的勁卻未減半分。
    過了良久，許是無人說話，鑼鼓聲再次響起，隊伍也慢慢走的遠了，洛城才放開手。
    我整個人癱軟在地上，雙眼無神。洛城蹲下身，擔憂的望著我，道：“姑娘……”
    “為什麼？”語氣無力，我連望著他的眼神都變的很空洞。
    “你這樣救不了她們。”洛城語氣真摯，“還不如另想辦法。”
    我笑，冷笑：“我還有什麼辦法？現在整個天下都在他手中，我還有什麼辦法可想？我不僅沒有辦法，我還連累我那麼好的朋友，讓她們現在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洛城兩眼亮晶晶的，道：“姑娘，你別泄氣，總會有法子的。”他把我抱起，放在床上，道：“你現在主要是休息，等休息好了，再想，好嗎？”
    我輕閉上眼，如今的我，四麵楚歌，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法子，能扭轉現在的局麵。手指撫上耳針，我想著如果路應遙在我身邊的話，他一定能想出好的辦法吧？
    想到他，我的心又抽痛起來，淚水也不可抑製的落了下來。
    “姑娘……”洛城輕歎。
    我睜開眼，看到他擔憂的眼神。
    “你別難過，仔細想，一定能想出法子的。”洛城的語氣輕柔，“那個中燕王為什麼派那麼多兵力抓你，總是會有原因的吧？”
    我一愣，腦子一陣亂，我也奇怪起來，為什麼他一定要抓我？我對他好象不重要啊？努力想了一下，我才恍悟過來，他抓我，是因為現在唯一能讓上官辰月說出兵符在哪的就是我了。
    洛城問道：“你是想到什麼了麼？”
    我眼睛一亮：“兵符……兵符……”我興奮的抓住他，道：“我隻要找到兵符，就可以了。”
    洛城迷惑，但還是給我一個微笑。
    我瞬間又癱軟，泄氣道：“問題是我到哪去找兵符……”愣了一下，我又抓住他衣服，道：“洛城，你能幫我一件事嗎？”
    “姑娘請說。”
    “幫我找劍流侍。”
    洛城點頭，隻說了一個字：“好！”
    第四十五章策馬揚鞭
    躺在床上，望著床帳，我的思緒一直在漂浮。漸漸的開始擔心起來。
    現在已經是半夜了，為什麼洛城還沒有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爬起來，走到窗前。街道一片黑，已經沒有燈光可尋，東清國人睡的都挺早，這時候，早已沒有什麼人聲。
    突然聽到敲門聲，我心一喜，連忙跑過去開門，見到是洛老伯時，我有些失望。
    洛老伯不高也不矮，長的很慈祥，身體有些微胖，他看到我，笑道：“姑娘，還沒有睡麼？”
    我搖頭，問：“洛城回來了麼？”
    他搖頭，臉上卻並不擔心，道：“姑娘如果需要什麼，盡管吩咐。老頭先去睡了，姑娘你也早些歇息。”說完幫我關好門，走了！
    我有些怔忡，愣愣的爬到床上，想睡覺而又睡不著。手不禁又撫上耳針，心裏多了一絲安寧。
    窗子突然破響，一個人影翻了進來，我連忙坐起身，看到了洛城，以及他手上抱著的人。
    “劍流侍……”我驚呼一聲，連忙奔了過去。
    洛城把劍流侍放到床上，他明黃的衣服上被染上了血跡。而劍流侍身上更是慘不忍睹，兩條穿胸的劍痕依然還在往外冒著血。洛城臉色焦急，道：“姑娘，你看著他，我這有藥，我去把追兵引開。”說著塞給我一瓶什麼東西，便又往窗子上躍了出去。
    我撕下床上放著的單衣去堵住他不斷往外冒的血，劍流侍緩緩睜開眼，道：“沒用的，姑娘。”
    我愣了一下，霍然發現他還沒有認出來是我，連忙把麵具撕下來，道：“阿侍，我是雙翎……”
    劍流侍的瞳孔瞬間放大，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欣喜，道：“雙翎。真的是你。”
    我連忙點頭，道：“你快別說話，我替你包紮。”
    他製止住我的手，搖頭道：“沒用的。你讓我說完我要說的話好麼？”
    我鼻子一酸，點頭。
    “這個，是給你的。”他費力的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遞到我手上，“我剛剛去找了殿下，想把他救出來，但是，中燕王的人太多了，他給我這玉佩，叫我交給你去找南羅王。他還說，兵符在……”
    也許是他說的太急，血大口大口的從他口中噴出來，衝斷了他要說的話，他眼神急切，緊緊的抓住我的手，艱難的吐字，“在……布……袋……布袋……”然後，腳一伸，頭也跌了下去，隻是握著我的手，依舊是緊緊的。
    “阿侍……”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一滴一滴都落在他英俊的麵容上，可是他，卻毫無知覺。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我麵前，看到他由生到死，是那麼短暫的一段時間。
    有人輕拍我的肩膀，我轉過頭，淚眼中我看到了洛城安慰的眼神，他輕輕的道：“姑娘，是我不好，我去的太遲了。”
    我搖頭，他無故這樣幫我，而我又有什麼理由，去指責他？更何況，他又並沒有做錯什麼。
    “姑娘……你要不要去休息？”洛城微一遲疑，道。
    “不用了，你先去休息吧，我陪他一個晚上。”我輕道。
    洛城沒有再說什麼，走了出去。
    劍流侍的葬禮很簡單，因為全城都在搜索他，洛老伯隻能將他火化，然後將骨灰裝到盒子裏。我捧著盒子，竟不知道要放到那裏去，如果跟著我奔波的話，我可能連他的骨灰都保護不了。可是，我又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連蕾蕾，都不知道去哪了。
    洛城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微笑道：“姑娘，你若願意，就把他放到我父親這可好？”
    我感激的看著他，點點頭，然後道：“我謝謝你們了。洛老伯，勞您費心了。”
    洛老伯連忙道：“姑娘說話何必如此客氣！隻要你放心，老頭一替你好好保存。”
    我鼻子很酸，強忍著不讓淚落下，因為我知道做生意其實最忌諱這個。“洛老伯，洛大哥，以後你們別叫我姑娘，叫我……”想了一下雙翎這名字肯定不能叫，於是接道：“叫我聽雨吧！”我喜歡李商隱的“留的枯荷聽雨聲”。
    洛城點頭，然後道：“你要走？”
    我點頭，透出一股堅定，道：“我要去南羅城。”
    洛老伯接過我手中的盒子去了祠堂，院子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洛城依舊穿著明黃的衣服，衣擺隨風飄蕩，很有遺世孤立的味道。
    “你可知道，現在全城戒嚴，你很難出去？”
    我一愣，道：“不是有人皮麵具麼？”
    洛城道：“中燕王又豈是這麼好糊弄的人？他讓守城人一個一個檢查出去的人有沒有帶人皮麵具。”
    我愣住。然後冷笑：“他上官蕭還真是看的起我。”
    “我的麵具雖是精致，總是假的。”洛城道。
    “那我是不是沒有辦法出去？”我問到，看到他氣定神閑的樣子，我知道他必有辦法。
    果然洛城道：“有！”
    我欣喜。
    “但是，很冒險……”洛城直視著我。
    我道：“你知道，現在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
    洛城點頭，眼裏居然有讚賞！
    打馬走出東清城時，我不禁越來越佩服洛城。我們趕到野外，連忙把外麵的衣服脫掉，恢複原來的模樣，當然，洛城給我帶了另外一張人皮麵具。
    剛剛，洛城扮成了上官蕭，把我扮做小侍衛，守城侍衛連看都不敢看一眼，更何況檢查？所以我們很順利的出了城。
    換好衣服，洛城道：“他們必馬上會知道，我們不能停留，要快些趕路。”
    我望著他，有些感動，道：“洛大哥，其實你送我出來就好了，接下來的事，你可以不用去冒險。”
    洛城微笑，道：“聽雨，你有東家的信物，我又怎可不幫你？”
    我不再說話，隻是打馬前行，有很多事，說了不如不說。而我心中也明白，一路上有洛城的保護，我找到兵符的希望就更大些，雖然，我還參不透，劍流侍口中的布袋是什麼意思！
    第四十六章熊
    騎馬再奔了半天，洛城在一個岔道口停了下來，道：“要選哪條走？”
    我搖頭。
    “左邊是進西陵城過南羅，右邊是翻山。”洛城微皺眉。
    我驚訝：“西陵城是上官蕭的地盤，肯定不能往那去。”
    洛城點頭，道：“那我們往右邊走吧。”說著打馬向前走去。騎了沒多久我就明白了他為什麼皺眉頭，因為這邊全是高山，連路徑都很難找，我們隻得下馬前行。
    看著洛城明黃色的衣服漸漸變髒，我愧疚的道：“洛大哥，對不起，連累你了。”
    洛城微笑，道：“沒事，我隻是擔心我們晚上如何過夜。這時候正值冬季，野獸比較難尋食物。”見我猶豫，他又笑道：“不過你別太擔心，說不定我們能找到一家店休息。”
    我驚訝，道：“這地方也會有店？”
    “有，江湖人士大多聚集在這一塊！”洛城淡笑。
    我眼睛發亮，道：“這可是有寶藏？”
    洛城微笑，道：“這裏可以避世俗而已。”
    “那豈不是很不方便？”我問道。
    洛城笑道：“你看到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那運氣找到。”說著往前走去。
    山間也許是雪下的不久的緣故，還有一些積雪殘留，踩起來很滑，在我幾次差點摔個狗啃泥之後，洛城拉住了我的手。我微微有些發愣，望著他的背影，有些恍惚。
    走了不知道多久，肚子漸漸餓起來，腿也又酸又痛又冰冷。洛城似發現異樣，回過身來笑道：“你可是餓了？”
    我點點頭，臉有些紅。
    他拉我到一顆大樹下，挾著我躍到了樹上，把我放著坐好，道：“你先在這坐著，扶好，不要掉下去了，我去找些吃的。”見我點頭，他又躍了下去，一個晃身，便出了我視線範圍之外。
    我緊緊的抱住樹幹，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掉了下去。我往下望去，看了一下高度，大概有三到四米的樣子。我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把我放到樹上，等我看到徘徊在樹下不停往上張望的雪白色不名野獸時才知道。
    我更加緊張的抱住樹幹，從它不時張開的血盆大口中我可以知道，我要是掉下去肯定一點生還的機會也沒有。
    那野獸估計也看出要我自動掉下去送入它口中這事比較渺茫，不禁繞起圈來。我嚇的以為它會爬樹，但看著他那滾圓的身材，稍稍放心了點。
    野獸繞了幾圈，突然猛力一撞，樹搖動了一下，嚇的我手上的力氣又緊了些。它似乎看到有些成果，又死命的撞了起來。樹搖晃的越來越厲害，我緊緊的抱住樹，眼睛嚇的都閉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沒有再感覺到搖晃了。我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那野獸早已攤倒在地，洛城一臉微笑的看著我。這本是一幅美麗的美男含笑圖，刹風景的是他手上還拿著一隻正在往下滴血的不知名的鳥。
    我虛弱的朝他笑笑，仿佛全身的力氣都消耗在這一笑中，我一頭往樹下栽去。
    洛城飛身接住我，臉色有些焦急，道：“聽雨，你怎麼了？”
    我搖頭，道：“洛大哥，我沒事，隻是餓了。”
    他把我放到樹下，剛剛他揀了些木枝，他把它們放在一堆，掏出像電視劇中的火折樣的東西，把它們點燃。然後把鳥一串，就著毛放在火上烤。
    我摸摸旁邊的野獸，問道：“這個是什麼？”
    “這個叫雪熊。是東清國最厲害的野獸。”洛城道，語氣平淡，看不出有多害怕。
    “哦，”我點頭，原來還是叫熊啊？“它是自己撞死的麼？”
    洛城望著我，麵無表情，終於還是點頭：“是，是撞死的。”表情有些怪異，像我們平時憋著笑似的。
    我疑惑，“那麼容易死居然還是東清國最厲害的？”
    洛城掏出小匕首，在鳥身上劃著，動作很優雅，我看不出來他居然會是一個客棧老板的兒子。他淡笑，道：“它一般不會那麼容易死。恩，不說這個了，我們再走一個時辰，就可以找到一家店，今天晚上就會安全很多。”
    “一個時辰？”我驚訝的望著他，“洛大哥，一個時辰的路你都知道？”
    洛城點頭，臉色依舊是淡淡的。
    過了不久，他把烤好的鳥遞給我，有些微微愧疚的道：“不好意思，沒有鹽，可能會不怎麼好吃。你先忍耐著點。”
    我微笑：“你是在幫我哦。”跟他和分著將鳥吃完。他又拉著我繼續向前走，因為吃了東西，我體力恢複了不少，走的也稍快些，額間漸漸冒起一層密汗。
    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洛城停下來問我：“累了嗎？要不要休息會？”
    我搖頭，盡管腿是有些痛，但我真的很想盡快趕到南羅城。
    洛城望了我一眼，然後又繼續前行。
    “洛大哥……”我開口。
    他“恩”了一聲。
    “為什麼幫我？”
    第四十七章江湖客棧
    洛城握緊我的手，卻並未答話。走了許久，他才輕聲道：“如果不幫你，你會死的。”
    心裏湧起一陣感激，我沒再問什麼。天空漸漸飄起了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我們的頭上，肩上，不一會兒再看洛城時他已經變成一個雪人。我奇道：“好大的雪啊。”
    洛城道：“連老天都在幫你。原來我還害怕他們依著腳步尋來，現在看來不會了。”
    我點頭，天氣並不寒冷，隻是雪花老往脖子裏鑽，會有些寒意。看來以後要養成戴帽子的習慣。
    “冷麼？”洛城回過頭，問道。
    我搖頭。
    再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果然看見一家客棧。名字居然叫《江湖客棧》。
    走進裏麵，發現居然挺安靜的，隻有幾個小二模樣的人在那昏昏欲睡，看到我們一身雪的進來也沒有什麼反應，而是繼續睡。
    洛城居然也不叫他們，帶我走上了木做的二樓。二樓有很多房間，我大概算了一下有百來間之多。很多房間裏麵傳出呼嚕聲。洛城帶我轉了個彎，又上了第三層。我愣了一下，剛才見這樓也沒多高啊，居然有三層？
    三樓的房間便沒那麼多了，隻有二十來間的樣子。洛城帶我走進最邊的一間房，我啞然，這房間真的好大，擺設的居然也很豪華，玉器屏風一樣不少。洛城把我拉到一個櫃子前，道：“裏麵有衣服，等下我叫人送熱水來。你先坐一下。”
    我愣愣的點頭，他鬆開我的手，走了出去。
    看到有鏡子，我走過去，拍掉頭上的雪花。東清國的鏡子雖然沒有現代的鏡子那麼清晰，但跟古銅鏡絕對不是一個檔次的。
    我看著自己的臉，清瘦蒼白了許多。我從鏡中看到那枚耳針，鼻子居然又感到酸起來。我連忙忍住眼淚，走到窗前，推開窗子。
    屋外已經是一片白茫茫，雪花依舊飄落著，有種很夢幻的感覺。我有時候想，東清國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是不是我在做夢，夢醒後隻要睜開眼，一切又會回到原樣，我依舊是在爸爸墓前哀傷痛哭的女兒。而心中疼痛的感覺又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遇到劍流侍，遇到上官辰月，遇到路應遙，這些都是真的。
    門被推開，洛城跟兩個店小兒抬著的大木桶都走了進來。
    “你先洗，等下我再上來。”洛城道。
    我點頭。他們走了出去。
    我褪下衣服，鑽進了水中。熱水讓我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
    洗好澡，我換上衣服，順便再將頭發梳好。一會兒就聽到敲門聲，洛城走了進來，顯然也是剛沐浴完畢，精神煥發！
    他帶我走到樓下，大廳裏很熱鬧，貌似人人看到洛城都很敬畏，一個一個的讓著位。
    洛城拉著我到一張桌前坐下，馬上就有人端來精致的飯菜。洛城要了一壺酒，幫我倒了杯，微笑道：“喝一點吧，可以暖暖身子。”
    我點頭，喝了一口，卻沒有預料中的辛辣，反而有點甜。剛剛很鬧的客棧，好象自從洛城出現後就變的很安靜，一些剛從樓上走下來的人正要大聲呼喝，看到洛城，又連忙忍住，安靜了下來，規矩的找張桌子坐下慢慢吃喝。
    洛城臉上依舊淡然，對周邊的事似聞所未聞，隻是不時的幫我夾菜。
    周圍的目光讓我特別不舒服，不禁輕聲問道：“洛大哥，他們是怎麼啦？”
    “你不要管。”洛城微笑，“好好吃吧，吃了就上去休息。”
    我點頭。雖然有很多疑問，但他即不願說，我也不再問。
    客棧裏的氣氛一直很壓抑，我快速的吃完飯，喝完洛城幫我倒的酒。洛城便又帶著我走到了三樓那間房，房裏原來我沐浴的木桶都被人清理過了，連我換下來的衣服都不知所蹤。
    洛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你別擔心，他們隻是拿下去幫你清洗。”
    我點頭，暗歎這服務真周到。
    躺到大床上，睡意突然襲來，我很快便睡的不醒人事。睡夢中覺得很多人在說話，然後還有兵器相交聲，吵的我頭暈腦脹的，後來一切都安靜了，我終於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很亮了，我沒有看到洛城，推開窗子，發現雪沒有下了，但四周仍是一片白茫茫。看到有水，我梳洗好，然後出了房間。
    洛城正坐在一樓喝著茶，看到我來，微笑道：“你睡的可好？”
    我點頭。他叫人端來粥，道：“快吃吧，我們等下還要趕路。”
    我點頭，突然疑惑道：“你昨天晚上有沒有聽到很吵的聲音？”
    洛城端茶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道：“沒有啊。”
    “哦，那可能是我幻聽了。”我微笑了一下。粥隨便喝了兩口便不想再吃，於是道：“我們走吧。”
    洛城點頭，起身走出客棧外時，發現外麵早已停著一輛馬車，更有昨天看到的很多漢子站在那。
    我往洛城身後躲了躲，這陣勢，不會是要打架吧？不過看他們鼻青臉腫的模樣，似乎已經挨過不少打了。
    洛城沒有動，也沒有害怕的感覺。
    就在我以為快要開打的時候，那些大漢全部齊刷刷的跪了下來，叫道：“洛大俠。留下來做我們的盟主吧。”
    我驚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洛城沒有說話。為首一個大漢道：“我們想通了，前盟主奸淫婦女，洛大俠殺他是為天行道。自昨天晚上一陣切磋之後，我們對洛大俠的敬仰如……”
    就在我以為他會說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時，他的話卡住了，如了幾次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幹脆磕了幾個頭，道：“反正兄弟就是敬仰的緊，請洛大俠應了罷。”說著百來個大漢一起磕頭。
    我悄悄瞧了下洛城，他似乎並不為此所動。我看著不忍，輕聲道：“你就答應吧。”雖然那漢子後麵那句“請洛大俠應了罷”跟搶親似的，但是人家那麼多人在你麵前頭磕的跟搗蒜似的，還是有些不忍心。
    洛城看了我一眼，點頭道：“好！你們起來罷，我現在有事，等我回來再當。”
    那些大漢喜滋滋的起來。
    洛城拉著我上了馬車，自有人來幫我們趕車。
    還有一天，就能到南羅城了！
    第四十八章琴音
    坐上馬車才發現客棧裏的人真的很細心，把我昨天晚上換的衣服都洗好然後整理好放在了馬車上。洛城一上車就躺了下來，閉上眼像是睡著了。我輕輕挑開簾子望著馬車經過的世界，還是白茫茫的一片，東清國似乎會下很多雪，冬天的時間比較長，我算了下應該是快過年的時節了，可是以往聽春夏秋冬的談話中好象並沒有這個節。
    想到春夏秋冬我的心又糾結起來，腦中一直回想著那天見到她們的模樣，天氣這樣寒冷，不知道，上官蕭是不是依舊不給她們衣服穿。想到此處，我更加堅定了要找到兵符，然後把她們救出來。
    手中緊握著劍流侍給我的玉佩，玉佩上麵刻著有龍，東清國也是以龍為尊，看來這必是上官辰月給我的信物。可是劍流侍臨死口中說的“布袋”，我還是不太明白什麼意思。以前覺得電視上那種劇情很狗血，可是自己真正碰到，卻沒有想噴笑的感覺。
    馬車上有個取暖的小小的烤爐，洛城把它讓給了我。
    路上很寂靜，路也比較隱蔽，看不出平時這裏會有人居住。
    “快春天了。”洛城突然支起頭，道。
    我看著他，道：“我以為你睡著了。”
    洛城微笑，卻並不答話。
    馬車行了一天，終於在天黑的時候進了南羅城。
    南羅城有種很詭異的氣氛，看到人人臉上一臉戒備的神色時，洛城道：“看來帝都出的事，南羅王已經知道了。”
    我點頭，心下卻猶豫，不知道是現在去南羅王府還是怎麼辦。洛城看了一眼行人，道：“我們直接進王府。”
    見的南羅王的時候我有些驚訝，本來以為是糟老頭子樣的人，沒想到卻格外年輕，大概隻有二十到二十五歲之間，他看到我遞過去的玉佩，居然並不驚訝，隻是道：“我預想你會晚兩天，沒想到卻來的如此迅速。而且，居然還是一個女人。”他長得比較明亮，笑起來本來好看，可是就是讓我有一種薄涼的感覺。
    我抬眼，“看來南羅王知道我要來幹嗎了？”
    他笑的不置可否，道：“知道。”他突然挑眉，“你就是南宮雙翎？”
    我點頭，卻沒問他怎麼得知。估計上官蕭的追輯令都傳到了這了吧。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一圈，然後冷笑，道：“恕燕某眼拙，倒是沒看出南宮姑娘有令殿下傾心的可能。”
    洛城在一旁品茶，臉上波瀾不驚。我也沒有生氣，反而笑道：“雙翎自己也沒有看出來。”
    南羅王愣住，這才正經的看了我一眼，語氣也降了許多，道：“你們來想必辛苦，不若先下去休息吧。”說著就要呼叫下人。
    “王爺，”我阻止道，眼睛直視著他，“雙翎辛苦來這，不是為了休息。”
    南羅王眯眼，道：“那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
    “聽雨。”洛城突然站起來，拉住我的手，道：“我們去休息吧。”
    我不解的對上他的眼神，看到他眼中的執著時，我還是點了點頭。
    南羅王府很大，跟著府中總管繞了很久都還沒有到他要帶我們去的地方。期間碰到很多侍衛。洛城拉著我的手，不緊也不鬆，就這樣握著，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走過一個院子時，我突然聽到裏麵有琴音，我停住腳步，洛城回過頭，微微有些訝異，問道：“怎麼了？”
    那總管也停小腳步，一副了然的神色，笑道：“姑娘可是喜歡聽這琴音？”
    我點頭，愣愣的問道：“老伯，是誰在彈？”琴音稟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從我心底湧出。
    總管略帶可惜的道：“是一位斷了腿的公子，前幾日我們表小姐帶回來的，張的可俊俏啦。”
    我愣愣的點頭，還想再聽，琴音卻突然終止了，我微微有些失望，輕聲道：“我們走吧。”
    洛城“恩”了一聲，握緊了我的手。剛走出兩步，我又停了下來，隻因院子裏傳出一聲歎，然後有人道：“為什麼我總是彈不好？”
    我覺得天都在轉動，全身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洛城發覺我的異樣，回過頭，卻看到我滿臉淚水。
    第四十九章記憶如水
    洛城望著我，臉上沒有動容，反而那總管關心的問：“姑娘，你怎麼了？”
    我沒有說話，院子裏麵傳來一陣一陣的說話聲，一陣一陣的傳入我耳內。眼淚不受控製的往下落。
    院子門突然“吱”的一聲被打開，一個聲音傳來，“方伯，怎麼在這？”
    我背對著院門，可是那句話還是擊在我心中。
    方伯笑道：“表小姐，是這樣的，王爺有客人到，叫我帶他們去休息。是不是吵到表小姐了？我馬上帶他們走。”
    身後的聲音道：“方伯，路大哥喜靜，以後少帶人往這邊走。”
    方伯點頭，我轉過身，看到那個清麗的人影，輕叫道：“李圓圓。”
    正要關門的她一怔，看到我，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沒說。
    我放開洛城的手，走到李圓圓麵前。我臉上淚痕交錯，我以為我會很緊張，卻發現，心隻是空洞的，竟什麼感覺都沒有。“沒想到，你會是南羅王的表妹。”
    李圓圓表情冰涼，看著我，道：“他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他了。”
    “原來他真的沒死……”我語氣沒有激動，隻是心卻不可抑製的狂跳起來。
    李圓圓冷聲道：“天下間本就沒有人有把握一定能殺了他。”
    “是麼？”語氣淡然，我道：“我能見見他麼？”
    李圓圓望了我許久，才歎道：“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他了……”
    我無言，一個聲音插進來，道：“圓圓，你在跟誰說話？”
    我抬頭，是路應遙，真的是他。
    他臉上掛著我熟悉的笑容，隻是，坐在輪椅上。他抬眼望我，笑容溫柔，道：“圓圓，這是你的朋友麼？”
    我的心掉到了穀底，隻因為，他看我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陌生。我明白了李圓圓那句“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他了……”的意思。
    李圓圓點頭，然後有些不自然的望著路應遙，道：“路大哥，天氣涼，進去休息吧。”
    路應遙點頭，笑道：“好，你的朋友可是要在這裏住？”
    李圓圓又點頭。
    我望著一切，笑了一下，道：“你好，我叫……叫……南宮……雙翎……很高興認識你。”這句話我說的很艱難，我多希望此刻的我們表現的是重見後的欣喜，他會抱著我，告訴我說什麼事都不用著急，因為有他在身邊。我多希望我說我是南宮雙翎的時候他會想起一切，可是，希望終究不是現實，他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沒有一絲異樣，而是微笑，像對著陌生人似的微笑，道：“南宮姑娘，你好！”
    我聽著他那句疏離的“南宮姑娘”，心裏感到一陣絞痛，我苦笑：“路公子……也好。”說著眼淚忍不住要掉下來。
    就在我難以自製的時候，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手握住我的手，是洛城，他語氣平淡，道：“聽雨，我們走吧。”
    我愣愣點頭。洛城拉著我的手，跟在方伯後麵向前走。
    再走出不遠，方伯就說到了，告訴我們有什麼事就吩咐丫鬟，然後就離開了。
    關上門，我坐在床上，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洛城亦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一句話都未說。
    愣愣的坐了好久，直到我感覺到寒意，才發現我們都在呆坐著。“洛大哥，”我開口，洛城轉過目光看向我，“你不好奇嗎？”
    洛城搖頭。
    “我卻好奇呢。”把身子縮到床上，我用被子裹住自己，語氣有些淒涼，“我沒想到，命運給我開這麼大的玩笑。”眼淚忍不住往下掉，但我卻沒有擦掉它們的欲望，任由它們爬滿我的臉盤，“我是不是太貪心？應遙沒有死，我應該高興才是，而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怎麼可以忘記我？怎麼可以忘記我……？那時候在海島上，他痛苦的要我說，他對我的是什麼，我當時雖然愣住，可更多的是欣喜。”
    洛城麵無表情，靜靜的聽著。
    “我是不是太自私？他活著就好，我為何還要奢望他能記得我？”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被子上，以前我比較佩服那些眼睛不眨就能流出眼淚的人，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也可以。
    空間再次靜謐，洛城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再過了許久，他站起來，才說道：“你好好休息吧。”
    我愣愣點頭。他走了出去，替我關上了門。
    燭火飄蕩，我倦縮著身體，竟是一夜為眠。
    次日很早就有丫鬟來請說南羅王相邀，我梳理好出門時看到洛城已在門外等候，我向他微微一笑，道：“洛大哥，早。”
    洛城不經意皺皺眉，道：“你一夜沒睡？”
    我笑笑，故意回避這個話題，道：“不知道南羅王找我們幹嗎？不會是想喝個早茶那麼簡單吧？”
    洛城沉吟道：“隻怕他這次，沒有兵符在手，是斷不會出兵的了。所以他昨日，才極力不提這事。”
    我點頭，道：“這誰也知道，沒有兵符，直接上京的話，跟送死差不多。”我歎氣，“也許是我太心急了，可是一想到小離還在獄中……”一想到小離又聯想出路應遙，我的心又一陣愁亂。